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实非良人 庸庸终生
兮月找了一处高山，在掩形衣的保护下，一个人静静站立着。
居高临下，静静的看着，这乌烟瘴气，这饿殍满地，这民不聊生。
‘我，若是插手，弱小如此的我，如何与那赤水宗为敌？随便一人，我便不是对手，到时候身消道殒，岂不违了初衷。’
‘可是，看着这世界，无动于衷。我，终究是个冷心之人。’
‘我，终不过一自私自利的人罢了。从小受到的教育，培养的所谓美德，与之对应的世界，不符。’
‘我，以卵击石，实为不妥。’
‘哎，终究是太弱小，又多愁善感。’
‘过不在我，我却忧虑。’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兮月望着，看一眼这柳州，看一眼那富丽堂皇的官府，看一眼那巍峨耸立赤水宗。
看一眼天地，看一眼自己。念头一转，转身，离去了。
‘那里是回赤凌的路吧。’
‘兽潮动乱不到六年，想来，恢复不了多少。也不知道具体如何了。’
一路过地界，看到赤凌郡三个大字。
界碑是新的，还有着刚雕琢的痕迹。兮月收了东西，轻轻走到界碑前。伸出手，轻轻抚摸。
“山河依旧，这界碑，和从前一般。只是，物是人非了。”
按着记忆，一步一脚印，在泥泞的路上慢慢行走。
脚印，向前延伸。只见到处残屋破院，妖兽们破坏的痕迹没能在时间之下完全掩盖。
大道依然宽敞，只是附近杂草丛生，没有了茶馆店铺。走了半天，也没遇见其他人。
兮月转身一飞，来到海边。
这里的港口，繁华依旧。兽潮带来的悲伤，依然存在着。只是，人们不能活在悲伤之中。凡人们继续向前，努力生活着。
“呦！这位客官！要去那啊？要船不？”
“客官要船？我们这有极好的，附近都去。”
“客官看看我们的船如何？”
…
兮月一靠近港口，几个人涌过来，这介绍，那介绍的。都想挣一笔钱。
“手不想要，可以自己斩断，何必劳烦他人。”兮月声音一沉，喝住了一个将手伸向自己的，假装拉客的妙手空空。
那人大惊，自己这般敏捷都被发现了！脸色一个不对，手往后一缩，慢慢的退后。
小贼抓一把迷魂粉，对着兮月一撒，同时一个熟练的转身，撒腿就跑。
‘人善被人欺，爹娘教导我的，要做一个有几分坏的好人。果然没错。’
兮月借着混乱，手轻轻一弹，一股寒气射出，悄无声息的射入小贼的身体里。
兮月拍了拍身体，说了声晦气。转身，走向一艘看起来不错的大船。
小贼大喜，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觉的，不过，自己顺利逃脱了。
小跑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追上来。小贼躲在一个角落里喘气。
喘着，喘着，小贼感觉无比的疲倦，身体越来越重，呼吸不畅，脸色苍白。似乎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无比的难受。
“救命！救命！救救我！”小贼无力的惨叫着，脖子拉长，肌肉错乱。不一会儿，小贼浑身结冰。双手呼啦的一下，冻结成冰，从此废了。
……
兮月选定最为高大华贵的一艘客船。交了几个钱，在小哥的带领下，上了船，进了头等房。打法了小哥，自己打开窗户，看着窗外，任凭海风吹拂。
一眼望去，这里的海，依旧碧蓝。近海，船只你来我往的，凡人尚可劳作。妖兽，是不在此处近海口活动的。
赤凌湾，赤凌郡第一繁华大港口，如今依旧。
“一批人往，一批人来，熙熙攘攘的。世事依旧，天道不悲，一切，依旧运转。悲伤的，从来只是人们自己。”
兮月站在船上，静静的看着。海风扶起了他的长跑，吹起他飘散的长发。客船启程，分开几丝海水。海鸟轻鸣和海风共舞。兮月依旧静静看着，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只想着这样静静的。
静夜了，今日天气晴朗，月明星烁。兮月看着，一个身影突然从眼前飞过，直直的停在了甲板上。
‘修士！’兮月看了一眼，大惊。大半夜的，有修士上船。
‘只是炼气五阶的，我有着掩灵玉，想来，不会被认出来。就是万一被认出来了，我稍稍动用法宝一类，也能自保。还是留在这里的好，这时出去，反倒是暴露可能性更大。’
