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妄自菲薄
chapter 31
闵念音这下懵了。
她睁圆了眼睛看着卞访冬, 卞访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俩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今天在来江边的路上, 闵念音还在盘算着该怎么和卞访冬说明自己的想法。她想着当初卞访冬拒绝昭耀的理由, 以这个理由为突破点, 想了一肚子的说辞, 打算见了对方就来个对症下药, 然后大获全胜。
可没想到，卞访冬现在居然告诉她, 是她听错了。
这就像是医生在手术台上把病人都开膛破肚了，才知道病人得的其实是脚气。
“可……”
但是闵念音还不死心, 因为她对自己的听力和记忆力都很有信心, 她发誓自己那天的确是听到了昭耀的企划部长在怪声怪气地模仿着卞访冬的口气，说出了“我不做快消品”这一句话。
这份信心让她打算再试一次。
“可是我之前在昭耀的时候，企划部长告诉我们的理由的确是您不想要做快消品，我应该不会听……”
“我的确说过, 我不做快消品。”还未等闵念音把话说完，卞访冬就打断道。她对闵念音耸了耸肩膀，看起来有些无奈。
“但是你没有听全，或者说，你们那位企划部长没有和你们讲全。”
闵念音眨了眨眼, 疑惑地看着她。
“我当时说的是, 我不会做那种纯粹为了迎合市场, 千篇一律到观众们看一眼就会忘记的快消品。”
闵念音皱了皱眉，依旧迷惑。
“简单来说，我希望和有个人特色的艺人合作。就算是要谋求流量与商业价值，我也希望是在他们的自身特色中挖掘, 而不是为了市场去适应当前的流行趋势。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闵念音颔首思考了片刻后，试探着说道：“您是说……不去跟风吗？”
“因为有一段时间爵士火了，所以那段时间大家都在跳爵士；几个月后popping火了，大家又都在跳popping。少年少女红了，所以原来走成熟性感风的艺人也变成了清纯懵懂的少年少女，没过多久性感风又开始吃香了，大家又都在努力变得魅惑勾人。”卞访冬说到这里时无奈地笑着摇头。
“我这么说，你或许会觉得我真是‘何不食肉糜’。我当然理解艺人要吸粉要赚钱，所以必须要顺势而为。但是我并不喜欢这样，而如果我抱着抵触的心理和这些艺人合作的话，我不能保证我给出的作品能够对得起他们付出的薪酬。所以我只能拒绝和这些艺人合作。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这个行业里还有许多优秀的舞蹈家，他们要比我善解人意得多，你完全可以找他们来合作。”
卞访冬说罢又看了看闵念音，见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卞访冬笑得更温柔了几分。
“其实你今天一出现我就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卞访冬停顿了一下，说道：“闵念音，对吧？”
闵念音闻言一愣，她心中的不安感原本像是一只高悬在心口的流沙包，而现在这只流沙包则被卞访冬的一句话彻底戳破，不安感于是就在她的全身上下肆意流淌。
她彻底不敢说话了，多说多错的道理，闵念音还是懂的。
“前两天你在热搜上挂了一天，我很难不认识你。而且，你的舞台直拍我也看到了。”
闵念音一听这话瞬间就亮起了双眼，她急急忙忙地脱口而出道：“您觉得我跳得怎么样？”
卞访冬一怔，闵念音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掩面佯装咳嗽，试图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卞访冬起先是惊讶，她似乎没想到闵念音对自己的舞台实力有那么在乎，但她随即又笑了起来。
“你有天赋，舞台表现力也很强。我听说你后面去当了一阵子的演员，稍微有点可惜呢。”
闵念音低着头苦涩地笑了，笑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着卞访冬，有气无力地说道：“是啊……挺可惜的。”
二人相顾无言。
又过了一会儿，周边逐渐有了更多的来晨练的民众，卞访冬看了一眼腕上的智能表，现在已经是接近早上六点半，她该走了。
“总之，你来亲自邀请我，我很感谢。但是很遗憾，我无法与你合作，你还是让你的团队帮你去找别的舞蹈家合作比较好。”
卞访冬说罢，想了一下，她对闵念音伸出手。
“认识你，我很高兴。”
闵念音闻言低头看了看卞访冬朝自己伸出的手，她在心中有些不甘地叹了口气，但最终，她还是握住了卞访冬的手，对她笑了笑。
“认识您，我也很高兴。”
两人对视一笑，卞访冬表示要先离开，她临走时又拍了拍闵念音的肩膀，然后就跑步离开。
闵念音站在原地望向卞访冬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了闵念音的视线之内，闵念音低下头，有些颓丧地重重叹了口气。
回到家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钟北训掐着时间，闵念音刚换了家居服，钟北训就来了电话。
“喂。”闵念音接起通话，兴致缺缺地开口。
“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是因为早起吗？”钟北训笑着说道。
此时她正在前往申裕的车上，为闵念音装修的练习室的设计图已经做好了，她今天是要去实地勘察一番。
“早起不算什么。”闵念音小声嘟囔。
“那怎么了？”钟北训问道，“你见到卞访冬了吧。”
“见到了。”闵念音拿着手机走到沙发前，她身子一歪，直接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
“不过，她拒绝了我。”
“所以，是因为这件事才那么闷闷不乐？”钟北训又问道。
闵念音没说话，表示默认。
