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草原上的不平静
跟着大人出来放牧不仅能学会很多的生存技能,还能看到在自己营盘里看不到的东西,能看见从来没见过的“大家伙”
在额日格图附近开过来了一辆拖拉机,是红颜色的,上面坐着两个人,笑着和人们招手,听不清在喊着什么,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后面拉着红砖头。“突突突”巨大的声音让羊群感到了不安,这里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大的燥音。岗根塔拉他们骑的马幸亏都是些老龄体弱的,否则会惊跑的。
在乌兰陶劳亥、呼和希里、哈拉不塔甚至察罕努拉,都看不到蒙古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的红砖和木头,还有用砖头垛起来像蒙古包一样的圆墙,这是牧民们等不上苏木派人来盖房子,他们自己动手用砖干垒的房子,怎么看着也像是蒙古包。他们认为内地的房子也应该是圆的,只是他们用的是砖头而牧民用的是毡子。
牧民们太实在了,把事情也想的太简单了,上面让拆蒙古包定居,没等房子盖好就先把毡房拆了,他们以为盖房子和搭蒙古包是一回事,一会儿就弄好了,他们哪知道这是技术活儿,是几个月也难以完工的事情。
这种事有一个人懂,那就是奶奶,她为什么知道呢?因为她不仅是察哈尔的贵族,更主要的是她家在承德附近,进过皇家后院,是在京城读过书的人,不要因为是女儿身她就考取功名了,她是见多识广的人。她对环境问题有自己的见解。可她现在是普通牧民,没人听她说从前和以后的事情,只有讲给我们这些孩子们听:“千百年来我们牧人一直是逐草而畜寻水而行,在不同季节移换牧地,把水草丰美的地方作为夏营盘,把谷沟避风的地方作为冬营盘。随着季节的迁徙不仅保证了牲畜有足够的草料,还使放过的牧场得以休息恢复生机。我们的生产周期和农业生产周期是不一样的,农业是秋季收果,而我们是冬季产羔,这是自然规律。草原的畜牧业生产过程草场是第一位的,生态好了雨水就多草势就好,才能使牲畜育肥产子多,草畜应该平衡发展。游牧者和农耕者都是依靠于自然环境的,互相不能随意转换。从清代开始让农耕民族进入草原开荒种地,把绿色草原变成荒芜沙漠,这就破坏了自然规律。现在又让我们牧民定居,难道也让我们转为农民种地吗?!成吉思汗为什么对鄂尔多斯高原留连忘返,那是因为在十三世纪时这里还是水草丰美梅花鹿奔跑的地方。我小的时候一年敖特尔(倒场)十几次,为什么?就是为了保护好草原,后来一年倒场两三次,现在干脆不让倒场了,这让草原怎么恢复休养?让牲畜吃什么?让牧民怎么生存?清人叶大匡在鄂尔多斯调查后说,再肥美的草原如果让牲畜踩吃十日就会变成荒漠,可想倒场有多么重要。另外,牲畜和人一样,没有盐不行,尤其骆驼更需要了,它们还需要碱性水草,羊吃了带苦味的药草防止疾病的发生,不倒场这些生存条件就没有了,难道我们不知道定居下来稳定舒适吗?可为了草原我们千百年来随畜牧业而转移,逐水草而迁徏,才有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名句。我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我们崇尚自然,热爱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才使得察罕淖尔草原保存至今。如果继续随便折腾草原,不仅草原没了,牲畜没了,牧民生活也无法保证,你们爷爷和为独贵龙运动奋斗的人们血也白流了。”
奶奶她知道谁也无能为力来改变目前的情况,她只有习惯性的扶着门框,望着天边,回想着过去,回想着她和爷爷年轻时的艰难困苦和幸福时光。
“葛拉森儒勒玛旺吉拉札木苏其实他是咱们鄂托克旗第十三代札萨克多罗贝勒。”奶奶继续给讲爷爷的故事:“札巴带领你爷爷他们杀死长期与边商偷卖土地而从中牟取暴利的管旗章京索纳木热西及其亲信孟克巴雅尔,是犯了死罪的。王府联合杨虎城部下达了通缉令,你们爷爷让枪打下马来被抓,而札巴一直在逃不知去向。在郡王府的大院子靠东北角有一个小房子,是专门关押重犯或死囚的,房子里面有个木笼子,给囚犯带上锁链有府兵日夜看守。你们爷爷在里面由于右小腿被子弹打穿疼的厉害,葛王看在都是鄂托克贵族份上,从满巴拉神仲庙找来藏医葛根喇嘛,用藏药为你们爷爷治疗枪伤。每天要用磋好的药绳从伤口的一头穿过另一头把腐坏的烂肉拉出,把你们爷爷疼的大喊大叫,全府上都能听到。