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怀鬼胎神汉验妖主5
---[城门]---
长殷门位于京城中轴线上，南朝宽百步的兴天街，与皇宫遥遥相对，两侧高大的城垣威严肃穆。
城门外向西二百余步处建有一圈瓮城，自城楼下的门洞进入，又可以通过东西两侧的门洞通向瓮城外围的月城。瓮城上设箭楼，月城上设闸楼，与正南护城河上的吊桥连成一线，起防御功能。
长殷门下有八名官兵驻守，个个身穿长甲，腰悬长刃，严加检查进出城门者。
瞧着眼前的情形，恒无终于道:“大人，带我们来长殷门做什么”
蒙笛又用手拍球似的揍了下恒无的脑袋，他不耐烦道:“真是蠢货，都到这个份上了，还看不明白啊？会不会察言观色啊？！”
恒无揉了揉脑袋悻悻道:“大人要把我们赶出京城”
蒙笛满意似的点点头:“看来也不是蠢到那个地步。”
闻言，一众神汉皆躁动了起来，七嘴八舌吵嚷着:
“啊要把我们赶出京城”
“师兄我们去哪啊？”
“这算怎么回事？”
“师父我们怎么办啊？”
“对啊对啊师父你说说话啊？”
恒无被吵的心烦，他本就对前几日收下冯可柔的一百两银子帮她演这出戏后悔不迭，心中跌宕，得罪的又是京城的王爷和王妃，所以现在什么后果也只能乖乖受着。
（贪小惠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他摆摆手，用不耐烦掩盖心虚:“哎呀都闭嘴！该回哪去回哪去，大不了不来京城就行了！”
蒙笛把长剑夹在怀里，嗤笑一声:“你个神汉，还看的挺开，我跟你说，咱们王爷不跟你多计较是大恩大德，你要是不帮着冯可柔，这辈子也不至于落到这种下场，唉你就是蠢！欸，我劝你啊，也干脆别做什么装神弄鬼的神汉了，成天糊弄人，迟早有一天遭报应。”
恒无抬头望了望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直至一行人抵达长殷门，蒙笛向官兵出示了自己的虎头令牌。
那官兵辨认过后，同一旁的官兵道:“是顺安王府的，快撤拒马1放大人出城门！”
蒙笛得意地拦下他，缓缓道:“不用，我只是奉命将这些人驱逐出城，你们把他们带出去就行了。”
官兵立刻领命，带着另外三名官兵遣着众神汉走了。
蒙笛高抬着头，远远地朝城门外喊道:“再见啦恒无神汉！”
兰萝也朝那群神汉翻了个白眼，然后笑着和蒙笛道:“蒙公子不亏是王爷最亲近的下属呢，果真威武！”
蒙笛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挠了挠头。
“兰姑娘过奖了，只不过仗着主公的光罢了，我没什么本事。”
“怎么没有，蒙公子操剑的时候也很威风。”
“你、你看到了？”
兰萝捂嘴道：“我不是故意的。”
蒙笛心道:“早知道我就多出几招厉害的了！可惜可惜！”
兰萝与他往回走，渐渐远离了长殷门。
城门一侧，骑在马上的景南浔和林幺初全程目睹着蒙笛将众神汉送走。
林幺初眉峰一挑:“原来这就是你带我出来吃饭的缘故。”
景南浔也不掩饰:“自然要让你看看‘恶有恶报’。”
“这就是你说的‘体面地走’”
“没错，军中密语。你若是想知道，我再教你几个。”
景南浔调转马头，也入了兴天街。
“军中密语，是不是因人而异”
“那是自然，每位将军和他最信任的属下之间都有密语，而密语代表的指令，当然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你想多知道些吗？”
林幺初仔细听着，竟然都忘了接景南浔的话。
景南浔叫她:“幺初”
“嗯你说，我听着呢。”
