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怀鬼胎神汉验妖主4
景南浔有意无意地“嗯”了一声,若是放在女子身上,这样的动作或许就是憋嘴委屈了。
他道:“其实不能算是我出丑。冯可柔八岁的时候,给我下药,骗我进了她的卧房,想……”
(什么什么?)
林幺初也是满目震惊。
她想干嘛?
景南浔像是挤出来的,声音都低了些:“想和我行云雨之事。”
林幺初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八岁”
景南浔道:“是。”
八岁
下药
骗上床
人家八岁的时候已经在想这些东西了,林幺初八岁的时候在干嘛?
真真是自愧不如。
到底是谁这么着急教给她这些东西啊?!
林幺初突然被勾起了一段记忆,她道:“虽然我是有听闻冯令丞有钟爱年轻貌美女子的喜好,但,不至于让家中女眷这么小就……”
她这么说是有依据的。
冯可柔的爹,也就是冯令丞,纳了五位妻妾。
这不是他的上限,是大堼律令的上限。《大堼律令》规定:官吏年俸禄二千石及以下者,妻妾不得逾五房。
冯令丞的几位小妾一个比一个貌美年轻,跟他站在一起不像夫妻,更像父女。
冯可柔的五姨母,也就是五房,只比她大四岁。冯令丞最小的儿子,只比他的孙子大八岁。
如今冯令丞一死,家眷走的走散的散,竟像华美的筵席散场般,冯府就此寥落了。
所以冯可柔不愿意留在冯府。
听闻十多日前,她的两个胞兄相继犯事,他们爹好不容易给捐的官也被撤了下来,发配到边陲去了。
冯可柔在这方面来说,也算是可怜,无依无靠,只能“自力更生”。
但她八岁便能有如是心思,甚至放手去做,听景南浔的语气,还差点成功了,那实在是有辱门楣。
但凡有些威望的大户人家,都不会允许家族有这样的事发生的,可冯家似乎已经成了上下的风气,从家主到家仆都荒诞不正经。
景南浔似是带着些轻蔑,还有些慵懒地道:“你或许还不知道,冯令丞还看上了自己的大女儿,也就是冯可柔的长姐。”
(什、什么?)
他感惜道:“唉,可惜,冯府唯一一个有骨气的女儿,为保清白,被她老爹逼死了。”
(被逼死了)
如此气节。
可惜投错了人家。
林幺初有些无奈,不知道作何评价,但她早就明白,这世间既有美好的东西,就一定也会有龌龊的濯淖。
她道:“冯令丞曾与我爹爹打过交道,我曾见过他的,当时无感,只是比照着那些只言片语,大概能够猜出那些女子为何愿意跟着他。果然,人不可貌相,亓衡如此,冯令丞亦如此。”
她又道:“只是你的表妹……她给你下药,把你骗进她卧房之后,你怎么办的?”
景南浔一耸肩,只是轻松地道:“我厉害啊,药的确是起作用的,不过没能降得住我罢了。”
“嗯,夫君厉害。没想到竟然可以如此克制,连迷药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景南浔又挑逗林幺初:“只不过我再厉害,也有人降得住我呢。”
林幺初一笑,转身抬头看向景南浔的眼睛,二人离得太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她把手放到景南浔胸口感受他的心跳,款款道:“让我看看,夫君有没有说谎”
景南浔霎时被这番主动压住,攥着马绳的手不知何时微微出汗,做着小动作。
他没有回应,只是仍然带着笑靥与林幺初对视。
林幺初于是自问自答:“没有。”
---[岁仓]---
岁仓是景宏德刚被封为大将军那年自设的粮仓。每到岁歉,青黄不接之时,便开仓放粮,而粮食来源,是皇帝封赏给景宏德的一千二百户食邑。
景宏德在景南浔行冠礼那天把岁仓交给了他,并且,他问景南浔:“泆儿,爹把岁仓交给你,有何用意,你可能明白?”
彼时景南浔刚被封为顺安王,同时又是大堼的骠骑将军,一时风光无限,外头皆是褒奖之声。虽然景宏德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景南浔也的确没有得意忘形,景宏德仍然想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景南浔答道:“爹想让我明白,我所得的一切,并非来自陛下,也并非来自我,”他非常自然地道:“而是来自大堼的黎民百姓。”
景宏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至极道:“泆儿,你长大了,爹没什么要说的,但有一句话,爹还是要教给你。”
景南浔于是跪下受命。
“爹把岁仓交给你,我要你,遇穷则赈之,遇困则济之,一视同仁。”
“儿子俯首听命。”
于是景南浔接手了岁仓,加上自己的一千户食邑,每年可有三千石入仓。
景南浔派了两人守卫岁仓,但目的还不是为了防范盗贼,主要是为了赈济灾民或穷的揭不开锅的人。
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敢偷东西偷到景南浔的地盘上来。
对于景南浔的为人,大家倾之慕之,对于景南浔的威色,大家敬之远之。
兰萝仍然跺着步子,花了近两炷香的工夫走到了岁仓。她向看门小厮出示了自己的虎头俸牌,以证明自己是顺安王府的人,小厮见她的俸牌是白色,说明来者还是家主的贴身丫鬟,便不敢怠慢恭敬地放她进去了。
不过刚进岁仓,她就看见一大伙人抄着推拨1将地上的麦子推平。
天上艳阳明媚,碧青的天际万里凑不全一片白云。
(这是在晒粮)
“手脚麻利点,方才甩你们那破铃铛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吗?得罪了我家主公,是你们不长眼!”
