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的月亮
张祈雁没有理张绍莱，专心致志地挑选箭矢。
张绍莱闭眼，不再说话。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是他对张祈雁抱了不该有的期望。在张祈雁亲手杀了张凛月那天，他就该彻底看清的。棋差一步，技不如人，他无话可说。
张祈雁搭弓，箭直指张绍莱心口。
张映衔说：“太子殿下还有另外的选择，那就是……”
他话说到一半，箭已经发出。
挟持着张绍莱的黑衣人松开了匕首，替张绍莱挡下了这一箭，当场毙命。
张祈雁瞧着张映衔的脸，“你舍不得让他死，对吧？”
张映衔的脸色有些僵硬，明白现在的局面已不是他可以控制的。是他失算，形单影只地来找张祈雁复仇。
“绍莱，你先走。”张祈雁把弓扔到张映衔脚边。
张绍莱连连点头，快步离开。
没走多远，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张映衔。
张祈雁在张绍莱走得没影时，对张映衔说：“管好你自己的事，张映衔，别再靠近我身边的人。”他的语气极尽嫌恶，“或者你今日就在这里去找你的爱人。”
张映衔哈哈大笑，“凛月有你这样的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张祈雁无奈地摆摆手，“张凛月的罪行我不想重复，我恨她有何不对？”
“你再怎么讨厌，你也是她的孩子。”张映衔状若疯癫，呲牙咧嘴。
张祈雁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对了，张映衔，我给张凛月立了坟。”
张映衔原本如同处于无尽深渊的人，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抓着张祈雁的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直直跪下。
“没用的，张映衔。”张祈雁拨开他的手，轻轻叹气。
“你只记着，她在死后有安身之处，不必奢望太多，也叨扰她。”张祈雁没再理他，离开了此处。
张映衔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年少时的情深几许，最终却只剩下一句不必奢望。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要见她，都已经成了奢望。
“那么小月亮，我不去见你，我去找你，你等等我，很快就好。”
如果说张映衔与张凛月在北国订亲的那些日子是最快乐的日子，那么在张凛月去到南朝后，他所拥有的一切都随之破碎。
他再也看不见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在凛冬之中也没有了那抹温暖予他慰籍。于是在月亮离开之后，在无法化解的满腔的不甘之下，他从北国来到南朝。
一路上，他见多苦难。因为战事不断，百姓生活困苦。他不由得担心起月亮，但父亲告诉他，月亮过得很好，很幸福。
他不相信。
他一定要自己亲眼看看她。
霜雪退散，春日微暖。新芽疯长，幼柳抽条，水声咛吟，禽鸟方归。
他离南朝越来越近。
在整座山染上一层暖黄色时，他知晓他就要到了。
顷刻间，落叶纷飞，他眼中恰好是月亮曾赠与他的那张奇卷。叶片洗去枯黄，重获新生，枝头再次被熟悉的叶片装点。黄叶如鹅毛大雪那般消失，妍丽的桃花扑面而来，清香令他心旷神怡。但月亮好像不见了。
经过长久的打听，他才知道，月亮对于他已经遥不可及。他不再是月亮身边的星辰，也无法再陪伴月亮。
终于，他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月亮。父亲没有骗他，月亮确实过得很好，比以前更有活力，也更为闪耀。
“太子妃真是心善啊！”
这是他在南朝最常听到的一句话。
他呢喃着这个称谓：太子妃。
月亮早已属于别人。
他下定决心离开南朝，还自己一个自由。
他不愿再坚定地奔赴月亮了。因为月亮自己就可以发光发亮，那他这颗星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或许是在她还暗淡无光的那些年照亮她。
但在临出城时，他再次犹豫了。
最后，他决定在南朝定居。
他知道这是对自己在北国的亲人不负责的行为，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星星离不开月亮，那月亮是否如此呢……
这是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后来的后来，月亮彻底与他有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听别人说，月亮的孩子们很可爱。
一个晚上，阴差阳错，他见到了月亮，月亮也见到了失魂落魄的他。
月亮仍像以前那样待他好，他一时恍惚，说出了对月亮的满腔爱意。月亮只是静静地听着，良久答了一声好。
第二日醒来，月亮就不见了。但他很确定，月亮真的来过，月光也真的洒到了他身上。
自此，星星和月亮常常见面。
直到有一天，他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他梦到月亮被朱红色染满，她的模样陌生而又骇人。
他醒来才知道，这是真的。
他躲在暗处看她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月亮不再发光，也带走了他心里的光。
他将张祈雁的模样刻在他脑海里，每日提醒自己不能忘记。
至于张绍莱，他虽不喜欢，也不想伤害。张绍莱的眉眼像极了张凛月。
于是复仇的对象，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张祈雁。
故事的最后，他选择了继续追寻月亮。他恨张祈雁，却也感谢他最后给了月亮一个安身之处。
他的月亮，最终怎么能散落于尘世之中。
他会去寻找她，最好能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