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回到客栈，冷暮白已经在前庭等着。
她神色自若的走过去：“门口的马匹是公子准备的吧？让你费心了。”
午时启程前往夏城，一路上二人基本没怎么言语。冷暮白确信昨晚这女子是吃醉酒，便也不提昨晚的事。
出了冬城村庄后，路变得坑坑洼洼。马一路颠簸，沉尽稍稍落后几步看着他的背影，迟疑片刻后还是开口：“昨晚我喝多了，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前面的人将马勒停，转回身看着她：“哦？别的意思？”
见他虽是微皱着眉，但眸里含着笑意，摆明是在故意逗弄自己。
“公子知道我喝多了。”话语强硬，但她自己可以感觉出耳朵已经不争气的在发烫。
“昨晚姑娘说没喝多。”
这下不止耳朵红了，脸也红了。沉尽恼及，攥紧缰绳抿着唇刚想否认
话一转，挑起眉梢看着他：“对，我没喝多，就是那个意思，公子又当如何？”
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冷暮白眼底笑意收起。
看着面前女子许久后才轻声道：“在下冷暮白。”
沉尽愣了愣，不知这突然自报名讳是何意思：“嗯我叫沉尽。”
“我知道。”
冷暮白是守护神，一开始便知道因果神叫做沉尽。
“我昨晚真的喝多了，没有要调戏公子的意思。”
这话一出口，沉尽就觉说错了话，索性也不再解释“驾”的一声，扔下那公子扬长而去。
袍角翻飞，长发荡起，活泼到了极致，世间的景色都在那一眉一眼中。
冷暮白垂眸抚了抚马鬃露出笑意
“那二十八人中有两个是亲兄弟，再往前走六里路便到了他们家附近，去看吗？”
“你把尸体挨家挨户送去了？”
冷暮白点点头：“追魂咒。”
沉尽不解的问道：“公子不是剥了神魂？为何还能用神法？”
“我生来便是守护神，一直镇守着上下两界不让魔来犯。一次在将魔杀退后，神魂也受到了侵染。回到天界后本要进入涤魂台，但天神不肯，说要将因果神下放幽禽岛，不如剥离神魂去镇守。可谁知天神只是剥了我的嗜血魂。”
嗜血魂只是一魂，等同于取了守护神天生的神职而已，但是可以让他脱离杀孽后依旧保留记忆与神法。
沉尽赞叹着轻拍马背：“这天神真够意思啊，给公子换了生，给我换了身你当我没说。后来呢？”
“结束后我问天神为何，天神只说暂时保留嗜血魂，让我以修仙人之身到凡间渡魂，结束便可取回。”
二人骑马并肩走着，夕阳的光打在身上，高的将低的遮了起来，只照亮了一人棱角分明的轮廓。
沉尽侧眸，悄悄地看了眼旁侧的人。
什么时候余晖温柔也醉人了
她腿下暗暗使力，马便快走几步，非要将自己也照在余晖下。
“前面就是。”
两人跳下马牵着往前走。
这是一个小村庄，天已经暗了下来，周围阒无人声，只亮着几点黄光。
土砌的围墙堪堪只到成年人的胸口，一眼便能看清院内的情景。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伛偻着，胳膊上挎个小篮子正准备出门，看见两人后眼里突然有了光。
“哎呀，小暮来啦，快进来进来。”边说着边摆手让两人进去。
沉尽跟在冷暮白身后，就见老婆婆眯起眼怜惜地攥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冷不冷啊？吃了没？”
“还没吃，路过来看看您。”
他扶着老婆婆回头看沉尽，介绍道：“这是我朋友。”
“婆婆您叫我柔儿就好。”
婆婆笑眯着眼上下打量完沉尽，抬起头看向冷暮白竖起拇指：“小暮厉害，找个这么俊的丫头。”
二人好像总能听到这样的言论，但并不会让彼此间尴尬，只是略有些无奈。
冷暮白没有观察她的神色，只对着婆婆笑了笑：“只是朋友，您准备去哪我送您过去。”
“准备去李老那送点烙的饼，你来了我哪儿也不去啦。走，进屋给你们弄点吃的。”说着便一手拉一个进了屋子。
屋子很简陋，一张矮桌两个矮凳，角落放置了一个木床。
婆婆熬了粥，又端来一盘烙饼，坐在木床上一脸慈爱的看着两人。
“多吃点，不够锅里还有。”
等吃的差不多又出去洗了一把果子拿给二人：“拿着吃。”
冷暮白接过后扶着老人坐下：“您的腰怎么样？还疼吗？”
老婆婆笑着搓他的手：“老毛病啦，不打紧。”
“家里的柴可够用？”
“够啦够啦，你上次劈的柴都摞了一屋子。”
“米面呢？”
“我一个老婆子能用多少，瞎操心。”