兰萝道:“蒙公子”
蒙笛站在台阶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些神汉,一抬头见到兰萝,他先是一怔,立马又下台阶,向兰萝跑来了。
跑到兰萝身前,他定住身形,憨憨一笑道:“兰、兰姑娘,你怎么来了?”
兰萝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也没想到蒙笛也在这,她尴尬地道:“我…我要跟那个恒无神汉问清楚,凭什么说我家王妃是妖”
蒙笛挠挠头:“害,姑娘问不出所以然的,这一切都是冯可柔安排好了的,他们也就是受惠做事,信口雌黄,就是来讹人的。”
兰萝有些急,脸微微泛红,她道:“我知道,我就是气不过。那个冯姑娘成日与我家王妃对着来,生怕谁看不出她的野心。虽然王妃不与她计较,我也是心疼我家王妃的!”
蒙笛也附和她:“那个冯可柔,从小就缠着我家主公,品行不端,全无妇人家该有的样子,家里的长辈荒唐,小辈也一个样!”
兰萝突然目光一紧,她语出意外:“蒙公子觉得,妇人家该是什么样子的虽然冯姑娘的确般般,但是世上好的女娘子就全该是一个样子吗?”
“啊不是不是兰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蒙笛欲辩解,兰萝却转身绕开他,头也不回地向干活的神汉走去。
蒙笛见状紧紧追在她身后,又不敢靠太近了,只得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兰姑娘,你别生气啊,是我说的不好了,我是说、”
兰萝没有理他,虽然怒气上头,仍不失礼数的快速屈膝行了礼,然后道:“恒无神汉,烦请您给我一个解释。”
恒无于是趁着机会偷懒不干活,他一把扔下推拨看向兰萝道:“姑娘请问。”
兰萝问他:“为何说我家王妃被妖怪附身伤人,神汉的符纸又是为何那般奇怪请神汉莫要诓我,好好给我一个解释!”
恒无心道:“就不该摊上这门子事!”
他回头看向其他神汉,有个神汉跟他对视了一眼,立马又收回了目光低头干活。他只得搪塞道:“姑娘,我也说不清楚,我已经说了,妖主已经被我赶跑了,姑娘这么追着我不放是强人所难。”
兰萝气不过,脸涨得通红。
“你!”
蒙笛眉宇皱起,用眼神震慑着恒无,侧身挡在兰萝身前,严肃地对他道:“你不必再多言了。都把东西放下,跟我走,我家主公有东西赏。”
神汉这么一听,信以为真,纷纷放下推拨聚集到恒无身后。
兰萝诧异:“蒙公子,这是何意”
(还要赏他们)
蒙笛转身对兰萝道:“兰姑娘,我会处理好的,接下来的场面有些不雅,还请姑娘暂时回避。”
兰萝不解地歪头,不过还是听了蒙笛的话。
“都跟我走!”
蒙笛领着一大群人进了粮仓,兰萝焦急地守在门外。
一会门内传来惨叫声:“哎呦哎呦,大人饶命!我脱、我脱!
“别磨蹭,我可没那个好性子!”
兰萝想象不出里面发生了什么,喃喃自语:“脱什么这是干什么?”
又过了一会,门被打开,随着恒无一个踉跄,他被蒙笛一脚踹出门,然后一个接一个的神汉被赶了出来。
不过现在,不能被叫作神汉了。
他们的蓝袍已被脱了个精光,换上了一身褐色粗布,与寻常农夫无异,一个个畏手畏脚站成一溜儿。
(原来是这个“脱”。)
兰萝也明白过来,不免捂嘴一笑。蒙笛显然是看到了兰萝的笑,颇有些得意,不经意地“嘿”了一声,转向那群神汉时又换了一副严厉的面孔。
他高声道:“既然神汉要走,就该去个好去处。跟我走吧。”
蒙笛又踹了恒无一脚,领着众人出了岁仓。身后,兰萝跟着他。
在路上,兰萝问他:“蒙公子这是要带他们去哪”
蒙笛:“兰姑娘有所不知,方才在王府,主公给我下了两个命令。”
兰萝:“什么时候”
蒙笛:“就是在冯可柔同意放神汉走的时候,主公说神汉既然要走,要体面的走,要去个好去处。这句话,它包含两个意思。‘体面’,就是让我把他们衣服扒下来;‘好去处’,就是把他们赶出京城,赶得越远越好。所以现在我就要带他们出城门。”
兰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蒙笛似是炫耀,他洋洋道:“兰姑娘没听出来吧这是军中密语,只有和将军最亲近、将军最信任的下属才能知道的。我现在把它告诉给你,姑娘可要替我保密。”
兰萝爽快答应;“蒙公子,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她似乎有了奔头,向前赶路。二人又恢复沉寂。
蒙笛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饼,擦了擦,把它向前一伸,给了兰萝。
兰萝道:“这是”
蒙笛道:“这么赶路估计是吃不成饭了,这是我早上在外边买的饼,虽然已经凉了,但也能对付几口,你先拿它垫吧垫吧。”
兰萝道:“那蒙公子呢?”
“我不饿,我早上吃的多。”
“那就多谢蒙公子了。”
蒙笛在心里做了很长时间的斗争,实际上是他自己觉得很长时间。
他终于扭捏地道:“嗯…还有,兰姑娘,方才我说的话,有些歧义,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兰萝欣然一笑,双目盈盈地看向他:“我早不生气了。——不过蒙公子觉得,好女娘该是什么样的”
(蒙笛脸红了!)
“像、像…像兰姑娘这样的。”
闻言,兰萝一阵羞赧,不自觉步子都停了下来。
蒙笛不知如何,赶紧假意离场,转身去敦促那群神汉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