······
“小人见过仙师，不知仙师有何吩咐？”
修士出现，可把船长给吓坏了，赶紧出去迎接。兮月从窗户悄悄地看着，仙师是一个中年老头。船长亦是，只不过更加的健壮。
“本尊累了，给我准备一上房，各种好东西送上来。好处，少不了你的。”
“是，是，是，仙师请跟我来！”
“你们这可有俊美的少年，青年？”仙师突然一邪笑，极其猥琐的看着船长。
“回仙师，我们都是海上飘荡的，都是些粗汗。”船长暗叫不好，遇到麻烦了。可是又不敢忤逆。
“这本尊自然是知道的，我问的是客人。”
“这，小人，小人一直忙碌，未曾得见。请仙师恕罪。”
“嗯？有胆，看你命够不够用。”修士眼一横，船长就被无形的手举到空中，脸色惨白。
‘这，怨不得我了，要怪，就怪你们倒霉了。遇上这么一个人。’
“仙师，仙师饶命。小人不知仙师喜好，不敢揣度，请仙师自行查看。”
“哼，算你会说话。那间房，归本尊了。”修士一把丢下船长，船长重重的从空中摔下来，摔个甲板都跟着哀鸣。修士手一指，好巧不巧，正对着兮月的房间。
‘这么倒霉？’兮月大惊，这个房间也不是最好的，只是偏好的而已。这等货色不是应该选最好的吗？
“此间，归本尊了，全都滚出去。”修士二话不说，一股灵气，撞开兮月的房门。人还没到，声音倒先传遍整个屋子了。
兮月连忙装作一副略微生气的样子。
“谁啊！小，小人见过仙师。仙师看上这里，是这间屋子的福气，小人这就走，小人这就走。”兮月用灵气微微控制着声音，使之听起来很平常。
“嗯，聪明人，滚吧。”
兮月假装了一番，拿着床边只装了两件衣服和几块银子的，用来假装凡人的包裹。有几丝颤抖的，就要出去。
兮月抱着包裹，弯着身子，赶紧小跑出来，几步，来到过道，就要下楼。
‘这身姿，极品啊！为何戴着面具呢？莫非是真绝世之人？’老头看着，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露出一丝诡异的光，看着兮月的背影，直吞口水。
“等等，你为什么带着个面具？”
‘他再多啰嗦，直接出手。’兮月心一横，慢慢的转身。
“回仙师，小人因从小患有疾病，脸多猩红，丑陋不堪。故此才戴面具的。”
“你这是和本尊说话的态度吗？和本尊说话，你应该跪着。跪着，摘下你的面具。”
‘找死！’
兮月一边慢慢的弯着身子，一边阴阳眼一瞬间充满灵光，胸口储物戒发光。
“这位道友，何必为难区区凡人。他的脸，我今日看见过。确实如他所说一般。道友的好奇心，不如留给其他美物？”
一个声音响起，听起来晴朗洪亮。只是，未见其人。
‘这船上还有其他修士，我居然没有察觉！那修为一定很高。’兮月和老头同时大惊。
老头的好奇心与色心一下子烟消云散，赶紧环顾四周。
兮月有所动作，继续保持着，一有不对，准备开溜。
“何方道友，敢请一见。”
“没兴趣，本尊就在船上，不想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好，道友请便。”老头大怒，但是无法察觉，敢怒而不敢言。
“你可以滚了。”老头恶狠狠地看向兮月。抿出一句。
“谢仙师。小人告辞。”
兮月赶紧，拿好东西，下楼去了。
“哼！”老头大怒，一下子回房，用力一摔门，咣当一下，一扇门直接掉了。
“什么狗屁破房间，本尊，本尊要砸，”老头刚要大怒，一时想起来有他不敢惹的人。收回了动作。
‘不行，在呆在这里，本尊危矣。得速速离开。’
“道友请了，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老头脑子一转，一下子，又从窗户御剑飞出去，顺道，将窗户给冲出一个大洞。
兮月在甲板上看着海面，吹着海风。他还要假装凡人，假装一个被赶出来，无处可去的凡人。
船长几下子备好的丰盛的酒菜，还没来得及上楼，就看到了老头愤愤的飞去。一时，正在疑惑。一下看到甲板上的兮月，就知道谁是倒霉儿了。
“这位客官，你好。”老板将丰盛的酒菜，让小哥取走了两份，然后端着，来到了兮月身边。
“你好。”兮月回头，声音略带几分不满。
“还请客官见谅，仙师突然来临，在下也无能为力啊。还望客观大人不记小人过，在下，已经给客观备下了同等的客房。客观要是不嫌弃，请跟在下过去。一点酒菜，不成敬意。就当给客官压压惊，还请客官别嫌弃。”
