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外见到金大爷
一九六八年对我们来说,是灾难深重的一年,岗一家人互相不知去向,谁也顾不了谁,谁也管不了谁。
这个时候岗想到了伊克昭盟,去他童年的草原——鄂托克旗察罕淖尔,只有那里他才没有恐惧,他才能生存,牧区的小伙伴是不会欺负他的。
这一年他已九岁,自己要决定出发,先坐火车到包头,然后上浮桥过黄河,在树林召等骆驼,穿越沙漠到岗自由的塔拉和淖尔。现在人坐火车逃票是很丢人的事,那个年代无所谓,开始是人多挤得买不上票,后来干脆不买了,查住再补,可岗要被查住是没钱补票的,在车站挤上火车,和现在新闻中看到印度人挤火车差不多,从门上不去就从窗户上,岗靠博克练出的本事,搬腿拉胳膊登脑袋,从人堆上钻进火车,没听到有人骂,没人往下拽你,反而车里人还往进拉你,车里行理架上都有人。
到包头萨拉齐站开始查票了,岗被列车员查住问大人呢?知道就岗一个小孩子,半票是九毛钱,列车长让岗背一段毛主席语录,票可以不用补,岗一听高兴了,把《老三篇》像念经似的一口气背了下来,车上人还鼓起了掌。
到包头东站一下车,两边都有工作人员在查票,岗急着从另一辆火车下面往里钻,只听车上有人大喊:“快出来!车开了,你不要命啦!”
岗赶紧从车下退出来,这时车的大轮子,已经开始走动,岗抬头看着喊他的人。他40岁左右,微胖的圆脸,和善的面容,他是岗的救命恩人,五十年过去了,他肯定还幸福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伊克昭盟驻包头办事处,是伊盟人的中转站,它在离包头市东站不远的二宫附近。
一处大院子,文革前岗跟着爸妈常在这里,有四五栋红砖瓦房,花池树木精致整齐。而今已是门窗破烂,满墙标语大字报。
岗小心翼翼往进走着,看到从里院出来三个人,走在前面的人架着双拐,一条腿打着绷带,半抬着,一拐一拐向岗走过来,后面跟着的两个人,也不扶他。
当走到岗跟前时,柱拐人看着岗大声笑着说:“啊呀!这是王子华儿子!”,他停下来摸岗的头,岗被这习惯的动作,厚厚的大手、熟悉的声音想起来了,他是金汉文大爷!他瘦了很多,将军肚没了,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对后面跟着的两个人说:“这小子可害了,有次我在盟委礼堂正讲话时,他从台后拉住麦克风线一拽,把麦克风摔到地上摔坏了,会也没开成。”
他边说边开怀大笑,那两个人紧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至今,岗还想起他郎朗的笑声,总忘不了趴在他宽厚的背上,掏出精美的脖朗宁小手枪,教他瞄准射击。
可岗十分后悔,怎么连“金大爷”一声也没叫啊!他可是从小看你长大,十分亲你的亲人啊!他更不会想到,这是今生见到金大爷最后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