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守株待兔
chapter 30
夏天昼长夜短, 闵念音出门时天边就已经有了微光，而等她抵达明江江边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可纵然夏天天亮得早, 但凌晨五点就开始准备运动的人还是少数, 所以闵念音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正在步行道旁弯腰做热身运动的卞访冬。
闵念音之前还是女团成员的时候在昭耀见过卞访冬一次, 那一次是当时公司的策划在和她聊编舞的事情。闵念音还记得当时自己和队友们还没走到会议室门口, 就看到卞访冬已经从会议室里出来了, 于是她们就只能望着卞访冬潇洒的背影发怔。事后闵念音才知道，卞访冬连见都没见她们就拒绝了昭耀的编舞邀请, 而拒绝的理由则是——
“我不做快消品。”
尽管闵念音觉得这个理由挺有性格的，但显然昭耀对卞访冬的性格并不买账, 对这个理由也不买账。闵念音到现在都记得企划部部长当时气得火冒三丈, 掐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学她说话时的模样，似乎只要给他脸上糊上一层白颜料，他就能立刻支起个戏台子唱起来。她那时和宋季纯傻了吧唧的在偷偷地笑，而乔莘则是充当了捋毛的角色, 柔声细语地对部长说消消气消消气。
再往后见到卞访冬，就是在退团之后，她在网上偶然看到了卞访冬的一部纪录片，纪录片的开头就是她每天晨练的景象，她那时也是像现在这样, 穿着一整套的黑色运动服在江边跑步锻炼, 而唯一不同的是, 拍摄纪录片时她是在早上七点锻炼，大概是为了照顾拍摄组的工作人员。嘉宾照顾节目组，这样的事情实属少见。
找到她之后，闵念音并没有立刻就冲过去自报家门, 而是装作一副也刚到的模样，跑到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也开始有模有样地做起热身运动。
卞访冬大概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身边出现了同行者，她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了闵念音一眼，而闵念音却是和没看见她似的，继续做着热身。
见闵念音对自己丝毫不在意，卞访冬也就不觉得奇怪，只当对方也是来运动的人，不再管她。大概二十分钟以后，两人都已经热身得差不多了，于是同时开始跑了起来。
刚开始两人并肩行进，闵念音还能跟上卞访冬的速度，但是跑了大概有两公里左右的时候，闵念音就觉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像是横了把锯子，随着她跑步的节奏在一下又一下地切割着她的喉管。
跑到接近三公里，闵念音彻底歇了菜，她停下了脚步，弯腰按着自己打颤的膝盖骨，努力地喘着气。胸腔里撕裂的痛感在她停下之后就迅速地传导至嗓子，闵念音开始咳嗽。
等她在这一片咳嗽声中抬起头，她被咳得湿润的眼睛里已经再无卞访冬的身影，闵念音伸着脖子远眺，终于看见远处有一个黑色的还在快速移动的小点。
江畔健身道全长有14公里，闵念音跟着卞访冬跑了一个来回就已经歇菜，而卞访冬第二个来回已经过半。
闵念音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她看了一眼还在跑步的卞访冬，然后就转身去找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
她在便利店里买了两瓶水，等她拿着水回到健身步道时，刚好看见卞访冬跑步回来，正站在原地休息。闵念音见状加快了脚步，几步走到卞访冬身边，把水递了过去。
“你好厉害，来回两趟接近六公里了。”
卞访冬闻言看了一眼她递过来的水，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她现在还在剧烈地呼吸，所以顾不上说话。
闵念音对卞访冬的拒绝倒也不在意，而是自顾自地拧开了另一瓶水喝了一大口，而卞访冬就借着余光看她。
喝过水后，闵念音故意发出了很爽快的声音，然后她又十分自然地把那瓶买给卞访冬的水递了过去。
“喝一口吧。”
卞访冬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接过闵念音递过来的那瓶水。
等她也喝了一口水后，她才问道：“我之前没见过你，第一天过来跑步吗？”
闵念音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我想着生命在于运动嘛。而且夏天天亮的早，早点出门跑步也不热，所以就这个时间过来了。我本来还以为只会有我一个人，所以有些害怕呢。没想到还能遇见作伴的。”
