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沉尽当初布阵时只各放置一缕微弱的神识,若是再多就会被外界所知。因此看到的并不全,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眯眸看向那圆座上的男子,沉尽紧紧咬着下唇心想:天神啊,为何要知因知果,我在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后能直接罚了他们该多好
缓缓吐出口气后,将男子拉去了另一个山洞。
“果”阵里并无任何东西,只一片黑暗。这阵的特别处在于——只有阵里的人看的到自己造下的果。
所以沉尽才会在血玉事发后,亲自去看那些被造了果的人。
她抱臂倚靠在洞口处,仰望着断云嘴唇翕动——
“万念造善恶,生灵堪其果。”
洞内的人突然神哗鬼叫起来:“罗芳?你为何在这?你不该在这!”
“怎么回事幻境?到底怎么回事!”
“你这个卑鄙之人,你居心叵测!你到底是何人!”
叶易轩一声声的质问道。
很显然是在和沉尽说话,但没有人会回答他,他现在所见皆是由他的因造就的果。
叶易轩所在的地方是一峭壁处,罗芳站在他的面前,须臾便掉了下去那是他亲手推下,因为在神医堂强辱了她,担心东窗事发将她哄骗去偏山后推了下去。
转眼他来到一处家中,见一位面生的妇人茶饭不思,整日以泪洗面,嘴里一直念叨着“阿芳阿芳”。
场景变幻,这次他站在冬城的仙笑楼内看着阿邹将迷药倒置壶中,□□了那三人,其中一人是他见过的何春。
又见那三人被药迷了心智,时常和阿邹混在一起。
最后见到的是其中两名女子自缢在家中。
他们的家人秘不发丧,草草的将各自的孩子埋葬。
“何春?你为什么在这?你不该在这!”叶易轩站在夏城的街道,看着前面走着的女子回过了头,仰面倒下,口吐鲜血
“怎么回事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啊啊啊啊啊!”叶易轩像是已经崩溃,抱着头蜷缩在角落处寒毛卓竖。
冷眼看着这一幕,在他快要喘不上气时,沉尽才收回神光将这一切停了下来。
她踱步走进,洞内的烛火跟随着她亮了起来。
叶易轩跪扑在地,须臾后颤抖着看向远处的女子:“你究竟是何人!”
“你现在不该关心此问题,你该想接下来会是什么。”
“是你娘!还是什么?你赶紧放我出去!”叶易轩目眦尽裂,脖颈处的青筋鼓动起来。
这时沉尽已经走近他面前,听闻此话抬起手狠狠掌掴在他脸上:“人之所以贵于禽兽,以有礼也。”
被打的人滞了一瞬,回过头指着她大笑起来:“没门没派,也就是个散修罢了,何以这种姿态?你可知我是谁,你这种散修上我的榻都不配!”说完后还啐了一口。
不愿与他多言,沉尽紧皱眉头闭上双眸。
叶易轩疑惑地看了眼她,不再多想,抽出暗中早已取出的匕首瞬间向前扑去!
一时间尘埃停滞
只见那锋利的刀尖离着胸口毫厘处,正被一只纤细的指尖抵住了去路。
“怎么?又想杀人?”
沉尽停下神咒,睁开眸鄙弃的看着他。
叶易轩慌了,咬牙使劲往前推着,一只手不够,另一只手也一起。
指尖向着匕首轻轻一弹,面前男子刹那间坐回原地,这次无论如何再也动不了。
“你为己因,制他人果。诱哄他人,残害妇女,以己修为,视人命为草芥。种种罪业以立。现果。”
在沉尽话音落下后,神体里的光穿透在他身上。
叶易轩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意识渐渐模糊。
“一罪,灭其根骨,还为凡人。二罪,赴其受害家中,偿还罪业。三罪,无亲无眷无子。四罪:轮回一世为畜于罗芳家中,二世为禽于郑氏,三世为仆于马氏,四世为畜于何春,循环恶果再造生业。”
神光渐灭,恶果已成。
将他带回殿里也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沉尽看着他此刻木讷的神色,轻轻打了响指:“叶首座?”
“嗯?沉岛主?”叶易轩回过神后看着面前的人心想:奇怪,为何会想起之前的人。
“你刚说仙门的刑罚都是按照弟子们所犯的大小惩处,可这怎么衡量呢?”沉尽面上像是真的很好奇。
“哦对,若是发现偷盗药草则会闭门禁足三月,每日抄写仙门戒规百遍。若是更严重者将会鞭刑二十,逐出仙门。就如代弟子那样。”
“各仙门都是如此吗?”
“也不是,每个仙门的刑罚不一样。”
“明白了,多谢首座解惑。”说完起身走至门口,刚抬脚准备离开却被叶易轩叫住。
“沉岛主你修为高深,若犯了错事可有补救法?”
