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到了山中的酒馆，沉尽难掩期待的观察他。但很失望，他并无表现出什么，只问了一句莫名的话。
“那日你和柯首座来的是此地？”
“对啊，这地方有何不妥吗？”
下过雨后，这山中花草被阳光照出满地莹光，远处的瀑布竟现出天虹。
细看那些乔木和树枝上停满了五色鸟，那“笃笃”像极了和尚敲打木鱼的声音。
这次竟是比上次还要壮观。
并不是她没见过美景，幽禽岛的景色是胜过这里，但那只属仙山楼阁。而这里是有烟火气的，让人还未饮酒便已目酣神醉。
见他像是不喜欢这地方，沉尽喃喃道：“我上次来时就想着走前定要带你来这里喝酒，你若是不喜欢”
“喜欢。”
“哦”
因为今日阳光好，两人并没有选在雅间，而是坐在瀑布旁的酒院里。
酒端上后，两人坐在树下，听着流水声和鸟鸣声，恍惚生出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沉尽手持酒盏凑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酒盏：“公子渡魂结束是不是就该回边界？”
“嗯。”
“那你回去后还能来尘间喝酒吗？”沉尽问完喝下杯中酒，撑着脸颊透过光斑看向他。
“不清楚。”
“没关系，你若是来不了，那过个百年我去找你。”
离苦之后又一个约定。
“公子打算如何将邵铮约出？”
冷暮白偶然间发现这邵铮有一特殊之处——
每日亥时药居园的弟子全部散去后，他会独自一人去往园子特设的温泉池泡药浴，直到第二日弟子们到了药园，他才会从园后回来。
“我今晚亥时之后去后面找他，你到时直接在阵前等我。”
“好，多谢公子。”
冷暮白看着她，迟疑道：“你需做一件事。”
“嗯？”
“到时用白纱先将眼遮住。”
他看到面前的女子又露出之前娇憨的模样。
“为何？那样我便不能视物。”
沉尽说完恍然大悟，泡浴泡浴，那便很有可能是不着衣物
亥时
沉尽靠坐在树边，刚沐浴过也无束发，就那样着一身白衣散着发，眼覆白色绸带嘴里哼起春城的小曲，手持树枝百无聊赖的在地上画着。
一炷香后感知到有人进入山谷，赶忙站了起来。
“公子。”
来人没有说话，沉尽便又问道：“公子，我可以摘白纱吗？”
担心沉尽遮眼不好行事，冷暮白提前在园后等着卲铮。等他将要脱去衣物时，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念下封识咒。
可此刻见到的这副景，莫名觉得弄巧成拙。
倒将自己变作俗世中的龌龊之人。
冷暮白偏过头不再看她。
“嗯，摘了吧。”
甫一出声，低沉且暗哑男子僵滞在原地。
对此毫无所觉的沉尽摘下后，用绸带随意绑起长发，走近邵铮，将他带进因阵里。
等邵铮坐在圆座上时，她远远朝着冷暮白点点头便闭上了双眸。
“现因”
石壁上出现的是邵铮幼时的画面。四处流浪游走，衣不蔽体。在走到一处富贵人家门前，看到里面走出的小女孩后，跑上前跪在女孩面前乞讨。
污黑的小手将女孩的鞋面抓脏，被赶来的仆□□打脚踢，大概一盏茶后才停下动作。
后面的画面是邵铮一直捂着身下，颤巍起身后，两只小手竟满是鲜血。
这之后不再是幼时画面，看样子应该是刚拜进仙门，十六七岁的模样在山下的村庄里布丹，遇到了同样年岁的何春
他看向对方的面容藏着狰狞与恨意，像是回忆起什么佝偻着身子。
原来邵铮时隔多年后，遇上了同样长大的何春。
沉尽本以为邵铮刻意接近何春是计划要怎么残害她，可是出乎意料
几年后的二人明显是相爱了。
她想找出一丝诡计，但是那邵铮看着何春时，眼眸中流露出的爱意与怜惜她不会看错。
因为这神色她在别处也见过。
晨光熹微，本说好不回家的邵铮还是赶回，远远看到一个男子猫着腰从自家院门走出。
东张西望举止猥琐
本以为是什么谋财害命，可急忙进屋后却发现何春正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不回头的媚笑出声：“怎么又回来啦？”
许久后，得不到应声的何春朝门口看去，才发现回来的是眷侣。
“为何？”邵铮虽是猩红着眼，却很平静的问着，语气中仿佛已经知道答案。
何春衣不蔽体，双眼含泪的看着他，眼里尽是委屈：“阿铮，我我是女人，我也是有需求的。”
她慌乱的下了榻朝邵铮扑去：“我越是爱你越是苦闷我虽与别人发生了关系，但只是解欲而已。”
“爱我你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春儿，我为何会这般？我”邵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强忍着没将下面的话说出口。
