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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钟离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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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邵阳夜营

    正始三年十一月。

    淮河已经开始进入雨季。连绵的春雨对北魏军的进攻也造成很多困扰。

    形势变化令皇帝感觉取胜越来越难,皇帝便下诏让元英放弃进攻,率军回师,但元英不甘心狼狈回撤,上表道:“我矢志歼灭寇敌,然而月初以来,天气淫雨不止,如果三月里天气放晴的话,钟离城就一定可以攻克,希望圣上恩赐,再稍微宽限些时日。”

    皇帝又诏令元英道:“那里的地气蒸湿,不宜于久住长留。钟离城虽然势在必取,但这只是将军的深入考虑,而用兵时间久长力量耗尽,这也是朝廷所担忧的呀。”

    元英再上表言称钟离城必定能攻克,皇帝召集八坐商议后同意他的决定,并派遣步兵校尉范绍前去辅战。范绍见钟离城非常坚固,劝元英撤兵返回,但元英不听从。

    萧衍见连绵的雨季也不能打消北魏攻取钟离之念,便再调豫州刺史韦睿,率军救援钟离。

    一直在合肥镇守的韦睿知钟离城情况危急,在接到命令后,立刻出发,从合肥直接由阴陵大泽奔赴北徐州,逢山涧峡谷,一概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有人害怕北魏军势盛,劝韦睿慢慢行进,以避锋芒。韦睿道:“钟离现在已经危险得挖洞居住,背着门板去打水了,飞车疾驰还怕来不及,怎能慢慢走呢?何况魏人已落于我手,你们不必担忧。”

    只用了十天时间,韦睿便率军到达邵阳洲,与曹景军大军会合。

    曹景宗一向骄横跋扈,难于合作,早在建康临行之时,萧衍就谆谆告诫过曹景宗:“韦睿是你们州里的人望,你应该虔心敬重他。”

    曹景宗见到韦睿,得知他将行军时间缩短至原来的一半,既感动又惊诧,对韦睿很是谦恭有礼,事事与他商量,再没有早进或迁徙行军的念头。

    萧衍得知后道:“二将和睦,军队一定能打胜仗,朕估摸此战定能获胜。”

    抵达前线后,韦睿观察地形,在曹景宗营前二十里处,距离北魏前哨堡垒仅仅百余步远之地,连夜挖掘长壕,扎上鹿角,将带枝叉的树木竖立其中。梁郡太守冯道根靠计算马步分配军工们平均的工作量,至天亮,一夜之间,营垒筑成。

    近在咫尺的北魏主帅元英一觉醒来,见对面突兀出现的堡垒和壕沟,惊讶不已,用剑柄接连敲打地面,叹道:“究竟是哪位神灵保佑贼寇啊!”

    曹景宗立好营寨,军容整齐,武器衣甲精新,北魏军看到心虚胆寒。

    反观北魏军,队伍不整,人心涣散,吃穿无着落,哀鸿遍野。

    曹景宗明显感受到北魏军队的垂头丧气,也担心钟离城中军心不稳,为此他招募死士言文达等人从护城河潜入钟离城,向钟离城军民告知援军抵达的消息。城中军民闻讯,士气大振,防守更加坚决。

    杨大眼率一万骑兵先发动进攻,北魏的骑马持槊开攻,所向披靡,南梁军完全不是对手。

    南朝少马,南梁军在野战方面毫无优势可言,韦睿命麾下将战车首尾相连,组成阵仗,杨大眼会合骑兵将其包围。

    韦睿指挥二千强弩一齐发射,洞穿北魏军铠甲,北魏骑兵人仰马翻,杨大眼的右臂被箭贯穿,北魏骑兵被迫撤退。

    次日清晨,元英亲自率兵来战,韦睿乘着素木车,拿着白角如意,从容指挥战斗。一天数战,元英也没占到多少优势,颇为畏惧南梁军的顽强。

    夜间,北魏军发动偷袭,箭如雨下,因梁军堡垒多是临时搭建,故而人员伤亡惨重。

    韦睿冒险到高处指挥高度,儿子韦黯请他下城去避箭,韦睿不答应,怒斥他是“胆小鬼”,军中惊乱,韦睿在城上厉声呵斥才安定下来。于是南梁军奋力作战,击退了北魏军。

    两军交战之时,南梁军喂马的牧人去淮水北岩割草,皆被驻于北岸的杨大眼的人连人带草掳掠。曹景宗便派出千余人在北岸修筑城垒,与北魏军相峙。杨大眼的人发现之时,堡垒已修缮完毕,除确保南梁军粮草无虞外,也间接切断了北魏军的补给通道。

