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识字
即便他逐渐走近,贺长歌却没有看到他的胸膛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嘴巴紧闭,更没有鼻翼扇动。
“你是谁。”他故作冷静地问。
他的眼珠微微转动,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没有应答,贺长歌又提出另一个问题:“这是哪里?”
他继续思考,还是没有搭话。
于是又过了五六分钟,贺长歌终于确定,眼前这个漂亮得过分的东西不是个活人。有谁回答个问题十分钟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分明就是个死物!
他大着胆子走上前,用手指轻戳了一下他胸前。刚戳上就吓得倒退了几步:“你你你……你……”
给他都吓结巴了。
这是个女的!怎么长得这副模样,穿一身黑跟个鳏夫一样。
那人在他戳上胸前的时候,低头看了他一眼,脖子咯咯地发出机械般的声响,在他收回手之后,又陷入之前的思考中继续沉默。
只是眼中的悲悯夹杂了一丝疑惑。
“姐姐我真的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不知道你是女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行行好放过我,放过我哈。”
刚一转身,那东西的爪子就搭上了肩膀。
贺长歌真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
“咯咯咯咯……”
“成成成我不走,你先把手放下……”
贺长歌还没转回去,却发现前方十米范围内,出现了另一个东西,不、是人,不对,说不定还是死物,人形死物。
与身后人相对,来者白衣长袍垂地,披发赤足,眉毛和眼珠都是银白色,皮肤同样白得不正常,殷红的嘴唇,额心正中有一个同款的白金印记。
不过,
这人……有呼吸、有心跳……
活人?
美则美矣,这美人美眸中满是担忧地看着他,突然开口提醒道:“别回头。”
“它会露出尖牙咬掉你的咽喉。”
“你又是什么人?”贺长歌继续灵魂提问。
这人仿佛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浑身散发着忧郁气息,感觉下一秒就要穿进伦理苦情剧里当男主角:“我是符川。符灵的孪生兄弟。”
贺长歌瞳孔微缩:“你是符灵的弟弟?”
“不错。我与符灵是浮灵骨秘洞的同出,你身后的那个人,是邪灵幻化的分身,专门挑有天赋的修炼者附身。”符川指着他身后的黑衣人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受害者之一,受困在这里千年无法离开。是你唤醒了我。”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极缓,十分吃力,眸中流转着淡淡的忧伤。贺长歌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美得雌雄莫辨,对着这张脸,实在是很容易被蛊惑。
“如果没有你,至今我还在沉睡中不知今夕何夕,我的哥哥符灵一直在找我,上次你们还见了面,记得吗?”符川脸上露出痛苦又怀恋的表情,“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哥哥,十分想念……你既然来到这里,说明一切都是天意。”
贺长歌后退一步:“什么天意?”
符川察觉到他的动作,声音一滞,语气伤心而忿怨:“你不相信我?”
“那邪灵将我困在这里千年之久,终于我以为有人进来能够救我出去。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到这地方来沾染一身邪气!”
说罢转身欲走,贺长歌却拉住他:“等等。我总归得确认一下身份不是?”
“所以现在你确认完了?”符川火速转过身,眼中竟然还带着点点泪光。
“确认确认。”贺长歌露出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背在身后的手中攥起冰锥:“伦理剧演过瘾了吧,邪灵阁下。”身后的东西将他推出,而他借力道顺势将冰锥狠狠刺入眼前宛若天神的男子脖颈。
面带泪花的俊美脸庞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股股紫黑色的烟雾从伤口处冒出。很快穿着白袍的男人成了一张落在地上的皮囊,浓烟在空中逐渐成人形:“符川,想不到我拔了你的舌头、限制你的行动,竟然还能传递消息,我倒是小瞧了你……”
“本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想陪这个人玩玩,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
贺长歌感觉身后的人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拖到身后,眼前一闪,黑衣女子与那团浓烟撞在一起,瞬间打散了那具人形。
“符川,这个人早晚会和你一样,成为我的修炼器皿。”附上反派特有的一串哈哈大笑。
“啊,好身量。”贺长歌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或许不能说是人)还是态度很好的,他站在原地思考是否需要认认真真地给符川行一个古代大侠相见的抱拳礼时。
那人转回身,无神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他,明明没有一丝聚焦,贺长歌却莫名地知道它就是在看他。
“符川先生,不,符川小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贺长歌规规矩矩地抱了下拳,“顺便谢谢你刚才那一掌,力道刚好,否则我也不能剜个正着。”
“方才我还以为你那啥了,不过看来阁下还是有意识的,我刚才戳你不是故意冒犯,您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符川:“咯咯咯咯!”
贺长歌:“……什么?”
符川:“咯咯咯咯!”
贺长歌觉得自己应该找老母鸡进修一下动物语言学。
“你能写字么?我听不太懂。”
话落,符川黑色袍袖一挥,空中出现了一个白色幻幕,画面渐渐显出字形,竖着的,又长又齐一串接一串地出现。
好像羊肉串和烤豆腐(不是)
“咯咯咯咯!”
