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天色彻底暗下后,院门声响起,小孩立刻跑出去,边跑边喊着:“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家里有客人在等,等了好久。”
男子牵着小女孩进了屋子瞬间变了脸色:“你们怎么在这?”
这户人姓代,家里父母已逝,只有兄妹二人,哥哥名叫代安阳,妹妹名叫代安月,两人相依为命。
代安阳警惕地将妹妹护在身后看着沉尽手中的盒子:“里面的东西我一根没拿,你们既然已经找到,我无话可说。但是这件事和我妹妹无关,无论如何不要伤害她。”
说完低下身抚着妹妹的肩:“小月,先去王婆婆家里,哥哥忙完会去接你。”
说着将小姑娘推出了门,等小姑娘出院子后转回身看着沉尽不再言语。
沉尽的眼睛已不再流血,拿出帕子倒了点茶水浸湿后,将眼睛周围的血擦净,又擦了擦脸取下斗笠,睁开眼后看着代安阳。
“何人指使你?”
“不知”
“怎会不知?”
代安阳今日也在圣丹门,已经见识过此人的厉害,现下也没什么可辩解的:“隔着屏风见的,只知是女子。”
沉尽又问道:“予你何事?”
“可治好我妹妹的病。”
“你妹妹生了什么病?”
“时常发热,解手会出血,大夫说生来就带来,活不到十五。那人说可以治好我妹妹的病,只让我把镜花灵的梗摘下来,约定后日给她,就可以换我妹妹一命。我不知那梗会害人,若是知道不会用二百人换我妹妹一命。”
话落整个屋子不再有声音,代安阳看着端坐的人审视着自己,暗忖她究竟打算怎么处置。
可女子问他:“我若是不来,你也会偷偷送回圣丹门,对吗?”
代安阳呆滞一瞬后点点头。
“但是你可想过,若是今日我没有出现在夏城,没有出现在圣丹门呢?那这东西就交了出去,二百人的性命确实换了你妹妹一命。”
代安阳低垂着头,双腿打弯跪在了地上:“沉岛主说的是,若不是你,我将背负了二百人的性命,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沉尽不理他的求罪只问道:“你们何时见的第一面,为何拖至后日?江宗主应是从幽禽岛回了仙门便开始着手炼丹药,你又是何时下的手?”
许久后代安阳才出声道。
“江宗主回仙门后将镜花灵放置在炼丹殿等待第二日晾晒,告知我们明日之后的一个月都不可离开仙门。担心小月日久不见我会生气,便去了城里的铺子想买点小玩意儿哄她,在路上被酒楼的跑堂请上了楼,说有人在等。”
他说到这里似乎觉得羞愧,抬起头悄悄看了眼对面二人的神色,见他们只是平静的看着自己便又立刻垂下头。
“上楼后,那女子隔着屏风说了很多我家里的事。虽很疑惑,但是为了小月的病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得信她。她很清楚圣丹门炼丹药时禁令弟子出入,所以约定一月后出仙门便是见面时。因我是炼丹殿的二师兄,当晚回到仙门后很轻松的换下守夜的弟子,偷偷摘下花梗藏了起来,只待一月之后送出仙门。可我们提前两日炼出了丹药,刚巧是在我家这边试了第一副。在村里送药时回到家中,想着先将花梗藏起来好方便之后行事后来就是遇到你们的事。”
沉尽听完抚着眼尾看了眼冷暮白。
像是看明白她那一眼的意思,冷暮白少顷很是默契的说道:“代公子约定的是后日,若是想赎罪便后日去见你所说那人,我们会跟着,你意下如何?”
代安阳立刻抬起头,眸带亮光的看着他们:“二位放心,我会装作无事发生。”
沉尽将木箱里的镜花灵梗拿出:“箱子里放一些相像的梗,原放置之前的位置。你们提前出了仙门,想必那人已经知晓。一会告诉小月,万不可将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人。”
代安阳颔首。
“站起来吧,我还有一事要问你。”等他站起后沉尽问道:“圣丹门可有一人断指?”
代安阳愣了愣:“可有事?”
沉尽盯着他的神色笃定道:“你认识。”
“我不能告诉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说。”
若他所说都属实,只这一件事不愿说那便是熟识,甚至关系很是不一般。
至此沉尽也不再追问。
两人慢步走在荷塘村里。
夏城的夜晚很是凉爽,尤其是在湖边,沉尽一整日悬着的心回落,算是舒了口气,走至湖边便坐在草地上。
冷暮白也随着她落座,两人对看了眼,不约而同的朝着对方勾起唇角。
她刚要说话,冷暮白先开了口:“这里还有血渍没擦净。”
手指隔着点距离指向左边的脸颊,沉尽索性低着头,就着湖水洗了洗脸,洗完后将湿漉漉的脸对着他:“还有吗?”
冷暮白看她鬓边湿了的发摇头:“你刚要说什么?”
“多谢公子陪我这一路,从冬城到夏城若是有一日需要我做什么,但说无妨。”
“任何事都可以?”