老婆婆一直看着冷暮白，看着看着眼眶就蓄了泪：“哎，小暮啊，你和我那俩孙子一样，来了就问这够不够那够不够”
沉尽目光一直在手里的果子上，听闻这话才抬起头。
“你说怎么就死了？如果没死，估摸着我都当太奶奶啦。哎不提了不提了。”老婆婆擦净眼睑：“今儿住着？你们睡这屋，我去柴房睡。”
冷暮白另一只手覆在老人手上无奈道：“老人家，我们还得赶路去夏城。”
本是笑眯眯的婆婆突然板起脸不乐意了：“怎么着？吃了我的东西拍拍屁股就走啦？那可不行！”
沉尽见状赶忙柔声哄道：“婆婆，要不我和您睡您看行吗？”
她坐在矮凳上前倾着身子，手里还捧着老人给的果子，俨然像是个俏皮的孩子般。
老婆婆伸出手刮了刮她挺秀的鼻尖：“你不嫌弃就行。”
夜晚，沉尽和婆婆躺在木床上，冷暮白去了柴房。
其实对于神来说睡不睡都无所谓，并不会影响精气神。
沉尽看着屋顶，一直在想那一碗并不算好吃的粥和饼，还有那一把果子。
最后暗暗叹气，将手贴放在老婆婆的腰处，微弱的光透出了褥子，渐渐淡去。
翌日一早，吃完饭后老婆婆凶道：“又给我弄这么多东西。你们不是赶路吗，快走吧。”
冷暮白夜里将柴房填满，天将亮又去镇里买了米和面还有一些吃食用具。
两人被老婆婆赶出院子：“不忙就回来看看老婆子。老婆子哪天死了，路过也进来歇着。”
两人点点头道一声“保重身体”。
出了村庄，冷暮白转头看着她提醒：“你是因果神。”
“我知道”
“你这样做会受天罚。”
“我知道，不是第一次，等到了夏城我先回一趟幽禽岛。”
身侧人不再言语，但看面色很是不赞成，沉尽瞥了眼后笑着安抚：“应不是多严重。”
午时进到一片山林，出了山林有一大片湖，二人便准备在此歇马，等马吃饱饮足后再继续赶路。
冷暮白坐着，沉尽则躺在草坡上，一只胳膊遮着眼，惬意的晒着太阳。
猜他心里还在怪自己擅用神法，沉尽清了清嗓随意道：“我是因果神，有职权可以判定善恶。那婆婆给了我食物，便要回报，无论她这一辈子的果是如何。那男子残害了妇女，若是不管便还会有下一个。我明白自己现在只掌管修仙人，但这些皆是由修仙人造的果，天罚不会多严重的。”
她说完偷偷看向身侧坐着的人，但男子并没有看她，只是眺望着远处的湖面淡然警示。
“神如果妄自解救凡人都会受罚，不分轻重。”
夏城
行至半月，二人抵达夏城，阴雨绵绵，刚入荷塘村还未进入城内，便遇到了圣丹门的弟子。
那一群年轻人穿着轻纱白衣，头戴斗笠手提药箱，来往在百姓的居所。
有人蹲着给小儿诊脉，有人挨家挨户送着丹药，更甚者在那大片的荷塘里采摘着。
二人持伞牵着马路过一农户，正巧江静雪提着药箱走出，一眼便看见两人，愣了愣赶忙上前：“沉岛主，你们怎么在这？”
沉尽笑了笑：“出来转转，那除瘴气的丹药炼成了？”
江静雪将药箱递给身边弟子看了眼冷暮白，随着他们边走边说道：“还没有，之前你赠我那镜花灵，虽已炼进了丹药中，但炼成后却和之前无不同。”
不该如此啊沉尽皱眉停下脚步：“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按你给的单子步骤炼的，不知问题出在何处。沉岛主来了夏城不如去我仙门坐客，也请岛主能指点一二。”
夏城炼迷药的药修出自圣丹门，若是先去神医堂找不找得到那人都是要前往圣丹门。
这正好合了沉尽的意，也不再推辞：“那便打扰江宗主。”
江静雪本以为会再次被拒，听闻后欣喜道：“是该感谢沉岛主。”说完后看向沉尽身侧的人：“这位是？”
“冷暮白。”
一行人抵达圣丹门。
修仙界果真是和凡人区分开，圣丹门所处位置是整个夏城里灵气最聚集的地方，虽不在城内，占据的面积可真是不小。
鸟语花香，瀑布泉水，各处都散着灵气。
由于夏城多雨天，所以整个仙门施了避雨障，将落下的雨打散成了水雾，放眼看去竟似在仙境。
走在山道上可见四处种植的药草花植，弟子或抱着书籍翻阅或对着药草细细比对。
虽是法力相对最弱的门派，却不比其他仙门弟子少。
江静雪看着远处的弟子们眼里含着笑意：“他们现下正是需要用功琢磨的时候，若是参悟药修这一道，不仅仅是助了自己，也是造福了百姓。”
沉尽没有接话。
对于修仙者来说保持初心才是最难，最重要的是各自本心求的都是什么。
三人正走着，迎面来了两个弟子，恭敬的行礼后对江静雪说道：“宗主，大师兄让您去一趟炼丹殿。”
江静雪颔首看向身侧的二人：“门下弟子先引二位休息，我去去便回。”
沉尽叫住她：“一起吧，正好去看看是哪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