“这，说的哪里话，仙师为重。一切自然以他为。既如此，有劳了。”
“客官，请跟我来。”
兮月跟着，重新来到了一间客房，倒是不错。和原来的差不多，只是，窗户对着的在另一边而已。
“客官此处，可还将就？”
“多谢了。”
“不谢，客官请慢用，有事吩咐。”
船长客客气气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兮月也没有什么再好计较的了。
‘好菜虽然去了两盘，可是这酒，还是不错的。这算是即倒霉又走运了。’
兮月推开窗户，让海风和月光进屋，看着一桌子的酒菜，慢悠悠的坐下来，给自己倒一杯酒，自顾自的品着。
“月色之下，公子独酌，岂不无聊？”
一个声音响起，清朗洪亮。一个身形出现在兮月没有关闭的门前，背着月光，在月光的衬托下，黑漆漆的一个。鬼一样的。
‘是他！’
“小人，见过仙师。仙师快请进！”兮月赶紧起身，客客气气的行礼。
“哦，公子何以认为在下是山人？”
来人回了一礼，笑着进屋。径直走到兮月对面，坐下。
借着月光与灯火，兮月依稀看着。
素色云鬓应天垂，碧青锦袍轻抚身。
剑眉倾斜向天问，星目探渊问人心。
肤如凝脂玉公子，白齿红唇美郎君。
半卷诗书透身来，青松身姿立天地。
“小人斗胆猜测而已，还望仙师勿怪。方才，多谢仙师搭助了。不然，小人怕是有麻烦了。”
“哦，公子还未说是如何知道在下是区区一山人呢。”
“仙师既然想知，请恕小人斗胆。”
“公子快请坐！你我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公子无须自低，不然，倒是在下失礼了。无颜相对。”
“这，是。那，在下斗胆。主要有三。”
“公子请说。”
“一是，方才得闻仙音，略微熟悉。二是，方才哪位仙师动静如此之大，一般人都吓住了。阁下悠然自得，必定不凡。三是，观阁下泰然，处事不惊且自带一股仙气。三者联想，再猜不出，倒是有眼无珠了。”
“哈哈哈，公子过誉了。既然公子有三，在下也有三。不知公子可愿听听？”
“阁下请说。”
“好。一是，公子说仙音。殊不知，在下午间偶闻神君轻语。世事依旧，天道不悲，一切，依旧运转。悲伤的，从来只是人们自己。”
‘这！中午在房间，没有变换声音，被听到了吗？’
兮月波澜不惊，静静的听着。双手放到桌子下，准备着。
“这，仙家天音。在下无福，未曾听过。果然真真一股仙家见识，与我等凡人，庸人不同。”
“这二是，方才此般动静，公子不是悠然自得，静心品尝。借公子金言，公子，亦不是特殊？必然不凡。”
“这，在下破坛子破摔而已。既然已经发生，且得过且过。”
“公子谦虚了。这三，观公子神韵，山人不用亲眼，用心，便能感受。常言公子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难忘。”
“请。”兮月起身，给对方倒了一杯酒，用手，轻轻的送过去。
“谢过公子。”对方接过，一口，杯子微微前倾，净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敬公子一杯。”
对方倒了一杯，用灵气轻轻一弹，酒杯稳稳的朝着兮月飞来。
‘我不能用灵力，一用，就暴露了。对方一个筑基中期，是无法看穿掩灵玉的。’
兮月伸手，凡人的速度太慢了。酒一下子，撞到兮月的肩上，洒了。兮月的衣服是法衣，避水的。
“在下愚钝，让阁下见笑了。”兮月苦笑着，捡起杯子，轻轻的放到桌子上。
“在下鲁莽了，还望公子见谅。在下略懂术法，公子这仙衣，不仅样式犹如仙女编织，还避尘，避水。实乃天物。”
‘被看出来了吗？要动手吗？我虽然修为不够，不过有着老鬼的，得手可能性还是不低的。’
‘这，哎呀！我说的什么话啊！不会让对方误以为我看上了他的衣服，要杀人夺宝吧！天啊！我真笨！我真的只是想接触一下而已啊！’
“家师所赠罢了，不值什么。”
“在下失礼，自罚一杯，还请公子见谅。”
对方自顾自的倒一杯，给兮月赔不是。
然后乐呵呵的同兮月聊天，兮月看着，依旧提防，只是也难得有人陪他说话。便同他一起闲聊。
聊这江河湖海，聊这满天星辰。聊这红尘百态，聊这芸芸众生。聊这茫茫仙途，聊这道心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