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圣丹门的炼丹殿足足占据了近一亩地，内里放置百十鼎丹炉，每个旁都站着一个或两个弟子。
沉尽和冷暮白稍稍落后几步，她轻轻拽了拽身侧人的袖子，将自己的拇指折起来，然后点了点。
“这每一鼎炉炼的丹药都不同，这个便是加了镜花灵。”
江静雪将丹炉桌上的丹药拿了一颗给沉尽。
白色珠子似的，她拿近闻了闻，泛着淡淡的芳香但是并不浓郁，又将丹药碾碎闻了闻，这香味只保留在外壳，内里只有药草味，并不好闻。
又问江静雪要了记载炼药的竹简，细细查看了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赠与你的镜花灵在何处？”
弟子随后就将那箱晒干的镜花灵搬了出来。
沉尽一朵一朵的翻看了遍，随后瞥起眉看向这弟子：“谁动了？”
江静雪和周围一圈弟子都不知她所问为何。
沉尽环视一圈后盯着江静雪：“这里每一朵镜花灵都应有梗。”
随后猛地合上木匣子站起来走近她，沉下眸色冷声道：“取出花蕾，整朵花晒干碾磨成粉，再配入药草没错，是这么做了，但这整朵包括花梗。”
整座炼丹殿无人说话，全都看着沉尽，包括冷暮白。
他一直观察着殿里的弟子，并未注意这边，忽听一声厉问，转回身才发现是那姑娘发了火。
“江宗主可知这丢了的花梗作何用处？”
江静雪怔愣着赶忙摇头。
“杀人。江宗主是该肃清门派了。”
江静雪睁大眼眸，刚要说话，旁边的弟子先出了声：“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仙门的宗主这般无礼！谁知是不是你故意给了我仙门没有花梗的花？”
沉尽倏地看向那说话的弟子：“你可知镜花灵的价值？一片叶一朵花瓣一粒花蕾对于药用都是锦上添花，遑论整朵？我送花是为世间瘴气，何故送花不送梗？”
另一弟子怒气冲冲站出来指着她：“就算我们丢了花梗，你一个外来客，有何资格与我仙门宗主这般不客气？！”
话音刚落，这弟子便被凌空一掌。虽气势骇人，却伤不到什么，只往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出手的人。
霎时整个殿内弟子纷纷聚拢在沉尽身侧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警惕的看着她，一副她再敢造次大家都不会客气的模样。
沉尽将手放下，越过一种弟子吃人的目光慢慢走至那弟子面前：“就算？竟把能杀人的花梗丢了说的如此不屑，你就是这般入的道吗？你去数数看，那木箱里装了多少朵。一根花梗便能要了十人的命，十根就是百人，那一箱里装了二十朵！”
大殿里静到落针可闻，不待众人再问再解释，那发怒的女子已经快步出了大殿。
冷暮白加快步子追上后拉住她的胳膊：“你冷静点。”
沉尽眼眸通红的颤着道：“我回一趟幽禽岛，也许还来得及。”
说完挣脱开继续往前行去。
冷暮白紧随其后，出了圣丹门便找了一处深山，不待他说话，身侧的人念下转瞬咒顷刻间消失在眼前。
幽禽岛
沉尽手掌抚上桫椤树，识海刚刚放出便掉入了虚空。
一片虚空处只有神树和跪在树下的自己，神树的金光穿透她，与她互通着识海。
她低垂着眸像是在忏悔：“我犯了错，不该让镜花灵入尘。”
神音响起：“仅这一件？”
她摇头哽咽道：“因果神下尘，只为修仙人因果。那男子造了孽业我不该私自下果，是不该但我不悔。生老病死虽是命定，但我怜那婆婆无子无孙，命数到前活也活的舒坦，是不该但我不悔。凡间瘴气多在黄发垂髫，我想借由修仙人之手治凡间瘴气，送出镜花灵后悔万分。”
“因果神打算如何？”
“我想放出神识探知镜花灵梗在何处。”
“因果神可知神识一旦放出，修仙人必知神已下世，你如何能确保这修仙界容得下一个整治修仙人因果的神？”
沉尽听着神音的诘问淡淡道：“我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但我必须确保那二百人的性命无忧。”
“因果神已做决定，便自由心，但是，你的天罚不可不受。”
沉尽抬眸看着桫椤树，跪着等待天罚，神音在虚空的四面八方传来。
“下放因果神掌管修仙界因果，在其成人自选凡人父母知其因果循环。但虽为神，兼有神职，此行只为修士却涉凡人因果，行神职所外之事。现下天罚咒，刻其朱砂痣中，若再涉凡人事，天罚必现。”
