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活像个吸血鬼
贺长歌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
上官落雪熟练地将制作瓷胎的高岭土、瓷石经过磨洗、除杂揉匀后调和成用来制作瓷器的瓷泥。
这个过程称为“练泥”。
“把模具拿过来。”
“这个吗？”
贺长歌拿起一个奇形怪状的对称模具道。
“嗯。”接下来是制坯，她将调制的瓷泥放入模具制成所需要的瓷器的外形，放在一边，道：“过来，你不是要做陶瓷人偶么？这里有专门的陶瓷人偶模具。”
她调了些瓷浆递给他:“先注浆，倒到模具里，记得拍打一下，不要有气泡。”
贺长歌跃跃欲试地拿起注浆，倒进去，头、身体、胳膊、脚，全部倒完之后，最开始的头部的瓷浆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上官落雪将模具脱下来，拿出做好的头部模型递给他，“你可以自己用雕刻刀给它画出眉毛、表情或者修一修你觉得不好的地方，加入一些个人特色。”
贺长歌第一次接触这个，好奇地拿起刻刀左修一修，右一修，刻的那叫一个精细，递给她：“好了。”
上官落雪把先前的模具脱完模，等到他刻完接过来一看，漫不经心的眼神，高挺的鼻梁，额心的雷电印记，神情隽傲。
活脱脱一个翻版的她。
“像吧？送你了。可以放在那组陶瓷小人中间，这是长大版。”他看着小人，怎么看怎么满意，喜滋滋道:“也可以摆在你的博古架上，这可是我贺长歌的大作。”
上官落雪感觉左胸里怦怦跳动的东西，仿佛被人用小锤轻轻敲打了一下，砰砰的震颤使她呼吸微微错滞。
给她之后，贺长歌低头专心刻起了手脚上的肌肉纹理和指甲、皮肉，并没有看到上官落雪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她出声道：
“……做完了晾一晾装到盒子里。”
“嗯。”并没有抬头。
她收回视线，将凉到半干的胚胎置于车盘，用刀旋削表面，保证瓷器外表的光洁。
等到贺长歌刻完手脚和身体放入盒子里，她也差不多削完顺便调好了釉浆，走过来：“过去用雕花刀给瓷器表面刻出花纹，我来给它们上一上釉浆。”
贺长歌抹了抹手：“成。上釉还有什么讲究？”
上官落雪低头小心翼翼地拿起人偶的头，道：“根据瓷器种类不同，上釉的方式也不同。不过，无论什么瓷器、采用何种方式，保证釉浆的均匀分散是最重要的一点。”
“你懂得还不少。”
“小时候去瓷窑玩过几天，耳濡目染了些，皮毛而已。”
贺长歌坐到上官落雪的位置上，拨动圆轮使之平稳地施转，利用轮车旋转力，使模型匀速旋转，将花纹细细描绘在模型表面。
他学得很认真，甚至有点无师自通。上官落雪上了会儿釉，第二次走神看贺长歌去了。等到他做完一抬头，恰好与她眼神对上，笑道：“你这么快就弄完了？看我做得怎么样？”
“嗯……很好。一起拿过来上釉吧。”上官落雪将余下没上完的身子上了釉，才将他拿过去的瓷器一并搞定，“我上的是透明釉，就是白色，陶瓷一般来说白的比较好看，至于这个陶瓷人偶，等我拿到瓷窑让师傅们再给她点上其他的色釉。”
贺长歌：“嗯。”
一番折腾下来，天也快黑了，上官落雪将两件瓷器交给刘羡，叮嘱他亲自送去郊区的瓷窑。
贺长歌这时候才发现，他一下午没有见到刘羡，平常他与上官落雪几乎像人与影子一样的存在，这次居然消失了一下午。
上官落雪去洗手的功夫，贺长歌跑去问刘羡下午去了哪儿。他倒是很诚实地回答了：“小姐给我放了半天假，吩咐我不要打扰。”
哦，看来是他想多了。
晚上照旧在上官家吃饭，他中午吃到了序号34的菜，晚饭结束到了67道，还没有吃重样，不得不感叹上官家大厨厨艺的豪横。
