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圆饼
夜晚，病房内响起均匀的呼吸声，苏珊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苏潭，轻手轻脚的为他盖上衣服。
悄悄拉开门，走向椅子上的那个背影，缓缓靠在曾毅华的肩头
“怎么不去休息啊！”曾毅华道
苏珊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慢慢将皱起的眉头抚平，温柔道
“不开心吗！和我说说，别这么累！”
曾毅华微怔，埋进苏珊的怀抱，叹气道
“小珊啊！我好没用啊！曾经还是现在，我都没有保护好阳阳，我真…的好没用啊！”
苏珊紧紧盯着怀中的老男孩，果然，遇事总是自己拦的毛病还是没改
“不怪你！”苏珊哽咽道“毅华！正是因为你，我们…才不会风餐露宿，你是我和阳阳，小潭的贵人啊！”
就这样苏珊和曾毅华在无人的走廊相拥，思绪好像飘到了…那些被追债的日子…
…
当时她涉世未深，听信李大伟的甜言蜜语，只身离开家乡，陪着李大伟白手起家，过着一穷二白的日子…奈何自己那时蠢笨，看不出这一切都是李大伟为她精心准备的大饼。
她在家中相夫教子，他在外面流恋花草，更甚至为博那女人一笑，抛妻弃子，携款潜逃，独留下他和苏阳他们以及还不完的外债。
三年来，他们像是不能见光的老鼠东躲西藏。
飘雨夜睡过桥洞，刮风日住过公园长椅，什么苦没吃过啊！
当她快觉得人生无望时，幸得老天垂悯，才遇见了曾毅华。
回想起来，往事像昨日发生那般历历在目啊！
哪天他们被追债的人从地下室赶出，天空突降瓢泼大雨，当时的她几度以为这是老天可怜他们，所以才哭的那么伤心，可谁知，这原来是老天为她一团糟的命运，重新牵的一段缘。
她抱着瑟瑟发抖的姐弟俩，躲在一处工作室外躲雨，本想等雨停再走，谁知，一个敦厚老实的身影映入眼帘，眉眼含笑看起来绅士极了。
男人简短的几个字像是火炉般温暖她早已冻僵的身子
“带孩子进来避避雨吧！”
当时的她茫然望去，屋内干净整洁的陈设，再看看自己一身污垢，实在不愿玷污了他那敞亮的房屋，于是便婉言拒绝
“不了…”
话未说完，苏潭就突然倒地不起，她赶忙的抚上额头，却被滚烫的体温吓的失了分寸，只见那人二话不说抱起苏潭走了进去，尽心尽力帮助她。
当初的她身无分文，看着饱受病痛的儿子无能为力，拉下脸皮，放下仅剩的自尊乞求李大伟救救苏潭，可谁知她竟忘了有的人生性凉薄，怎么会愿意帮助他们啊！一想到这，苏珊的眼里就蓄满泪水。
不过…幸好有他，苏珊看了看轻靠在她身边正酣睡的曾毅华，嘴角勾起，轻抚他的鬓角，心中感慨万千。
哐当！
门被里面的人大力打开，苏潭一脸欣喜的跑了出来
“妈！苏阳醒了！”
曾毅华赶忙的从椅子上爬起，奈何久坐腿麻，一不留神栽倒地上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苏珊扶起曾毅华，嗔怪道
“没事！没事！小潭快抚爸爸看看阳阳”
我看着四周熟悉的陈设，说实话我真的挺讨厌这个地方的，从小到大，这个地方就是除家和学校以外我来过最多的地方。
“苏阳！你醒了”苏潭一把抱住我，哭鼻子抹泪的“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
“我这不是好着呢！还有…你…能不能…勒的轻点啊！”我拍打着他的手背
“不松，不松，我快吓死了”
“苏潭，快松开些！”曾毅华发话，苏潭这才松开我
看着苏潭一脸憋屈的样子，我忍不住想逗逗“我说苏潭，你这个样子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呢！”
苏潭面子有些挂不住，侧过身道
“我可不是担心你，我只是觉得没人和我斗嘴，我还挺孤独的”
“那你脸上的眼泪是什么？”
一听这话，苏潭着急道“我…我这是不小心喝水喝到眼睛了”
这是什么蹩脚理由啊！
苏珊一脚踢到苏潭屁股蛋子
“收拾东西回家去，明天你还有课呢！”
“不回”
“你不是说见你姐醒来就回吗！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算数啊！”
听闻这话，我睁圆了眼睛。
见我这副模样，苏潭脸一下红到脖子，真是丢死人了
“我…我才没有，你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吗？”说完，推开门就跑
看着某人别扭的样子，苏珊对着身旁的曾毅华道“老曾，把臭小子送回家，我怕路上不安全”随后曾毅华亲了苏珊一口，便然后消失在病房，独留苏珊一人回味。
“妈！能不能以后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我埋怨道
苏珊不语，抿唇偷笑
“你以后遇到了，就和我一样了”
“是是是”才醒来就被这一幕冲击，我真的略微…有点可怜啊！
隔天！
苏潭一脸不情愿的带着桑榆，孙乔木和袁野来到医院
“傻阳！看我对你好吧！担心你缺课，我带了咱们学校的智囊团”
我看了看桑榆身后的孙乔木和袁野，还有…那一兜子书，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谢谢啊！桑榆，你可真是我的棒棒小姐妹啊！”我苦笑道
“那可不，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辅导机构的配置”说完，桑榆清了清嗓子“我们一号教师—孙乔木，我们孙老师啊！最擅长工科，尤其数学和化学简直□□炸天”