沉尽撩拨着湖水,划起一层层的涟漪,郑重其事的看着他:“任何事都可以。”
看着她的指尖在水里晃荡,冷暮白问道:“当初为何不直言镜花灵的梗有何害处。”
“我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了反而会引起注意,况且那梗实在是小,不细看也不会注意到。说来也很奇怪,竟有人知道镜花灵的梗作何用处,这世间除了神还有谁会知。”
她也很是后悔,一件简单的事最后莫名复杂成这番模样,不过好在没有出事。
冷暮白侧过眸看着她:“有些原委只有透过时间才能看清,你今日放出神识,想必此刻整个仙界都去探知。”
沉尽耸了耸肩:“我从幽禽岛直接去了沙漠,那地方最近也只离着秋城,应不是那么容易找到我吧。”
刚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察觉到有人走近。
站起后,冷暮白将手背在身后,红雾渐渐腾起,在看清来人后又收了起来。
一红一青的身影慢慢走近。
“呦,二位有这闲情逸致啊,今晚这月色如何?”仲栖幽幽的声音传来。
姚烟在一旁也阴阳怪气:“看着二位心情甚是不错,也不将什么罚不罚的放在眼里,也是这神识都放了,还在乎这个?”
看着走近的两人,沉尽清了清嗓:“尽量不会再有下次,别担心。”
姚烟撇撇嘴对着冷暮白抱拳问候:“上神别来无恙。”
“姚烟君。”冷暮白也回道。
仲栖就不见外了,揽着沉尽的肩膀疑惑的问道:“冷暮白,你这魂渡的怎么遇到了沉尽?”
冷暮白看了看那放在肩膀上的手,移开眼后淡漠的回他:“玉石岛凑巧。”
“原来上神是那公子我家尽儿可以啊,看来看去看上的还是神,本以为是哪家修仙的公子。”姚烟逗弄着沉尽,丝毫不在意听的人作何反应。
沉尽看了眼冷暮白又看向她:“不知姚烟君和月恒神找到合适的地方了吗,找不到也没关系,这一路朝夕相处的,也不枉费了我的心思。”
姚烟立刻吹胡子瞪眼:“因果神下达的任务怎可办不好,那地方方圆百里都无人去,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布一个因果阵,我要避开修仙人很需要这样一个地方。”沉尽拍开仲栖的手坐回草地。
“不着急,你先说说你的天罚。”仲栖眯着眼打量她。
沉尽转头看着三人齐齐盯着自己,歪头对着他们笑了笑,然后轻点自己眼尾中那颗朱砂痣:“这里被打入了罚咒。唉以后若是再干涉凡人因果,就会眼里流血,不能视物。”
“还有呢?”
“没了。”
仲栖背着手根本不信她这番说辞:“天罚不会这么简单。”
突然一声怒喝。
“眼里流血还简单,要不找天神让他给你试试!”姚烟不满的瞪他一眼接着问沉尽:“疼吗?”
“只是流血,不疼,你们不要担心。”
看三人都不再言语也不知信了没信,沉尽转移话题道:“阿栖姚烟,带我去看看那地方吧。”
这是一个很大的山谷,山谷里的河水将两座山分成了对立,周围的雾气很是浓重,再往外百里竟全是瘴气,难怪方圆百里渺无人迹。
沉尽将左右两座山内转遍后,对此地很是满意:“等这几日忙完后我再回来布阵,天快亮了,还需去一趟圣丹门,你们作何打算?”
仲栖悄悄瞥了眼姚烟,若无其事道:“好不容易来了尘世,又在幽禽岛等候那么多年,现下终于自由,必是要去风花雪月地玩玩了。”
他的语气很是轻佻,所谓的玩玩怕也不是单纯的玩一玩。
沉尽在听他说完后立刻看向姚烟,但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姚烟你作何打算?”
姚烟顺着自己的长发,妩媚姿态尽显:“我啊,我打算先回天界,这天罚总得有个长短吧。我去问问天神你这罚得多久才能结束,时日久了万一有隐患怎么办。”
自从离家后,再无人将她挂记在心。沉尽眸里含着柔软看向她:“对我这么好啊,那我该如何报答你呢?”
说着就将身子靠在姚烟身上,下颌支在她的肩上眨着眼看她。
姚烟见她这幅模样,哭笑不得的将手抚上她的脸颊还不忘瞄一眼冷暮白:“若是上神不介意,那你便以身相许啊!错了,因果神饶我一命!”
仲栖瞥了眼闹作一团的二人,这是又开始旧戏重演,懒得再搭理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
他走后姚烟后脚也走了,只留着沉尽和冷暮白。
“姚烟逗惯了我说话没分寸,还望公子不要介意。”她遥遥对着倚靠树的人两手抱拳诚恳施了一礼。
月光虽是皎洁,远处的人却依旧朦胧。他想试图别过眼看向别处,但不知是不是天色过暗,所视之物只那一抹白。
知她这幅乖巧是故意为之,冷暮白也起了逗弄之心:“我若是介意?”
女子放下双手,眯起眸抿着唇看向他。
这动作他莫名知道是何意这是想法子要反唇相讥了。
果然。
“不知公子介意的是冒犯了你,还是以身相许?”
余音萦绕在山间,人却不知踪迹。
冷暮白依旧望着消失的地方,须臾后才眨眼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