贺长歌看了又看仿佛屎壳郎蘸墨爬出来的古华国字,实在是看的人糟心,不得不承认自己大字不识一个:“符川小姐,不瞒您,我从小家贫不识字的……”
符川似乎被他文盲气着了,袖子一挥,啪地幻幕消散,转过身走了。
贺长歌:“……”
他走得很快,一步跨出去好像别人走的十步,没几秒的功夫,贺长歌只能看见他的身影成了一个小黑点。
“就算我看不懂也不能不理人吧……”再一回神,他感觉自己胸前被人电了:“谁?谁偷袭我?”
不会那邪灵又回来了吧?
等他再转身认真看时,眼前突然撞上放大的一张脸,黑漆漆的眼珠子瞪得极大,刚才他已经受了两次惊吓,不想又遭上一次,“啊——!”尖叫声响彻云霄,惊走深夜密林中的一众栖息飞鸟。
“鬼叫什么。”贺长歌这才看清眼前放大的脸是沈越,刚才那一声尖叫是他喊的。
他此刻正仰躺在草地上,头顶是林枝和星空,很快视线范围内凑上来几张人脸,于团、乐锦、燕骁、华生,嗯,他怎么还出现幻觉了,一个倒着的瓜子脸怎么那么像上官落雪?
很快他发现不是幻觉,因为那张瓜子脸正过来了,蹲在他身旁,道:“还不清醒?”
贺长歌:“……”
上官落雪:“很好,那再来一下。”手指滋滋的电流直冒响。
贺长歌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别、别,我好了,好了,清醒得很。”慢慢从地上坐起来,环视四周,发现生命种子还在原地飘着,面朝他这边,没动。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华生离他最近,摸了摸他的胸口:“你刚才被生命种子冒出来的烟雾袭击,很像中精神系幻象那次,要不是女帝及时赶到把你弄醒,你现在恐怕还魇着。”
贺长歌低头瞥见右手黑了一块,夹克袖子烧没了,成了黑漆漆的毛球挂在胳膊上:“我手怎么这样?那烟雾还烧我了?”他的整条右小臂都熏黑了。
沈越摸着脑袋走上前,有点不敢看他:“我烧的老大,你昏迷好一会儿,那时候女帝还没来,怎么叫你都不醒,征得大伙同意之后,我就烧了你的袖子。”
其他人脸上的表情:是啊,老大你昏迷不醒,我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沈越才好意思抬头,只见老大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
沈越松了一口气。老大还是爱他的。
贺长歌抹了把小臂上的灰:
“回去赔我一件,阿玛尼的。”
沈越撅起嘴。一件衣服而已,区区几十晶币罢了,有钱。
上官落雪离他们大约十几米远,正双手抱臂靠在一棵树上,眼神时不时扫过这边。
“你怎么来了?”贺长歌将黑漆漆的袖子挽上去,释放异能隐匿气息,走到她面前,“我要怀疑你是专程来救我的了。”
惯用的吊儿郎当话术。上官落雪哼了一声:“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那小东西怎么回事?浮灵骨秘洞又是怎么回事?”
贺长歌“哟”了一声,道:“你都知道了?你大伯告诉你的?”
上官落雪撇了他一眼:“不是。你挺聪明,找我大伯作掩护。”然后略带得意地轻咳一声,“我大伯没告诉你机密档案室的书籍要想借阅,除了有很高权限外,每一本书的封面都嵌有一枚电子芯片,每借一本,都会有借阅记录发送到我电脑上。”
“那天下午我给大伯打过电话,他人在研究所,卡却跑到了帝都图书馆,上午只有你见过他,除了银鹰的成员,我想不到还有谁能用我大伯的借阅卡权限借书。”
“贺长歌,你是不是忘了我在宴会上说过什么?”她语气中带着不满。
贺长歌语中带笑,不慌不忙道:“合同不是还没签么,我应该不算违约吧。”
上官落雪与他对视一眼,随即挪开视线:“你说的对。不算。”语气冷下来,完全不似前一天的温情模样。
贺长歌这才察觉到她好像真的生气了,“哎,你真生气了?”坐享其成不好么,又不是非要跑过来冲锋陷阵才能彰显厉害。
上官落雪看着他,不说话。
贺长歌被她盯得发毛:“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接受你的道歉,让我跟着你们。”
“别想甩掉我。”
“我说,不让你来是为你好,这洞没那么简单。怎么,你怕我独吞宝贝啊?”
这倒不是,就凭贺长歌在异能岛不计前嫌救她,可以看出他不会撒谎。
但上官落雪对于他避开她悄悄行动还是很气愤,赌气道:“不然呢,那小东西怎么解释?”
“它?”贺长歌知道她只是找个借口跟着,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它算什么宝贝,灾星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