“我们的二号教师—袁野，也擅长工科，擅长物理和生物，其他也不差的”然后坐到我床边指着自己道“三号老师—桑榆，擅长文科，政史地不会可以打我电话哦！”
“是吗？”我装作拨打电话的样子，看着桑榆道“我可以先点你们的桑老师吗？我有些政治题不太会哦！”
桑榆学着我的样子道“可以，随时随地什么都可以，不但为你提供专属教学，而且陪吃，陪玩，陪聊天”
说完，走到孙乔木和袁野身旁，端着身子道“为你提供最优质的教学是我们的荣幸。”
我被他们这像是酒店迎宾的动作，逗的捧腹大笑。
“唉！我说桑榆，我物理也不差好嘛！我还拿过满分呢！满分！”苏潭一脸不爽道
桑榆鄙视的审视了一眼苏潭道
“是是是，满分！你要不逢人都说一句自己考过物理满分算了，就你这没耐心的样子，你觉得你行不！”话毕，还不忘对苏潭扮个鬼脸
“你！”苏潭桑榆的态度感到极大的不舒服“行，老子不配”然后气哄哄的坐在空床上，狂塞果篮的水果。
我们聊了好久，冷清的病房时不时被笑声填满，甜滋滋的，就好像钟楼小院的绿豆馅圆饼，又甜又香，不觉间，有些嘴馋了。
“苏潭！我想吃钟楼小院的绿豆沙圆饼”我望着躺在空床的苏潭
苏潭有些无语，语气里染了些怒气“不行！你每次吃了圆饼就不吃饭了，而且…”苏潭坐起身，盯着我道“现在，人家快下班了，我上哪给你买去啊！”
“我吃一点，不耽误晚饭”
“不行！”
“我就想吃～”
“撒娇无用！”苏潭翻了个身，没在和我搭话
我有些生气，环着手干脆不理他
“小气死了，几个小圆饼怎么就能吃饱，我看是不想买吧！”桑榆道
“你才发现啊！我给你说苏潭…”然后我和桑榆便凑在一起说着小话。
见二人悉悉索索说个不停，苏潭没辙，只好妥协
“别说了，明天！明天我给你买”
要不是怕苏阳给桑榆灌输自己不好的思想，他真的不想同意明天跑那么远买几块破糕点
突然苏潭的背后一轻，本应在身后的孙乔木不知何时跑到了门外，甚至什么话也没说，再见也不打，就这么消失，真是没礼貌啊！
“孙乔木！你干…嘛去！”
没等我说完，门外早已经没了人影
“估计有事吧！”见我有些尴尬，袁野赶忙打圆场
“真…真快啊！”桑榆感叹道
“是…是啊！”我附和道
夜晚十分，望着黑漆漆的屋子，我却没有丝毫睡意
“苏潭，我睡不着啊！”
“睡不着就硬睡，酝酿一下睡意”苏潭不耐烦道
“我睡不着，说说话呗！”
“不说…我困”
听着那细如蚊虫的声音慢慢被平稳的呼吸声代替，我小声道“苏潭！”
我大力拉开帘子，却看到早已经睡熟的某人
“切！真能睡！”我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忽然，窗外闪起了一闪一闪的灯光，晃的我眼花缭乱，那道光看似毫无章法却又格外有规律，一看就是恶作剧。
“真是没素质！”
算了！一会儿估计就没了，忍忍吧！
五分钟后，我实在忍无可忍，掀开被子，走向窗台，却看到了楼下拿着手电筒的孙乔木。
他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帽沿下那双黑琥珀的眼睛像是黑夜中的星星，闪闪发光，我赶快打开窗户，冷风迎面而来，冻的我抱紧自己，我冲着他询问道
“孙乔木！怎么了”
男孩关掉手电筒，巡视四周，悄悄拉下口罩
“苏阳！我给你买了圆饼”说完，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盒小圆饼
“你今天那么着急出去，就是为了给我买小圆饼吗？”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扬起一双小虎牙对我灿烂一笑
“快闪开！我怕砸绳子砸到你”然后用尽力气向我扔了一条绳子
好熟悉啊！可是明明有虎牙的人那么多，我却会把他和记忆中的小男孩混为一谈。
我紧紧抓着绳子好似这绳子的重要性与生命一般。
检查好绳索，孙乔木微微仰头，冲我一笑
“拉吧！”
我慢慢将绳子拉了上去，可最令我震惊不已的是，那个…盒子竟然是热的！
十二月份的天气可不会允许这样暖和的东西从出锅到现在两个小时间还是热的啊！
这一刻，我的心渐渐被一种叫做乔木的树种而占据，纵容它从一颗种子长成树苗，任由它在我贫瘠的土地肆意生长。
这么说来…他该多努力保存它，才能让它……忽然间我的鼻头一酸，呆呆地望着楼下不断搓手取暖的男孩，几滴眼泪突然掉落，明明…明明都冷的不行，还一直傻笑，我赶忙转身取来手套，扔了下去。
我看着他捡起手套，有些迟疑的望着我，于是催促道“快戴上，取取暖”
突然，一束光照了过来，我们暴露在光影之下“是谁！”保安的声音打破寂静的夜晚，慌忙间我迅速躲到窗帘下，透着缝隙望着那抹背影渐渐消失在黑夜，我抱紧小盒久久伫立，寒风吹干泪痕，我晃动着手指，一下又一下刻画他的背影，拼命将这抹温暖永远镌刻进脑海。
“苏阳！”苏潭的身影从背后响起，我赶忙收回手指
“大晚上不睡觉干嘛！”苏潭打着哈欠道
我关上窗户，重新爬回病床
“太闷了，透透气”
“神经病”
等苏潭重新进入梦乡，我小心拿出盒子，拆开包装，轻轻捧起一个热乎乎的小圆饼放入口中，一瞬间，绿豆沙的清香在口腔崩裂，是熟悉的味道，只是…这一次的小圆饼格外好吃，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落到圆饼上，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