卞访冬细细打量着闵念音，突然问道：“我看你有些眼熟。”
闵念音闻言一惊，但她还是故作镇静道：“是吗？我的脸有那么大众吗？”
卞访冬没说话，只是又看了她一眼后，就转过身，准备再度起跑。闵念音这下是真的慌了，试探着问道：“你……还要跑？”
“再跑一个来回。”她说罢转过脸看向闵念音，“怎么样，要一起吗？我可以降速。”
闵念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这一眼不能看到尽头的步道，喉咙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卞访冬看着她这一副犹豫的样子，也就没再说什么，笑了笑之后就转过脸打算自己一个人开跑，可就在这时，她听见闵念音说话了。
“那就麻烦你，”
卞访冬转过脸看她，眼神里满是惊讶。
闵念音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
“麻烦你，稍微慢一点啦。”
她说罢就转过脸，在原地跑起来做好跑步的准备。
卞访冬看着闵念音，片刻后，她再次面向前方，低声道：
“开始吧。”
她话音刚落，两人并肩向前方跑去。
连续不断地跑接近三公里的路程对于闵念音来说虽然不算完不成的任务，但也足以令她筋疲力竭，更何况一开始她已经跟着卞访冬跑过一个三公里。尽管卞访冬刻意地照顾着闵念音的体力，把自己的速度放慢了很多，但等二人跑完这三公里时，闵念音还是差点就要躺在地上。
一年没有过高强度的运动，闵念音一边喘气一边感叹自己的体力居然下降得如此严重，而这一次，站在一旁递水的人变成了卞访冬。
卞访冬把闵念音的那瓶水递给她，闵念音说不出话来，于是只能靠点头来表达感谢。
卞访冬抱着手臂看着闵念音喝水，看了一会儿，她突然笑着说道：
“既然有我的联系方式，为什么不直接找你的公司，让他们联系我谈合作？”
“咳——咳——”
卞访冬话还没说完，闵念音就已经呛了一口水，那一口水成了引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在自己的咳声中，闵念音自愧地蜷起了身体。
闵念音在那边弯着腰几乎都要把肺给咳出来，而卞访冬却只是冷眼旁观。
等她好不容易咳完了，卞访冬才递给她一张纸巾，而闵念音在接那张纸巾时却是连头也不敢抬。
还有什么是比被人戳破心中的那点小九九更尴尬的呢。
自以为聪明隐蔽的计策，原来一开始就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闵念音低着头擦着湿润的嘴角，试图以沉默来化解此时的尴尬，但是她心中的窘迫却是愈演愈烈。
她想，自己如果现在闭着嘴转身就跑，会不会显得体面一些？可这样的想法在她的脑袋里仅仅留了个残影就立刻跑路。
她现在怎么做都不会体面了。
“我……”她抬起头，试图对卞访冬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但当她弯起嘴角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居然有那么沉。
“我刚才给过你机会，让你说出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你还记得吗？”卞访冬问道。
闵念音想了想，终于才恍然大悟。
刚才卞访冬说“我好像见过你”时，就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而她那时却还死鸭子嘴硬。
闵念音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没说话。
“你既然知道在这里对我守株待兔，那就说明你对我做过功课，那么你的公司应该也已经有我的联系方式。我很好奇，既然有直接联系我的方式，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我呢？”
“我……”闵念音尴尬地笑了笑，“卞老师，您还记得之前昭耀想要请你为女团arrival编舞的时候，您拒绝了吗？”
“我拒绝过很多艺人。”卞访冬说道。
闵念音苦笑起来，“那倒是。但是，我还记得您那时拒绝的理由，您说您不想做快消品，我想如果我的公司直接联系您的话，您也有可能会连见都没见过我就直接拒绝。所以，不管怎么样，我想我得亲眼和您见一面，让您也听一听我的想法，再做决定。”
听了这番话，卞访冬才细细地打量了闵念音一番，然后她笑道：
“你很有心，但是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
她看着闵念音的眼睛，语气甚至可以用决绝来形容。
“那个理由，你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