换药如同小死一场,全身湿透,连辅在地上的草都水淋淋的。葛王让仆人做上好饭菜来探望,想探明札巴下落,你们爷爷一会儿说在乌审旗的会拉呼敖包,一会儿说去投奔席尼喇嘛领导的蒙古军12团了。把葛王气的说,你说也好不说也好,我们联合杨虎城部肯定能抓住这个灯影子(札巴)。但是我告诉你,索纳木热西章京和孟克巴雅尔的家人来府上多次,要求立即处死你,哈喇(盟府)也要求速办。是我一直压着此事,说等抓到札巴后一起惩办,你才得以活到今天。你们爷爷哈哈大笑说,不要说我不知道札巴在哪里,就是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呀,否则我不也早早没命了么,晚抓住他一天我就能多活一天。说完他大笑个没完,葛王气的说不要看在我们都是鄂托克贵族的情份上,我早把你杀掉了。后来王府派人来让我进府劝说你们爷爷以后不要再闹独贵龙了,说出札巴下落便可回家养伤。我知道他不会听我话的,不管咋样还能见上面,我就让郝三进财赶上咱们的勒勒车带上孟克父亲和你们二叔往阿腾席热走。这次见到你们爷爷他更不成人样了,披头散发,骨瘦如柴,烂衣着体。见到我他强忍伤痛,用左腿支撑起身体笑着逗两个孩子说话,孟克父亲和你们二叔让你们爷爷给吓哭了。我劝说他写个不再搞独贵龙的保证书就回家过日子吧,他不答应,说为保护草原他视死如归。我劝说没用正收拾准备回,且听说葛王要放你们爷爷跟我回去,后来才知道是札萨克召的望丹尼玛活佛在上层给说话了。我们拉回你们爷爷继续让满巴拉神仲庙的喇嘛给换药疗伤,半年后基本上能站立走路了。我不让他出门,可哪能管得住呀,他还组织独贵龙秘密活动。有一天晚上他骑一匹快马回来,让我带上两个孩子去苏米图找达日玛,说她会安排我们地方的。后来知道她也是独贵龙成员。他们在葫芦素淖发展成员的时候,被国民党榆林军阀井岳秀部的师长高硕秀得到情报追击,你爷爷他们分头撤离。不久他带领三百多人的独贵龙骑兵,打回葫芦素淖,抢回了熬碱厂,把武玉堂、高广福这些国民党官员赶回了陕西榆林,收回了东起榆树壕,西至双井梁150多里,南自坝岔梁,北至北大池宽20里的被卖土地。葛王始终记着札巴,他勾结杨虎城部下,安边叫冯钦斋的一个营长,知道了札巴在麻黄套二道川一带活动,派出一个连追击,将札巴乱枪打死。这使独贵龙运动蒙受巨大损失。后来成为内蒙古人民革命军总司令的旺丹尼玛,把冯钦斋的一个营打出了鄂托克。不久杨虎城部靠着人多势重把旺丹尼玛的部队打散了,并通缉他和其他革命军领导人,之后通过叛徒丹达尔告密,将旺丹尼玛包围杀害。独贵龙运动从此陷入低潮。乌力吉吉尔格勒在你们爷爷的帮助下,和图布兴、赛兴嘎、特古斯吉尔格勒、朝格图、满达呼达来、尼玛仁庆、西日布扎布、巴拉坦、丹森、桑布、拉姆扎布、萨仁高娃、达日玛、松尼和他15岁的儿子贡嘎,从三盛公渡过黄河,同奇子俊走了两个多月到了乌兰巴托。”
奶奶没有困意的讲着,黑暗中她也不知道孟克已经睡着了。奶奶继续讲,岗听着呢:“其实葛拉森儒勒玛旺吉拉札木苏原先是想给牧民办好事的,借下那么多钱还不了失去信用,这是蒙古人忌讳的事情,他就开始想方设法还债。便把欠下神木、榆林大边商王世闾、李宗卿的白银用木华梢、邬家渠、干海子、昌汉吉林240平方里的草原,以租用15年的契约租卖给了王世闾。把桃民力、乌素加罕40万里草地,以租租赁8年契约卖给了李宗卿。他后来用二道川15平方里的草原,以三千两文银卖给将忠、赵七、张海褔,以还历年欠下的债务。葛王和贵族上层吃到好处了,就不顾牧民的利益了,干脆公开出卖草原了。把原本要办的好事办成了坏事。使原来青色肥美的草原变成了现在的黄沙野岭。葛王为了来钱快,以跑马扬鞭指地的办法,把马场井一带2百平方里草原以两千四百文银卖给了冯善林、张存善、刘二友、张连福、张海成、苏有贵、赵万来、吕根8家股头。1926年葛王在军阀放垦政策支持下,仅以千两文银把三地段三百平方里草场卖给将忠、胡宝铜、杨怀亮。他彻底与广大牧民为敌,引发了多归龙运动。咱们鄂托克就出现了8个多归龙组织。有力的打击了在湖芦素淖和碱淖的的定边军商高硕秀。你们的爷爷和一些正义的王公贵族被抓流放到了山东湖南等地,可歌颂他们的曲调却唱遍了鄂尔多斯:有了金子就好了,给了金子就不走了,没有金子的孟克巴雅尔泪汪汪的上路了。有了银子就好了,给了银子就不走了,没有银子的孟克巴雅尔泪涟涟的出发了。舍不下十个哈然,舍不下众多的百姓,父母的儿子孟克巴雅尔流着眼泪充军。冬天很冷呀,大雪白茫茫,孤苦年轻的孟克巴雅尔发配到远方。花马多英俊,应差支乌拉,父母的儿子孟克巴雅尔流放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