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冬城
白日太阳高照,夜晚小雪飘落,路边由黄土渐渐覆盖上雪白,沉尽将准备好的白氅披在身上,牵着马走在雪地上。
出了白草村后便到了冬城的马道。
走进城门满城的梅花树装点着各门各户,熙熙攘攘的人群声吆喝声,配着飘落的小雪,当是一副暧昧景象。
“姑娘,住店吗?住店的话酒水不要银子,来来来,一位楼上请!”
翌日
出了客栈便听到由远及近的锣鼓喧鸣声。
两排长长的红装队伍,从拐角处行来。
原来今日是良辰吉日。
带头骑马的男子一脸喜气洋洋,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轿子里的新娘。
沉尽夹杂在人群中被这气氛感染,看着新人,手指在白氅里轻轻一抬
满城的梅花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梅花雨,飘落在欢喜的眼前,颊边
道路两旁的路人自发的鼓掌祝福,眼看着新人走近想要上前讨个喜糖
突然传出的女子怒骂盖过了锣鼓声,使得人马驻足在原地。
“我说没说不让你娶,就非得娶个破鞋回来!现在还学会自作主张了!要娶是不是?那我今儿个就赖在这,你不要脸那咱们林家都别要了!”
掌声彻底停歇,大家都往轿子前围去,沉尽皱着眉也跟了过去。
一四十多头戴金银配饰的妇人就那么两腿分开摊坐在地,挡在轿子前,手拿绸缎帕子指着那坐在马上之人:“林云,这世间是没女人了?你非得找个被糟蹋过的?”
那叫林云的新郎官立刻跳下马要扶起妇人,妇人推搡着哭了起来。
“你说说你,养你这么大,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说要离家自己住在外面,是不是当娘的我给你父亲求得自由?就这么辜负娘对你的信任啊,不让你娶就自己做主了是吗?问问旁人,谁家娶的了一个被糟蹋过的?!”
妇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热闹的人群不嫌事大,都对这新郎官指指点点的说教起来。
这边说的欢,沉尽往那轿子看了看,正好看见一抹红跳下轿子,将那盖头掀了便往反方向跑去。
有人嬉笑着喊:“新娘子跑喽!”话刚落,男子嘴里瞬间被塞满了梅花。
沉尽看着那新娘离开的地方,想想还是跟了上去。
城内民区连接马道有一座桥,桥下是一片湖,虽是年年夜晚下小雪,但是白天的温度较高,倒也不至于让湖面结了冰。
沉尽站在桥上,看着那桥下湖边的新娘。
一身嫁衣,头戴凤冠,本以为那女子会哭,没想到竟是那么呆愣的站着,不知是不是冷的缘故,她垂着的手不停的敲击身侧裙袍。
担心她会做傻事,沉尽走了过去:“姑娘,这湖淹不死人。”
她站在女子身边探身朝湖水看了看。
女子转头,大眼睛很认真的看着沉尽:“这湖淹死过人。”
“我的意思是,我在你就死不了。若要跳我绝对会下去救你,要换个地方,那我只能跟着你。”
女子可能从未遇见过这种人,睁大了眸子,嘴巴呆愣的微张着
突然“噗”就笑了起来:“姑娘长得好看,说话也有趣的很。放心吧,我不寻死。”
看她确实不像是要寻死的样子,沉尽也放了心,四下看了看转身朝着一处酒馆走去。
女子疑惑的看着她的身影,半盏茶后又见她出现在眼前。
“若不回去嫁人,我陪你喝点酒?”沉尽举起手中的酒壶朝着树下的石桌抬了抬头。
“你是仙女下凡吗?这般的与众不同。好啊,那就请仙女陪我喝点酒。”
一红一白就那么明晃晃的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不知仙女叫什么名字?”
“叫我柔儿吧。”
“我叫秦溯,你叫我溯儿吧。”
两人互换了姓名,又聊着喝了会,沉尽才知道这秦溯原本是被家里人送去修仙。
是清心门今年刚收的弟子,虽有修仙的根骨,但一直挂念着青梅竹马林云,是怎么也修不下去,便坦言告诉了自己门派的首座。
“我父母离世的早,是姨母带着我,她在城里的仙笑楼里掌厨,我出了清心门便去找她。那天她很忙,我就坐在外面点了壶茶等,等的久了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醒来后,已经没穿衣服被一个畜生给强占了身子。”
秦溯红着眼,盯着虚空处揭露着自己的伤疤,却一滴眼泪也没流,说完后看着沉尽笑了笑。
“等恢复了力气,差点把整个仙笑楼给砸了也没找到那畜生。林云知道后找到我,说不嫌弃,他竟说不嫌我?唉你说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最后拗不过他便定了婚期。他不嫌我,但我嫌自己啊,所以在成亲前找了他的母亲,后面的就是你今天看到的了。”
说到伤疤没哭的秦溯,在说到林云的时候却哭了,又笑又哭的对着沉尽:“柔儿,为什么?他若是嫌,我肯定难受,可是他不嫌,我怎么更难受?”