随着神音停止，一道道金光刺向左眼眼尾中。
一下两下三下三十道金光将天罚锁在其中。
她始终只皱紧眉咬着唇，不言一句。
黄沙大地中，沉尽闭着眸手握镜花灵，感知着风拂过脸颊，沙划过脚面
远处是秋城，再远处是春城，不够，还不够
瞬间放出所有神识。
冬城，夏城，海域，辽阔草原，万物细密处一一探知。
探知的过程中那看不见的光一下下狠刺着眼，两眼不住的流着血，滑下脸颊滴入沙中。
沉尽苦笑着想：这便是罚咒生了吗？我在惧怕镜花灵梗害了那不知何处的二百凡人吗？可真疼啊，是该受的果。
冷暮白抱臂正等候女子，突然迎面而来的神力包裹住了自己，又在瞬间离开。
他身型一顿，遥遥看向远处
因果神用神识探知了万物。
春城苍山门，冬城清心门，夏城圣丹门，秋城落思门。
尘间四处散修全部驻足又都纷纷的集结，感知那神识来自何处，一时间所有修士都乱了阵脚，惶惶不安。
冷暮白看着面前出现的人。
一身白衣，脸颊上血泪还在一滴滴的滴落着。
他走至面前端详着她的脸：“受了天罚？”
沉尽闭着眸，那看不见的光还在一下下狠刺着眼，微勾唇角点点头：“神如果妄自解救凡人都会受罚，不分轻重公子的话一语成谶。”
冷暮白望着那血又问：“天罚为何会流血？”
她轻摇头不愿多说：“这不重要，我已找到镜花灵梗在何处。我这眼估摸着还得一炷香才能恢复，需得公子助我一力可好？”
看着那虽不多但不断滴落着的血，冷暮白刚想伸手去擦拭，却又停在虚空处收回：“走吧。”
沉尽没动，稍稍偏过脸颊欲言又止：“我还不太适应闭着眼走路我”
明白了，冷暮白弯下身子轻轻伸手牵住她。
手里指尖颤了颤回握住，随后一起离开这深山处。
为了争取时间，沉尽用转瞬咒带着他来到荷塘村外的僻静林子，万幸两人到时林子里并无人看到。
她讲明白具体位置后，冷暮白一路牵着她走入荷塘村。
天色刚暗，村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香气四溢，孩童在院门口玩闹着。
沉尽担心自己的模样吓着孩子，捏了捏握着的手：“公子可有遮眼的物什？”
冷暮白明白她的意思，从储物囊中取出斗笠戴在她的头上。
二人来到那藏有镜花灵梗的院子外，冷暮白敲响了院门。
“谁呀？”
一个孩童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有事要找你家里人。”
少顷便有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打开了院门，探出头来看着冷暮白：“我哥哥不在家。”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对呀，我哥哥说天黑就会回来。”
“你哥哥去了何处？”
“我哥哥在圣丹门呢！他可是修仙人。”
小姑娘估计是担心来者不善，所以故意说出圣丹门来虚张声势。
握着的手忽然绷紧，冷暮白看了眼身侧女子：“那我们可以进去等候吗？”
小女孩怯怯的摇头：“哥哥说了不可以带不认识的人回家里。”
这时候沉尽出了声，温柔道：“小妹妹，姐姐不愿难为你，只是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关乎到很多人的性命，你可以帮帮姐姐吗？”
小女孩踌躇会儿后缓缓打开门让二人进了屋子。
冷暮白将沉尽安置在椅子上便去了后院。
后院有一个窖，里面放置着蔬菜瓜果，他在那一筐筐的蔬菜后找到了那小木箱，打开后里面的东西一根不少。
回到屋子将那木箱放在沉尽的手中：“放心，都在。”
沉尽闭着眸浅浅笑道：“多谢公子。”
小女孩一直盯着沉尽，此时才悄声问她：“刚才看哥哥一直牵着姐姐，姐姐的眼睛看不到吗？”
沉尽点头：“是看不到，但是再过一会儿就可以看到。”
小女孩听后叹气：“还好还好，我以为姐姐生了病呢，可千万不能生病，生病会很难受的。”
听出了问题，沉尽摸索着抚摸上身侧小人的发顶：“你家里有人生了病吗？”
“我呀，所以哥哥才去了圣丹门，他们都说哥哥的根骨是奇好的，我哥哥可厉害了！”小女孩昂着头自豪的说着。
这时冷暮白出声问道：“生了什么病？”
“我不知道，但是需要很多很多的药，还要很多很多的银子。”
知道小孩这里问不出什么，二人也不再就这个话题深聊，只和小孩聊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