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万人之上
chapter17
结束一天的工作,时瀚踩着玻璃幕墙外那最后一点血色艳霞,离开顶层办公室。
等他乘坐专属电梯直达停车场时,外面已然是漆黑一片。
时瀚一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一边快步往自己座驾的方向走去,停车场里很静,他皮鞋底踩在水泥地上的脚步声都有回音。
当他快要走到自己的座驾前时,他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一个背影曼妙的女人此时正站在他的车旁,女人低着头,她双手抱臂,轻轻地摇晃着身体,看起来似乎是在查看他的车。时瀚见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全身的肌肉此时都紧绷了起来,目光警觉地盯着着那个女人的背影。
而钟北训刚才实际上也已经听到了背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微微一笑,而后转身向时瀚走去,当她走到距离时瀚不到两米的位置时,她停下了脚步。
“时总,您好。”
她说罢伸出手,微笑道:“我们终于见面了。”
时瀚盯着钟北训这张漂亮的脸看了几秒,觉得她有些眼熟。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在申裕递交上来的人事任命书上看到过这张脸。
看来是觉得在申裕见不到他,所以亲自来这儿的停车场堵人了。
这是个有胆量的女人,但时瀚并不欣赏这样的胆量。
时瀚垂下眼看了看钟北训递到眼前的手,却并没有去握,反而慢悠悠地将双手都抄进了西裤口袋。
“钟小姐调查得倒是仔细,连我的车都查了,是个能人啊。”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钟北训自然地把手收回,像是根本没听出时瀚的讽刺似的,微笑道:“全亚洲限量十五台的车出现在这座停车场里,只有可能属于一个人。”
明明是阿谀的话,可到了她嘴里听起来倒也没有几分讨好的意思。虽然只交谈几句,但时瀚已经笃定对方来者不善,因此也无心与她多讲。
他对钟北训敷衍地笑了一下,而后用同样敷衍的语气说道:“钟小姐今天第一天入职吧,辛苦了,欢迎你来到申裕。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他说罢对钟北训用那种标准的上司模式点了点头,接着就打算离开。
“我亲自跑到停车场等您,您难道以为我只是想在您面前露个脸吗?”
当时瀚走到钟北训身边,与她并肩之时,钟北训适时地侧过脸笑着低声说道。
“时总日理万机,而我也不是闲人。我来这儿,是想和您聊点正事。”
时瀚闻言站住,却并不看钟北训。
“我的确很忙。”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从冷水中拎出来一样决绝。
“镜衡打算在演艺界发展本是我规划之外的事情,我也不可能为了规划之外的事,打乱自己的节奏。”
时瀚这话说得生人勿近,钟北训抿了抿唇,心中疑窦丛生。
听时瀚的口风,他似乎对成立申裕很是不满,所以连带着对她都充满反感。但如果他对申裕不感冒,那成立这个娱乐公司又是谁的想法呢?
时瀚继续说道:“人事发布入职邀请并没有经过我,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居然挖你跳槽。如果我知道的话,那我一定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
“为什么?”钟北训抱起手臂,好奇道。
时瀚看了看她,冷声:“我听说钟小姐是业界很有名的人物,选择申裕,实在是耽误你的时间。毁人前程这样阴损的事情,我不愿做。”
“怎么会呢。”钟北训笑道,“谁不知道申裕背靠镜衡,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你是觉得申裕背靠着镜衡这棵大树?”时瀚微微挑眉,似乎是有些惊讶。
“申裕的一把手是镜衡的长子,这难道还不算背靠大树吗?”钟北训笑着反问。
“呵。”时瀚听了这话,发出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哂笑,而后他仰起头,撇了撇嘴。
“好吧,那我就听一听,钟小姐你想要和我聊的正事。”
钟北训闻言环顾四周,惨白的灯光照在停车场的几处大梁上,投在地面上几道黑黝黝的阴影,她与时瀚站在同一阴影处,如同双双被黑泥缠住双脚。
她笑道:“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吧。”
时瀚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腕表,沉声道:“那很抱歉,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分给你。”
时瀚说罢对钟北训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就继续向前走去,可他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钟北训清晰响亮的声音。
“申裕能够赚大钱。”
时瀚的脚步停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我也可以让申裕变成您最趁手的工具。”
时瀚侧过脸,剑眉之下的眼睛直视着钟北训自信满满的表情。
说实话,时瀚实际上很反感钟北训这样的自信,这在他眼里实在过于张扬。
但他也承认,钟北训那份在他眼中过于碍眼的自信,的确成功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钟北训的第一句话,时瀚并不在意,毕竟作为镜衡集团的太子爷,他手上能够赚钱的东西可太多了。
但是她的第二句话,时瀚觉得有点意思。
位于s市cbd的镜衡商场顶层有一家著名餐厅,每周仅营业三晚,而且一晚最多只接待十位客人。据说哪怕是富豪巨星,想要在这家餐厅用餐都需要提前三个月预约。
而此时钟北训与时瀚就坐在这家餐厅里面。
钟北训说希望找个能够安静说话的地方,所以时瀚就把她带到了这里。
一餐人均接近五位数的价码和苛刻的筛客标准能够劝退不少闲杂人等,的确足够安静。
入座后,时瀚用指尖轻轻敲了敲腕表。
“你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钟北训对于时瀚这样的态度倒是无所谓,毕竟她本来也没打算和时瀚岁月静好地共进晚餐,要是说忙,她可不比时瀚要轻松。
“既然我和时总都很忙,那我就长话短说了。”钟北训端起桌面上的高脚酒杯,轻啜了一口柠檬水。
“您应该听说过谢伏山。”
时瀚想了想,说道:“你想说什么?”