    杨大眼无奈率手下强攻,曹景宗亲自坐镇指挥,南梁军力是北魏军的两倍,轻易便打退了他们。随后杨大眼命干将赵草守护堡垒以便保护牧人安全。杨大眼的人再来掳掠南梁人,被赵草埋伏的人手捉住砍头,头骨被高悬壮军威。

    2 钟离之战

    北魏先前在邵阳洲两岸造了两座桥,树立围栅数百步,截断淮河通道。萧衍命曹景宗等建造高船,使船身与北魏军所筑的两座桥高,准备发动火攻之计。韦睿命冯道根及庐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等统领水师

    正始四年三月,春雨急,淮水暴涨六七尺。

    韦睿立刻派冯道根、裴、李文钊等乘斗舰袭击南桥的北魏军,利用南方人习水的优势,战船竞发,靠近北魏军营垒,将其尽数歼灭。又用小船装满柴草,灌上膏油,趁风纵火,用来焚毁浮桥。

    同时,韦睿派敢死之士拔栅砍桥。大水湍急,风怒火盛,顷刻之间,桥珊尽毁,随水冲走。桥体毁坏,魏军的退路被拦腰切断,士兵丧气。

    冯道根等亲身搏斗厮杀,南梁军人人奋勇冲杀,无不以一当百,呼声震天动地。

    魏军大溃,纷纷败退,溺死、被斩杀的各有十余万。元英见桥已毁掉,单骑脱身逃命。

    曹景宗攻北桥,指挥众军鼓噪而进,杀入北魏军营。杨大眼见元帅从东岸弃营而逃,军心已动摇,各个营寨一个接着一个被攻破,魏兵纷纷逃命,也只好烧毁营盘跟着逃走。

    钟离城内的昌义之带兵冲出,追击元英,元英匹马逃入梁城。

    北魏军投水死都不计其数,沿淮百余里间,尸骸枕藉,淮水为之不流。

    南梁军俘虏五万多人,收缴的粮食、器械多到不可计数,牛马驴骡数以万计。

    萧衍派中书郎周舍到淮河边劳军。韦睿把缴获的物资堆积在军门,周舍看后对韦睿道:“将军缴获的真和熊耳山一样高了啊!”

    曹景宗命令军主马广追击杨大眼残部,一直追至泼水,沿途四十余里,被杀的魏军尸体一个接一个。

    裴所部又乘胜攻克了羊石,斩杀北魏城主元康,继而攻克霍邱,斩杀城主宁永仁,又重新收复了小岘和合肥。

    此战之后,韦睿进爵为侯,增封七百户,拜右卫将军;曹景宗进爵为公,增封四百户,拜将军领军。

    洛口惨败,对刚建国不久的南梁来说,甚至有存亡断续的危险,钟离之战的胜利对南梁来说是关乎国祚的,其意义丝毫不亚于当年东晋的淝水之战,挽回了之前北伐失败的损失和影响,大大扭转了南梁在淮河流域的不利态势,虽不能彻底改变北强南弱的军事格局,但至少在短时间内,北魏再无力继续在淮河流域和南梁争锋。

    在此战中,北魏丧失兵力二十余万,失去了自太武帝以来七十年对南朝的军事优势。

    八月。

    北魏主管官员上奏皇帝:“中山王元英谋算失策,齐王萧宝夤等人守桥不固,都应处以极刑。”

    皇帝诏令免元英、萧宝夤死,从朝廷中除名而为民,杨大眼流放营州充军。

    3 北邙晚眺

    九月九重阳节。洛阳城北,北邙山。

    崔偃陪着蓝田游览北邙山,每逢重阳佳节,上北邙游览者络绎不绝。

    横卧于洛阳北侧的北邙山又名北芒,北枕黄河,南临洛阳,西靠山川,东望平原,太行、王屋、崤山、熊耳山、外方山和嵩山如六根参天巨柱环绕,三水纵横,正所谓“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占尽了所有的地理优势。

    北邙山不高,虽蜿蜒而绵长,却适合刚出月不久的蓝田游览。恰是魏梁钟离前线打得难得难分的时候,蓝田诞下了一位软糯可爱的小公子。崔偃对蓝田母子极为爱护,有保母照护,又有王府诸多女眷悉心照拂,蓝田很快便恢复过来。

    重阳佳节,小夫妻俩偷得一日闲暇,撇下孩子纵情游览北邙。

    崔偃看着蓝田眉弯秋月,低头轻吻她眉心,“蓝田,如今你已是我妻,生同床,死同穴,我们会一直永永远远在一起的。”

    蓝田温柔的眸光紧紧凝望崔偃,道:“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一切美好才刚刚开始呢。”

    崔偃唇边有沉醉的笑意,“真好啊!”