“好。像‘登徒子’，你猜是什么意思？”
林幺初思索一阵。“我猜不到。”
“就是‘五个’的意思。比如有一回，杜昀与我掷骰子猜点数，猜不着我的，就拿蒙笛换我，我看到了杜昀的点数是个‘五’，就跟蒙笛说了句‘登徒子’，蒙笛就赢了。”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这么用的啊！）
林幺初噗嗤一笑:“军中密语就被你拿来做这些啊？”
景南浔:“谁规定一定要打仗的时候用了，只要是为我所用就行了。”
林幺初:“你就不怕被杜将军发现了把你打了吗？”
景南浔:“那倒没有，只不过杜昀以为我那句‘登徒子’是在骂他，跟我打了一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笑死我啦！）
林幺初:“哈哈哈，活该你被揍。”
景南浔又道:“夫人笑我笑的太早，被揍的可不是你夫君。我和杜昀还没怎么动手呢，蒙笛笨死了过来劝架，被杜昀失手挥了一拳，打掉一颗后槽牙。”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受伤的总是蒙笛啊？！
“蒙笛真可怜，还得替你这个主公挨揍。不过，‘登徒子’为什么是‘五个’的意思？”
景南浔解释道:“很简单啊，登徒子好色，连生五个孩子，所以就是‘五个’。”
林幺初像被点通了似的，逗小孩似的夸他道:“哎呀我的夫君还真是聪明，我觉得，除了你和蒙笛，还真没人能猜出来其中的意思。”
“聪明是肯定的，这么记方便又不容易忘，我也是有总结经验的。”
林幺初越发来了兴致，她继续道:“还有呢？”
景南浔随口又出来一个:“比如，‘给他个圆子吃，别噎着’。这句话意思是，围住敌人，但不堵死，留条活路。”
林幺初听着，继续思考。这句关系到军队的战术问题，景南浔好像认真了。
她道:“兵围其三而阙一，这样的战术我也在书上看到过，不过在战场上真的有用吗？”
景南浔自信地答:“绝对有用。不要小瞧了人心的力量，这一点小小的诱惑，对于整个军队来说，是致命的弱点。”
有了这一条退路，士兵是不会使出全力迎敌的。韩信背水一战，即是利用了这一点。
若是把路堵死了，敌人知道自己必亡，或许会在临死前爆发出恐怖的杀伤力。
彼时犹如与饿疯的猛虎作战，人人恨不得多拉一个人陪自己下地狱，那时候的兵围，反而像是自己主动落入敌人的圈套，攻守之势完全反转。
林幺初点点头，她道:“看来，稳固人心确实要放在首位，而且事情不能做绝，或许类似于‘两国交战，不杀使臣2’这条规矩”
景南浔道:“不错，跟这点很像。夫人可以说说为什么，我看看对不对。”
林幺初分析道:“两国交战，全凭互通使臣交涉，若杀了使臣，一是两国之间失了联络，即便心意有变，也无法使对方得知，即使想再派使臣到敌国交涉，也没有人敢冒死去；二是杀了使臣，使对方蒙羞，反而激发敌师的杀敌之心，这就和你说的是一个道理。”
“嗯，是这样。好了，我要到的地方也到了。”
景南浔扯着马绳停了下来，林幺初转头一看，是一间药铺。
“你要买什么药？”
“给冯可柔买的。”
景南浔带着林幺初下了马，携手进了这间药铺。
一进药铺便能闻到浓重的草药味，苦涩骚人。一旁地上铫子里煎着药，桌案上还烧着壶茶，腾起轻烟，茶香与药味混在一起。墙上还悬了一副联子:医者仁心，宁染药尘。
药铺铺主是一名白胡子老大夫，一身素灰长袍，正在百子柜其中一格里抓药。
林幺初大致浏览了一番，百子柜每一格都用金字表明了药名，白术、川芎、菟丝子、淫羊藿、泽泻、滑石草、女贞子、侧柏、香附、肉苁蓉、吴茱萸、杜仲、红参、桑枝等等常见的药材都有。
景南浔出声道:“老大夫。”