“我还当是什么呢。”钟北训笑了笑，她看向车窗外，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拒绝了，就换个人。业内好的舞蹈老师有很多，你不必纠结。”
“可是，”闵念音转了个身，看着头顶米色的天花板。
“可是，她应该是最好的吧，不然你也不会那么早的叫醒我。”
钟北训没否认，她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其实……”
闵念音盯着天花板的眼神有些失焦，她似乎是毫无意识地在说话。
“什么？”钟北训低声问。
“……”
闵念音做了个深呼吸，这对于现在正躺着的她来说并不算容易，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她思考着自己的措辞。
“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钟北训闻言轻轻笑出了声，她这声笑音轻得像羽毛，飘进闵念音的耳朵里，撩拨得她耳朵发痒。
“你和我之间用不着那么客气。至少合约期内用不着。”钟北训说道。“你想问什么？问。”
“你……”闵念音还有些犹豫，但一秒后，她咬了咬牙，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问了出来。
“你和joker很熟吗？”
钟北训微微一怔，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有些好奇。”闵念音抿了抿唇，“你今天在微信上发给我的那张截图，卞老师在国内只和joker合作过啊，他连卞老师的联系方式都可以给你，所以我觉得他和你应该是很熟……吧？”
钟北训闻言笑道：“我和joker，的确是比认识要熟一点，但比很熟要陌生一点。大概处于这样的关系区间。”
“哦……”闵念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片刻后，她又问道：“当初joker请到卞老师为他编舞的时候，是不是很轻松？”
“我在kingdom是负责演员部，说实话我对歌手部并不熟悉。但是据我所知，当初joker和卞访冬可以说是一拍即合，而且至今依旧合作愉快。”
钟北训说罢，多少也能理解闵念音问这么多问题的理由。
她是在无意间拿自己与joker进行了对比。
“念音，你追求完美的心理我能够理解。但卞访冬拒绝你，大概也并不是因为你的实力或是名气，做艺术行业的人因为理念不合而遗憾错过的事情很多，你也不要因此妄自菲薄。”
闵念音没吱声。
“我现在在去公司的路上，今天是要看一下练习室的设计效果，同时我也会让公司去找其他优秀的编舞老师，你不要想那么多，安心做你的事就好。”
“谢谢你……”闵念音低声说道，她低垂着眼睫，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开口说道：“像你这样有人脉有能力的经纪人，遇到我，真的很倒霉吧。”
钟北训脸上的笑容在听到闵念音说出这句话后瞬间一扫而空，她转而绷起脸，语气也生硬起来。
“我不是因为你的歉意才为你工作，没有用的抱歉还是收起来比较好。”
闵念音闻言一怔，她瞬间抬起了双眸。
在闵念音的记忆里，这还是钟北训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
“我是在充分了解了闵念音这个艺人的背景后，做出的与闵念音合作的决定。我对你的实力，对你所经历的事情，了如指掌。你这样否定自己，很难不让我联想，你是不是连带着否定了我看人的眼光。”
闵念音一听就慌了，她连忙坐起身，着急地连声否认。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
“我不知道在过去你都听到过什么样的评论，也不知道刘伟亚在做你经纪人的时候，都对你灌了什么样的毒药，让你一个红过的艺人居然变得如此没有自信。但是，我对我选择的艺人向来充满自信，其他的巨星也好顶流也好，我对他们都不在意，因为我知道我的人不会逊于他们。”
钟北训这番话说得如同一挺战枪发射时铿锵有力，而这挺战枪的后坐力落在闵念音的心中，令她至今还在震颤中无法自拔。
她的喉咙动了动，却依旧说不出话来。
闵念音突然变得羞愧，并不是因为被卞访冬拒绝，而是因为妄自菲薄。
自从退团后，闵念音习惯于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这样的习惯让她没了自信，而她现在终于为这种习惯而感到汗颜。
“我从来不会质疑自己的眼力，所以我希望你也是。”钟北训说道。
闵念音抬起手按在心口，试图安抚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半晌，钟北训听到闵念音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线说道：
“我……明白了。”
钟北训这才终于再次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你只管做好你的事，先这样。”
她说罢挂断了通话。
钟北训刚刚结束通话，正在开车的黎书之就问道：“看来卞访冬真的是块硬骨头，方彦没骗您。那我就再去找……”
“书之，要和我打赌吗？”
钟北训冷不丁地开口。
黎书之还没说完的话被堵了回去，她皱了皱眉，疑惑道：“赌什么？”
“赌你做我一个周的司机，闵念音一定能拿下卞访冬。”
“这……”黎书之笑起来，“老板，虽然我知道闵念音很努力，您也很欣赏她，但是我觉得您还是太高估她了。”
“别废话，你就说赌不赌。”
“那……”黎书之耸了耸肩膀，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赌就赌呗。”
钟北训笑了笑，她依旧看向窗外，眼中却掠过一瞬狡黠。
大概过了一分钟，黎书之才有些回过味来。
她好像本来就是钟北训的兼职司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