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动荡(4)
丘明暴怒之余竟把全场的人都震慑住,谁都没想到本想狼狈而逃的丘明会被魏生叫住,当真是给面不要面。他以为他能吓跑这几个人的功劳是他英勇地站出来?太可笑了,如果不是在场几十人他魏生不一样是待宰的羔羊吗,现在搞了这一出两边都不好下台,甚至丘明那即将迸出火星的眸子里还有再杀几个人的欲望。
墙倒众人推,群众为了消散些丘明的怒火纷纷把矛头转向魏生。
“还真以为自己是英雄,你别倒地上啊老头。”
“你说你这老东西是不是给脸不要脸,你非得惹人家干嘛!当真是不想活了!”
“我们给你演个戏就不错了还真指望我们陪你送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一副没家人的样我能跟你比吗?”
“……”
魏生冰冷的尸体在群众们的一阵阵骂声中被埋没,他已经听不到任何东西,但是丘明气焰下降了许多,他鄙夷地看了眼魏生,“呸”地一口浓痰吐到他脸上。
“老头,这就是逞英雄的下场,你他妈一秒从天掉到地上,死了也难安息。”
“都他妈滚,谁再敢步他后尘老子给你们全杀了,一个都跑不掉!”
丘明一脚踢开魏生,杨老三愣愣地看了一眼,他凑上前对丘明说:“走吧大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估计筱卿寒快来了,老早就有人给他报信了。”
筱卿寒,如此简单的三个字竟让丘明的脊背发寒,那个男人的恐怖程度可是在他之上一百倍,当然,只是对于他这种亡命之徒来说。
“妈的,要是没筱卿寒这混蛋老子今天非得给他闹翻天,这个镇老子肯定屠了!”丘明咬牙切齿说,“哥几个,咱们先撤,回头再跟他们算账。”
丘明擦了擦刀还给老弥,下一秒却刀身落地,一摊红色血液顺势流满刀身上下。
这摊血液的主人正是丘明,不知从何飞来的一只玻璃瓶精准地砸在他的手背上瞬间爆开,玻璃片把他的手背扎得千疮百孔,一道道血红的印子涨着热气。他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背,仰天的哀嚎声把群众那鼎沸的咒骂声通通吓停了,一时间,整个街口只剩下他的哀嚎。
“谁干的!这他妈谁丢的!给老子站出来!”杨老三反应过来,他怒不可遏地嘶吼着,赶忙把身上的粗布撕下来给丘明包扎,其余七人也立马凑上前给丘明的手做处理。
一枚枚玻璃片从丘明的手背拔出,丘明那如熊一般的身躯在刺痛中止不住地颤抖着,甚至连眼角都挤出两行泪水。
上一秒嘈杂的人群此时面面相觑,半晌之后一个孩子的脑袋从他们的腰腿间探出,他做出瞄准的姿势,手里藏着的瓶子如飞火流星一般丢出,准确无误地砸到杨老三的腿上。
杨老三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孩子的脑袋也在这一刻窜入人群,不见踪迹。
独眼龙一抬头,碰巧看到那孩子预备丢玻璃瓶的姿势,但下一秒他丢失了目标,结结巴巴地跟杨老三说:“三,三哥,是个孩子,我看到了。”
“什么?”杨老三一脸诧异,他怎么也想不到跟他们作对的竟然是个孩子,他不顾疼痛站起身,幻视了一眼四周,妄图找到那孩子。
“三哥,我看到那孩子的脸了,咱们先走吧,回头就咱俩来这找他。”独眼龙压低声音,伏在杨老三耳边说。
杨老三思索几秒,觉得独眼龙说的在理。筱卿寒不知道还有多久会到,他们眼下只能选择先走,只要出了这镇子主动权就还在他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我看着这边,你们先走,我马上就到。”杨老三怒目圆睁,他警惕地看着周围,以防躲在暗处的那个小崽子再现身。
那个孩子的脸再也没有出现,七个人抬着丘明跌跌撞撞地跑着,杨老三指着群众警示他们别轻举妄动,没过几秒九个人便已经不见寸步。
九人一逃,如同一条黑龙的人流瞬间解散,在后的人抱怨什么都没看到,在前的只有寥寥几人抬着那三个女孩跑去治疗,还剩下一伙人跑到魏生身边查看他的状况。他们仿佛忘记了先前咒骂魏生的话,那些发自肺腑的咒骂如云烟一样消散,却在魏生咽气前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
魏生的身体早已冰凉,他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丘明逃跑的那条路,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光,但不知为何,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中仿佛藏着一个怪物,只是盯着就感到恐怖。
那不是怨恨的眼神,反而倒像是诅咒。他们拨弄着魏生的眼皮,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每次合上都会睁开。
“能把这个老爷爷交给我吗?”一个身着蓝色粗布褂的小男孩走上前,“我是他的养子。”
围着魏生的那几人鄙夷地打量着那个孩子,他们都是魏生的忠实顾客,从来都没听说过魏生有养子,但既然有人愿意处理魏生的身体他们倒是觉得无所谓。
“行,那就交给你了小弟弟。”
围着的人们全都散开,刚刚还沸沸扬扬的街上此时只剩下那个孩子站在那里。
静静的……
那孩子低着头一语不发,他的手掌时而攒起时而放开,他不敢看一眼魏生,只是默默地低头为魏生哀悼。
“来,小晏晏,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福肉墙,拿好。不够再来爷爷这拿。”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韩晏晏突然抬起头,朦胧的眼眶里还是那狼狈的场景……他多希望这只是魏生给他开的一个玩笑,希望魏生站起来把他最爱吃的福肉墙拿到他的面前给他道歉,那样的话他倒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幻听啊……韩晏晏苦涩地笑。
“魏生爷爷,魏生爷爷。”
韩晏晏强忍着情绪,他蹲在魏生身边,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他觉得魏生只是睡着了,等着别人把他叫醒呢。
“魏生爷爷,魏生爷爷。”
天空的银轮被黑雾掩埋,空气中荡起徐徐微风,那个租来的小车上挂着的“魏”字小旗在微风里徐徐荡漾,没过片刻后它的表面出现一滴滴斑点,再过半晌后,无数银丝夹杂着狂风侵袭而来,那面小旗被浸泡在暴雨中,失去了生气。
“魏生爷爷!”
韩晏晏仰天长啸,这一刻,夜幕中的层云闪烁着各种形态的火舌,亦如雷之花绽放,轰鸣的雷声与他的歇斯底里产生共鸣。
骗不了自己了,韩晏晏痛苦地闭上眼睛,如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任由雨水鞭挞他的身体。
韩晏晏微弱颤抖地声音被埋没在雨声中,也许他根本没发声,但那嘴唇的意思明显是:
“爷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