老大夫转身接客，他放下手中的草药，用帕子揭了揭手，道:“公子要抓什么药？可有药方”
“家中女弟有了身孕，喜闻味重而怪的东西，托我买些药材回家煎来当香薰，所以烦请大夫抓些味重的药草，味越重越好。”
林幺初闻之一惊，抬眼看了看景南浔，可他说的一本正经，外人是绝看不出来他在瞎扯的。
老大夫抓了抓长长的白胡子，若有所思，嘴里嘀咕着:“有孕、还喜欢闻味重的……公子，除了这个，还需不需要补些什么？”
“不需要。”
他于是道:“那我就给公子开…地龙、五倍子和蛤蚧吧。地龙清热利尿、通经活络，五倍子敛肺降火，蛤蚧补肺益肾、纳气定喘、助阳益精。不过孕妇万不可服用，公子带回家煎了拿来闻可以，切记，万不要让孕妇服用！”
景南浔不放心，又确认了一遍:“这三种药都有很重的气味吗？”
老大夫边转身前去抓药边回他:“是，这三种药煎煮后都有气味。”
林幺初在一旁默默听着，这报出的三种药材虽都是好药，但真的都不好闻，林幺初虽然没有亲自闻到过，但也在医书上习得其特性。
但如果景南浔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教训一下冯可柔，还不如试试那个。
她目光快速寻找着，希望能在百子柜中发现那味药。
找到了！
景南浔正欲拿银子结账，林幺初突然笑出一声。
“大夫，麻烦再加一方豨莶（xixiān）。”
闻言，老大夫转身诧然:“这种药气味奇特，姑娘确定孕妇会喜闻这种气味”
林幺初回答的毫不害臊:“我夫君的女弟与人不同，她就喜欢这样的气味。”
老大夫愣愣地转身，走向一侧，拉开边角的抽屉，抓取了少许。
豨莶是一种黄褐色的草药，取草梗风干而入药。老大夫抓药的时候，似乎有在微微皱眉。
他一边将四味药打包好，一边重复叮嘱道:“地龙、五倍子和蛤蚧可以合起来煎，两个时辰，但豨莶要单独煎，一个时辰足矣，只不过这药气味奇特，最好别在室内煎药。可以拿来闻，孕妇有这种需求也不为奇怪，只是千万不要服用！”
老大夫神情严肃，加上他一指长的花白胡子更加让人觉得他这番话的重要性。
他将打包好的药材交给景南浔，景南浔带着林幺初就此出了药铺。
气味奇特
描述一种气味可以用的词有很多:香、臭、熏、骚、冲、辛……
可他偏偏用了“奇特”这个词。
这极大地激起了景南浔的好奇心。
他问:“你要的豨莶是什么味道”
林幺初神秘地一笑:“药就在你手上，你闻闻就是了，要让我说，我也不好描述，不过你最好先有个准备。”
听她这么一说，景南浔倒是更加好奇，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提起豨莶放在鼻子边一嗅。
霎时怪味充上脑门，头中嗡鸣，他一阵眩晕，赶紧撇开了老远。
“这是什么鬼？！”
林幺初噗嗤一笑，一脚蹬上马扎先他一步上上了马，待坐稳才回他:“铁面将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林幺初这么一说，景南浔才对上这东西的气味究竟是像什么。
还真适合冯可柔！
景南浔有感而发:“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差点吐出来。”
（究竟是什么味道啊？！）
“我都提醒你了做好准备，你还凑那么近闻。”
景南浔跃身上马，双手自然地环上她的腰:“我的王妃还挺坏，下手毫不留情嘛。”
“彼此彼此啊景王爷，信口雌黄也没人比得过你。——欸，那是兰萝和蒙笛吗？”
顺着林幺初看的方向看去，街上人群中果然有两个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