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礼尚往来
chapter 18
在返回的路上，外面逐渐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盛夏的雨像是冰凉的糖水，粘腻得愁人。
钟北训听见车外滴滴答答的雨声，不禁侧过脸去看车窗外的雨景。
夜雨缠绵，落在车窗上结成了网，也像是车窗的伤痕。
“叮咚”
钟北训闻声拿起手机，发现是闵念音发的一条微信。
“[照片]”
闵念音传了一张自拍，她穿着灰白色的练习服，坐在地板上对着镜子比了个剪刀手。
原相机，无滤镜，她脸上的细微瑕疵在钟北训眼中一览无余。
看得出她之前经历过极剧烈的运动，有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她的脖子上
“我练习到现在，练习室很大很好用，谢谢我的经纪人大人！”
“另外，丑自拍不许外传！”
看着这几条信息，钟北训本来紧绷着的嘴角逐渐松懈下来，她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笑了起来。
想了想，她在屏幕上敲字。
“好好练习。注意劳逸结合。”
这条微信发过去之后，钟北训听着窗外的雨声，思忖了一下，她开了车窗，拿手机对着车外的雨录像。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闵念音录下这样一段视频，也不知道这段视频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只是觉得既然对方给自己说了她在做什么，那她应该告诉对方，自己在做什么。
这是一种礼尚往来，钟北训想。
手机屏幕里飞快晃动的雨中灯火像是一盏巨大的走马灯，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地走着，钟北训逐渐看得有些失神，但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一瞬，她就又立刻如同噩梦初醒般回过了神。
她立刻合上了车窗，把这段录像发给了闵念音。
“我在回家的路上，外面下雨了，回家时记得打伞。”
她的话语平淡，然心戚戚矣。
而另一边，此时还在练习室的闵念音点开了这段视频。
直到看到这个视频，她才知道外面已经下雨了，她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巨大的窗户上此时已经被密密麻麻雨丝所覆盖，整个练习室此时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笼子，而她就站在里面，往外看。
窗外的灯火昏暗摇曳，一切都令闵念音感到陌生。她直到这时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看过窗外，没有这样看过自己生活的世界。
自从退团之后，她就独自沉浸在一个巨大的悲伤之中，她拍戏的时候也是活在这样的悲伤里，在应对前经纪人的欺压时，她也是活在这样的悲伤里，无心反抗。
这个巨大的悲伤就像是一个蛹，将她禁锢。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直到遇到钟北训，闵念音才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突然拉开了帘子，窗外的一切又重新出现在她视线里。
想到这儿，闵念音把钟北训发给自己的这条视频传到了个人社交账户上。
“一想到我和大家共同生活在这场雨中，我真的很幸福。”
点击发送键的同时，闵念音的身后传来开门声，项欣婉拎着一把湿透了的雨伞与两杯咖啡走进了练习室。
闵念音闻声回头，看见项欣婉的手中除了咖啡，还有另一把崭新的雨伞。
“没想到外面的雨还挺大的。”项欣婉抖了抖伞上的水珠，然后抬起头对闵念音一笑。
“附近的咖啡店24小时营业，哪怕你要练习到半夜，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看着项欣婉真诚的笑脸，闵念音的鼻子一酸。
离开昭耀的那一天她没有哭，被人造谣有金主撑腰是资源咖的时候她没有哭，被前经纪人欺压咒骂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可是现在，她却突然想要大哭一场。
正在车上闭目浅眠的钟北训被一阵手机振动声吵醒。她拿起手机，在看到来电人时有一秒的蹙眉，但下一秒，她又恢复如常，点击通话。
“喂，妈。”
“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刚刚在和公司里的人一起聊工作。”钟北训柔声说道。
“工作？”钟静娟冷声道。
钟北训哑然，她听出母亲的语气不善。
“你都辞职了，哪里来的工作？！”钟静娟怒声质问。
钟北训闭了闭眼，心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知道你天天都有聊不完的工作，我现在也懒得管你了，但是，”钟静娟坐在自家沙发上瞪起眼来。
“你这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辞职了？还有，你辞职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是看了手机上的新闻才知道你辞职了！”
钟静娟问这一连串的问题像是发射了一连串的子弹，钟北训的思绪被她打成了筛子，久久无言以对。
钟北训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呼吸，车外的雨水逐渐起了雾气，像是在车上裹了一层纱。夏天往往是几分钟一场的阵雨，可此时的雨已经下了快要半小时，雨势不仅没有减小，甚至愈演愈烈。
车前的雨刷器在玻璃上近乎癫狂的舞动着，扰得钟北训愈发心乱，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得越来越快，以至于让她的胸口产生一阵阵隐痛。
听不到女儿的回话，但却听到了她谨慎卑微的呼吸声，钟静娟的眼神一暗，随后长叹了一口气。
“北训，”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辆黑色轿车驶上这座城市的跨江大桥。
桥下的江水由于夜雨的缘故而波涛翻涌，而在桥上的人，他的心情此时也并不平静。
“关渡，”
那是时瀚的秘书。
“查一下钟北训的资料，事无巨细，一并汇报。”
他说罢按下挂断键。
远处的交通灯与桥上的灯火在雨水中晃动着成像，五彩斑斓的光斑融入雨滴中落在车窗上，它们还未来得及吸引到人的视线，就被雨刷器迅速消灭。
刚才在餐厅里，临走时，时瀚听到了钟北训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
“除了因为申裕的背后是镜衡之外，你选择申裕，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因为……”
钟北训看着他，眼睛里闪着令他看不透的微光。
“这里有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