那未尽之言应是：不都是拜你所赐。
终于看到那迷药是如何制作。
画面里的邵铮日复一日炼制丹药，可以看出他是无比的痛苦且挣扎。
看着自己炼出的药，就那样盯视一整天，最后还是将药扔进了旁边的瓷斗内。
之后就是沉尽在叶易轩那里所见，邵铮将何春约了出来。
“你若是帮我做件事我就原谅你。”
“什么事？”
“去到神医堂接近那里的讲座，将他的右手砍下来，我就原谅你。”
之后何春拿着一截手指递给他：“你可以原谅我了吗？我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的，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这还不能表明我的心意吗？”
邵铮乜着那截手指笑道：“我说的是一只右手，一只你明白吗？”说完将那截手指扔在她的身上：“行了，我们之间扯平，你离开夏城去冬城吧。”
这个画面中邵铮一直盯着门口，而门是闭合的看来他是知道叶易轩在门外的。
画面一转，这次偷看的换做邵铮。
他在隐蔽处一直瞧着叶易轩一举一动。
原来迷药是叶易轩偷的，而且是被默许的情况下
看着那坐在圆座上的男子，沉尽久久没有出声。
应该只是二十七上下，无父无母，幼时乞讨过活，被人废了命根，本是以德报怨，却被再次伤害
他借刀杀人，指使何春伤害自己的同门兄弟。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只在一念之间造就了今天这种局面。
沉尽虽是因果神，但她始终认为——
冤有头债有主。源头错了，那便内里的人独自混乱，怎可牵连旁人。
走近他本打算直接将他送回圣丹门，但她改了主意。
坐着的人缓缓睁眼打量着四周，仰头看了看上方的树叶便断定自己在一陌生地，再看眼前人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带到此地，圣丹门里也就只这一人有此修为。
卲铮两手一摊毫不畏惧的笑起来：“沉岛主何意不妨直言。”
“不急，先听听我为何来夏城吧。”
斟酌片刻后，邵铮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后双臂支着腿，手撑着脸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有之前叶易轩的捋袖揎拳污言秽语，他这般镇定自若的模样倒让沉尽略微不习惯。
“我在冬城时遇到一男子，他用丹药□□了三位女子，其中一位叫做何春。”沉尽停下来等待他作出反应，出乎意料的是，邵铮无奈的垂下手，低下头笑了笑。
“我明白沉岛主带我来这里的意思了对，何春本该是我的妻子，我很爱她，但她背叛了我。”
他神色依旧镇定自若，像是与友人闲谈一段往事般。
沉尽问道：“为何暗许叶易轩偷药？”
“沉岛主，无论是不是我动的手，也是我害死的这之外的答案还重要吗？”
没想过他会如此坦诚，竟丝毫不为自己辩解，这就使得沉尽更加疑惑。
“重要。你本已经放弃害她。”
见他不说话，沉尽叹了叹气，席地坐在他的对面，拿出两壶酒递给他一壶：“介意讲一讲过去吗？”
邵铮看着她，许久后接过便仰头痛饮起来。
等一壶酒入腹后，他才缓缓说起。
“我幼时被何春的仆人踢至残废，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无足轻重，只是疼痛而已。但成年之后，我才发现作为男人不可与他人言的隐疾足以致命。我开始回避成年弟子间的闲聊，也无数次拒绝师妹的示爱。你可知我次次内心都在作何想法？又可知夜深人静时我如何排遣？”
沉尽知道他的意思，但不懂欲究竟为何会占据理智。
像是看出她还未经人事，卲铮略过这些只说起自己。
“是，这时我最多的也只是愤怒。但不巧，让我遇到了何春。我见她第一眼，看到她下颌处的伤疤时便认出了她。刻意接近本是想报复她，想在日日相处中让她爱上我后再抛弃她。我很自信，这份自信是来自师妹师姐们对我的关照。可时日久后，我发现我同样也爱上了她。她像是上天赐予的一道神光，将一切丑陋不堪消弭殆尽久而久之，榻间的事是必然要发展的。当你爱上一个人时，只图精神是不会满足，连她的灵魂都想要占据，更遑论是身体？”
“”
爱一个人要的是全部，这时候再谈理智委实有点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