沉尽一直听着,这时候才叹气握住对面女子的手柔声道:“林公子爱你,和你在一起愿意面对人世间的千重变故。林公子能不顾父母的反对要和你成亲,娶你那便是他心心念念的,你不可替他做了选择。”
“若是他将来后悔呢?”
“不用怕他将来后悔,只记住现在他是和你站在一起面对的人,就够了。他不顾一切,你也该不顾一切。”
“可是对他不公平,我的身子不是干净的,我”
沉尽轻拍秦溯的手打断她后面的话:“那你现在便不是你了吗?林云爱的仅是你的身子吗?若他只是喜欢你的身子,那为何要向你求亲?”
秦溯说不出话,只呆愣的听着。
“你要明白,在你身上遭遇的这一切本就不是你的错,没道理受到伤害的人要自我厌恶,自我反省。溯儿,万不该嫌你的人便是你自己。”
沉尽说完留给时间让秦溯自己想明白。
就那么过去半个时辰,沉尽看差不多,斟满了酒递给秦溯:“溯儿不回去看看他吗?说不定现在正满城找着自己的新娘呢。”
秦溯眨巴眨巴眼,一滴泪就那么还挂在脸上突然释怀的笑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上。
“柔儿说的对,又不是我的错,那畜生干的畜生事儿,凭什么我一个受到伤害的人连和爱人在一起都要左思右想。”
秦溯接过她的酒仰头喝尽:“林云不在意,我便不在意,我会记住你说的话,若是哪天他悔了,也只记得他在今天为我做的。”
又给自己倒满酒举起来对着沉尽:“柔儿,能认识你很开心,你在我心里便是下凡的仙女,这杯酒敬你。”
沉尽摇头失笑:“少喝点,快去吧。”
秦溯喝完酒后给她留了自己的房址便轻快的跑走了。
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沉尽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秦溯明显是被歹人下了药,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事,怕也不是第一次。
神既然入了尘,怎能不去亲眼看看是何处爬来的恶鬼?
在城里四下逛了逛,见到有家成衣铺沉尽便进去看了看,选了件青色的衣服,付了银子后回了客栈。
稍作休息,等太阳落下后,学着姚烟的模样打扮一番出了门。
仙笑楼是一个在冬城随便打听就能找到的地方。
从外看去,三层门头并不富丽堂皇,只“仙笑楼”三个缥缈的大字。
进去后那真是别有一番洞天。
墙壁四周用碎石、墨玉、竹子、伞面砌成了一面一面的大屏风作为隔档。屏风上镶满了修仙人用的闭音珠,内里有一张长桌,几把红木椅,旁边放置一张贵妃榻。
沉尽环视四周,可能来得早了些,只有几个屏风内坐了人,有男有女。
又往前便看到远处正中的位置有三层台子直通屋顶,每层侧面挂着一幅画。
一层画着各种乐器,二层画着男女,三层画着云和地。
正要细看,旁边走来一男子。
“姑娘一人?”
“嗯,一壶酒一盘糕点。”
沉尽走到一个角落屏风内坐下。
身侧一旁有张贵妃榻,灵玉制成,在上面小憩可养息。
不一会那男子去而复返,端着酒和糕点:“再过一个时辰看台才出仙,今日是琵琶涤灵。”
等男子走后沉尽端起酒壶和糕点闻过又尝过,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过了半个时辰,陆陆续续进来了人。她观察着每个进来之人,有些坐下后便将屏风四面合实,让外人窥不得半分。
又过半个时辰,一层看台响起乐器声,一群长相俊美的男人披散着发,穿着清凉的坐在一旁弹起了琵琶。
那乐声时强时弱,优美婉转,入耳声像是涤去了心底的燥意。
一曲到中第三层便纷纷扬扬飘落起了梅花,那梅花直直落在二层
一貌美女子在梅花雨里翩然起舞,配合着一层的男子当真是一副极美的画面,柔和刚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
沉尽本以为这地方会是一个风月之地,但看那些进出之人中有商人、友人、千金、公子,想来这地方也只是一个谈事聚会之地。
又坐一个时辰,等歌舞都结束也未得到丝毫线索。
接下来的几日,每到日落都会去仙笑楼坐上两个时辰。
这天在她点了酒和糕点后,终于发现了问题。
故此装作中了迷药般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一盏茶后,那人终于按捺不住悄摸钻了进来将屏风四合。
沉尽在看不到的地方扬起唇角
那人走到她身边先在脖颈处嗅了嗅,一只手刚搭上领口处便被沉尽一把攥住手腕。
抬眸在看清来人后,沉尽挑眉问道:“我是第几个?”
原来是那日日送酒和糕点的男子。
男子惊恐的看着她不回答,猛地挣脱开她的手就要跑。
刚触及屏风,身后有只手便搭在他的肩膀上,转瞬间只留桌上烛火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