这是善心已被唤起,可又有何用?死的人已经死了,受到伤害的也已千疮百孔。
“任何事都有补救法,先补这一世,若这世不够那便下一世总有还清时。善生善,恶生恶,善不可失,恶不可长。”
说完抬步离开,留那恶人自行忏悔。
人啊,所行之事只在一念之间,有违理必受罚。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看时辰还早,沐浴一番去找了隔壁的公子。
结果人不在
沉尽一路走出仙门,在山下四处闲逛着。
今日这夏城阳光明媚,山下的大片池塘里人们划着船采摘着莲蓬。土埂上的小孩手持莲叶,满腿泥互相追逐打闹。
不远处有两排长长的布棚,有卖着莲子粥,莲茶,整颗的莲蓬,还有一些其它物什。来往的有商人在这处进货,也有城里的富贵人家闲逛。
吆喝声吵闹声嬉笑声,俨然是一个集市。
看着这盛景,沉尽随意坐在一棚下,来了兴致也想尝尝这莲子粥。
正吃两口,面前突然坐下一人,赶忙咽下嘴里的食物,看向面前的人。
“你怎么在这?”
眼前正是方才去找过的人。
其实沉尽若是再早一点回去,便正巧能遇上院门口等候的冷暮白。
他知道沉尽不在后,便漫步逛到了此地,正打算原路返回时远远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也不言语,沉尽忽然感觉有些局促,掩下慌乱垂眸吃起了粥。
别说,这莲子粥味道还不错,里面糅杂着枸杞,白珠配着几颗红,入口糯香又带着甘
女子一副探究莲子粥做法的模样,让旁观的男子起了戏谑之心:“沉尽,莲子需浸泡两至三个时辰,去皮去芯再熬制。”
“?”
终于不再看着粥,一双眼虽是媚人,此刻更多的却是娇憨,长睫忽闪看着他,莹润双唇开了口。
“这个粥熬得不对?可是味道不错啊。”
话一出,沉尽眼瞧着对面的人偏过头低笑出声。
从未见过他这般喜形于色,一时间看的竟有些入神。
但神智尚在,在他转回头时便挪开了眼。
冷暮白指尖轻轻扣响桌面,语气中依旧带着笑意:“以为你想学。”
“”
学这干嘛?已经辟了谷,又不是贪口腹之欲。
但出口却是在问:“这么说公子会做?”
“不难。”
吃完粥后冷暮白付了银子,二人一起出了棚。
两人一路闲逛,并没有回仙门的打算。沉尽边看着街边物什边问身侧的人:“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何事?”
她将因果阵里的事与冷暮白事无巨细的说了遍。
“你说,我该如何将邵铮带去?他不像叶易轩那般不设防,而且时刻都在药居园里。我若找他,事后必会联系到我这里出了问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俩的果应是相差无几,不能同一个时间仙门离开两位首座吧?”
确实如此,修士现在本就在查下世的神,这样很容易被联系在一起。境界再高的人也不能散去修士的修为,除非自愿或是神为。
“将他约出的事情交给我,下一步等看过他的因后再做决定。你觉得呢?”
“目前也只能如此。”
该说的已经说完,两人渐渐走出热闹人群。
耳边没了嘈杂,那种含糊的感觉又隐隐环绕在二人五脏六腑。
没了办法,只能一左一右故作自若的看向路边景色。
“嗯公子日后做何打算?”
这话有意思了,不知是想自己一人去各城,还是邀请他同道而行。冷暮白不能确定她的想法便有所保留道:“我这魂不知如何渡,四处转转吧。”
身侧女子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任何邀请的意思。
“沉尽。”
“嗯?”
冷暮白刚要说话,一滴滴雨水落了下来。
两人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依然是艳阳天,这是下起了太阳雨啊。
附近虽是没有人,但也不方便开咒,两人就近躲在一处草棚下。
草棚虽大,但顶上的草稀疏,像是被风吹着堆去了一边。
并肩站在淋不到的这一处,沉尽偷偷瞧他一眼。
还真是委屈了他,头将将碰到顶,几根草快戳进了发冠里。
“公子刚刚要说什么?”
打断的话本不想再说,但冷暮白看着棚外的柔雨不知为何还是说道:“神所了解的总是比修士要多,不能直接插手尘间事,但可以侧面给予些帮助。”都这般说了,她不会依旧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吧。
身侧的人忽然凑近他,踮起脚伸手向他探过来,随后衣袖轻轻拂过耳尖,一阵痒意由耳尖直达心底难以抚平。
“公子发冠里有根草。”沉尽将拿下的草递在他眼前给他瞧。
冷暮白垂下眼睫:“多谢。”
“我明白公子的意思。虽是渡魂,但万不可犯了天界禁例,避免犯界可以从旁出手。亦如你送去的那些竹简,若不能造福百姓,那对药修的仙道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
她一无所觉只顾着说自己领悟到的意思,全然不知面前人看着她在想着什么。
守护神孤身镇守上下边界,自以为生来便心如止水,不想近千年后,一眸一笑一静一动一声声公子落了石般直砸进心湖。
再低头细看,嗯,湖水与无数落石涟漪缠绵经久不息那第一块是如何由着坠落?细细回想才发现,那“般配”二字暗自入了湖。
面前的女子笑了,终于安抚了他。
“那还如之前约定,去春城请你喝离苦?”
“好。”
太阳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出了草棚后,不知为何两人都松快许多。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沉尽今日找他就是想带他去那无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