    是啊,他已是她名正言顺的夫,理当与她出双入对。

    彼时正是傍晚,暮色苍茫,云烟缥缈,两人已登至最高峰翠云峰,周围树木葱茏,苍翠如云。

    “我从未想过,至克壮之年才一睹北邙风光。”崔偃伸出手,握一握蓝田的手,笑意温柔。

    “登阜远望,伊洛二川之胜,尽收眼底;傍晚时分,万家灯火,如同天上繁星。北邙山峰峦起伏,风光绮丽,今日重阳,正可一睹‘邙山晚眺’,此生也不引以为憾了。”蓝田与他十指交握,含笑道。

    在北邙山顶峰俯瞰洛阳城,城池雄伟,宫苑壮丽,真不愧为天下之冠。洛阳何其幸甚,战马嘶号、血流成河的悲壮,满目疮痍、无复孑遗的肃杀,也未遭天下英雄遗弃,真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五柳先生道‘一旦百岁后,相与还北邙’,看着物华天宝的定鼎之地洛阳,那些帝王将相死后自然也想留在洛阳福地北邙,可以俯瞰城池,坐拥天下。”蓝田感叹不已。

    崔偃意态闲闲,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前已足够显赫,死后还想泽被后世,富贵万年。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好处都让他们给占尽了!如今不也只是躺在北邙山的黄土里,被风沙盖过,被历史遗忘,谁又管得你是哪朝帝王,哪朝将相!”

    蓝田抚掌轻笑:“远处是绚丽的晚霞,近处是层叠的坟茔,脚下是盛世繁华的洛阳。妙绝!”

    秋日的黄昏早早便暗了下来,和着最后一道霞光,将洛阳城沉坠于暗色之下。

    “历史有三人,是我仰慕的。其天姿,是站在时代之巅的。不知夫君能否猜出来?”蓝田带着意味深长的笑问道。

    “既是来了北邙,想必这三人必是帝王将相了?”崔偃问道。

    “是!”蓝田点点头。

    “我只猜得出其中一个是始皇帝。”崔偃搓着手道,好奇又问,“另外两个是谁?”

    “第一个是铁血执法、开启法制时代的商鞅;第二个是兼四海,统一天下的千古一帝秦始皇;第三个是铁腕果决、雷霆手段的曹魏第一权臣司马师。”蓝田一脸郑重,“此三人之天资,天下无双,站在时代之巅,几乎不可复制!”

    “这三个人,都是顶级政治家,真是以一人之力推动历史的车轮,换做以前,我肯定是不能认同你的看法、观点的。但在这‘凡有血气,皆有争心’的乱世,却需要这样打破旧时代、时制度的人,虽然他们注定不被当时的人理解。”崔偃不觉感叹,“你既慕强如此,为何却看上了我呢?”

    “我与世人衡量价值的方式不同,我的心很大,大到仰慕强者,但我的心也很小,小到只愿与枕畔夫君此生长久。”蓝田依偎在崔偃怀中,轻声道。

    崔偃下颔抵住她的眉心,“是啊,我不过是崔偃,你也只是蓝田,只是红尘中最凡俗的男女,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倾心相许而已。”

    二人正说着话,却闻身后也在沙沙脚步声,却是邢峦和元纯陀,闲来无事,他们夫妇俩也到北邙山游览。

    看着小夫妻俩彼此眉眼间都是深深的欢喜,元纯陀禁不住笑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公主,夫君对你真好,你可真是有福气。”她又转脸对着邢峦一笑,“邢郎,我好生艳慕。”

    邢峦笑吟吟道:“男女相悦,便是如这般彼此欢喜。公主最近可好呀?”

    蓝田含笑点头,“有他如此细心呵护,我恢复得很好。”转脸对着崔偃一笑,甚是甜蜜。

    风吹过,朦胧之中,又见一个登顶,四人一看,只见清朗月光之下,却是元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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