“谢伏山今年在富豪排行榜上位列第一百七十名,身价二百亿左右。”钟北训说罢轻笑了一声,
“当然,他的这个排名和常年高居于富豪排行榜前十名的您和您父亲相比,自然不值得一提。”说到这儿,钟北训故作谄媚地笑了一下,但随后,她敛去笑容,话锋一转。
“但是您不要忘了,谢伏山居于此位,就只是靠kingdo而已,而许多做实业的企业人可都是被他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时瀚垂眸不语,但显然并不像几分钟之前那样去意甚浓。
只要他能坐得住,那就是胜利。钟北训心里稍微有了点底,于是继续道:
“演艺圈,并不只是几个演员几个导演凑在一起拍戏的圈子。这里,”
钟北训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玻璃桌子。
“大有可图。”
时瀚靠在座位上,他仔细端详着钟北训的脸,这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人,眼眸里却是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野心,有几个瞬间时瀚对上她的眼神,都会后背泛寒。
沉默半晌,他跷起二郎腿,仰起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钟北训。
“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只不过这个圈子里的强手太多,我的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时而已,实在无暇分心。”
“这我当然明白,所以我今天才会亲自来找您。”钟北训笑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帮我开垦这块沃土?”时瀚淡淡地说道,似乎依旧兴趣不高。
钟北训点了点头,“您是镜衡集团的总裁,在商海翻腾厮杀,那是您的强项。可是娱乐圈,很多时候或许并不能按照您熟悉的规则来玩。”
时瀚闻言一笑,问道:“喔……那你的意思是,你来帮我玩?”
“我曾经供职于kingdom,kingdom现在在几家娱乐巨头公司之中势头最猛。而我曾经是他们演员部的艺人总监,您应该也清楚,我在业内并非无名之辈。我这样的履历,做您的猎手,应该够格了。”
钟北训说得不卑不亢,时瀚垂眸,似乎是真的在考虑,片刻后,他笑道:
“你想要什么?”
钟北训听到这话,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时总爽快,那我也把话挑明。二十四个月,我帮您把申裕做到比肩甚至超过kingdom,而您要让我成为申裕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时瀚闻言顿时失笑,他的笑声听起来很是爽朗,倒是与他偏阴郁的形象不符。
他笑了一会儿才堪堪止住,可却难以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他于是就这样似笑非笑地看着钟北训。
“你的胃口好大啊,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老东家了。”
钟北训面沉似水,并不说话。
“老东家虽好,但谢伏山一人掌权,你做得再好也是为他人打工,倒不如另谋他处,找个不那么景气的公司,从头开始打造属于自己的王国。更何况,这个公司还背靠镜衡,怎么也比你白手起家要容易。”
时瀚说到这儿顿了顿,他看着钟北训的眼睛,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
“你是这么想的,我没说错吧?”
二人视线相撞,刀光剑影掠过,仿若短兵相接。
钟北训早料到时瀚不好对付,只是他居然这么直接地把幌子挑开,这让钟北训有些意外,稳了稳心神,钟北训笑道:
“只会听主人话的狗世间有千万,而懂得战术能为雇主谋取利益最大化的猎手,却不多见。时总大概已经有很多条狗了,现在您最需要的,应该是懂得操控猎狗的猎人才对。”
“钟小姐的话在理,”时瀚抿嘴想了想,过了一分钟左右,他开口道:“好吧。我就给你这二十四个月。做得好,我也不让你做什么二把手。”时瀚笑了笑,“我可以把申裕完全交给你,可如果做得不好,你就得卷铺盖走人。”
他边说话边观察钟北训的表情,可奇怪的是,哪怕是在他说到会把申裕完全交给她时,钟北训的脸上居然也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波动。
“只不过,我听说演艺圈里最讲究业内的评价,一旦申裕到时放出你办事不力因此被炒的消息,你在这个圈子里可能也就待不下去了。”
“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钟北训很是自信。
时瀚对她的自信不置可否地一笑,而后他端起高脚酒杯,抿了一口里面的清水。
“我还希望您能答应我几件事。”趁着时瀚喝水的时候,钟北训说道。
“你说。”
“公司里现在只有闵念音一个艺人。我希望她的演艺事务能够全部由我主导安排。”
时瀚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请便。”
钟北训见状有一瞬间的惊讶。
时瀚对待闵念音的态度实在过于随意,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个人。可如果是这样,申裕又为什么只有闵念音这一个艺人?
好几个问号出现在钟北训的脑海,但现在她顾不得去思考,而是继续按照计划说道:
“还有,我需要在申裕开辟独立的练习室与录音室,所以我希望拥有申裕大楼全部闲置房间的使用权。”
“这个也不难,我答应你。”时瀚回答的爽快。
听到时瀚的允准,钟北训彻底放宽了心,基础设施只要有保障,那她今后就可以大施拳脚。
“不过钟小姐,我对你也有一件事很好奇。”时瀚这时悠悠开口道。
钟北训笑道:“您说。”
“除了因为申裕的背后是镜衡之外,你选择申裕,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听到这话,钟北训的喉头一紧,呼吸的节奏倏然乱了阵脚。
时瀚是个极机敏的人,他立刻就发现了钟北训的异常,他试图用他锐利得像是刀刃的目光,去切割钟北训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二人沉默着对视了良久,钟北训才面色沉静地缓缓开口。
“二十分钟早就已经过了,您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