重点是还不浪费，精准拿捏上菜的时间和份量，每一份都是都恰到好处，几乎不会有做的吃不了的情况。
“今天过得很愉快，非常感谢你的招待上官小姐。”贺长歌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莞尔一笑：“你开心就好。”
亲自将他送到门外，此时整个别墅灯火通明，前面的古宅也有廊灯、路灯和灯笼亮起，映出一片绚丽而清楚的白色小路。
刘羡已经在白色小车上等候，贺长歌坐上去，跟站在台阶的上官落雪招手。小车慢慢驶离，她的身影一点点变小，直到车子拐弯消失不见。
驶到前宅，两人下车步行，宅子虽老旧，却因为一路上院子里的壁灯、路边的路灯、树上如火树银花的装饰灯、房檐之间的各种花灯，显得异常热闹。
简直像古时的上元灯节。
久无人居的偌大古宅并没有阴森可怖，反而来来往往的服务人员，穿着统一的咖啡色领边制服，三三两两地在院子里说话，叽叽喳喳，还有小情侣坐在灯火阴暗处的回廊里亲吻，简直像夜市一般。
不知怎的，贺长歌想起上官落雪一个人站在灯火通明的别墅前与他道别，看上去十分孤独。
“这里，你们家小姐知道？”
刘羡点点头。
“她不是一向很守规矩，怎么能允许家里的服务员在这里胡闹。”
刘羡道：“古宅老旧，小姐说只要不损坏内部设施，她是不会追究的。”想了想，又补充说:“以前上官爷爷在这里的时候管教严些，小姐还略微做做样子，后来爷爷搬走小姐就再没管过这里。”
贺长歌走过一处火树银花的梅树，疑惑地指着上面挂的灯，道：“这些灯哪来的？下午来的时候还没有。”
刘羡边走边道：“小姐吩咐人挂的。”
“政府允许”
“文物保护局的工作人员几次来找小姐谈过这事，但小姐以私人宅院为由，将他们打发了。”刘羡说，“政府规定合法继承的古宅文物是私人财产，文物保护局只是建议，无权干涉。”
“你们小姐就不怕哪天这些灯一个不慎将宅子烧了。”
贺长歌心中暗忖，你家小姐这么做上官家列祖列宗不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托梦么？
刘羡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指着隐没在黑暗中的一幢幢房檐宅屋，轻咳一声，道：“小姐说老宅本来就快作古，总得有点人气儿，只要不破坏屋里的文物，就随他们在这里聚聚会聊聊天。”列祖列宗在上我只是原话复述而已，作古不是我说的，有事你们去找小姐。
“白天这些灯都不挂的，晚上开放的时间也只有三个小时，到点便收。壁灯原本老宅就有，花灯和路灯都是可移动的，挂在树上的灯串晚上都有专人看护，不会有意外发生。”
贺长歌心下了然，专心地欣赏起来院里的各式各样花灯，莲花灯和鲤鱼灯是最常见的，还有梅花、娃娃、海棠、南瓜灯，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到了门口，贺长歌坐上车，看着灯光通明的大宅，忍不住冲它摆摆手，说了句再见。
岁月从不败美人，放在这座古宅身上也适用。
——
贺长歌将拷贝的古籍传给华生，在第二天晚上得到了浮灵骨秘洞的大致位置。第二天贺长歌便联系了上官御，送上重金，带着整个银鹰去了他的研究所，美其名曰参观学习，食宿全包。
顺便还借了上官御研究所的定位设备，得到了误差不超过五里的浮灵骨秘洞的位置，显示离帝都不远，在整个帝都基地的北部一座山头上。
是夜，贺长歌带着沈越等人悄悄抵达那座小山头。
“贺队。”华生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沈越看到他几乎热泪盈眶，低声道：“华医生……”
华生拍拍他的头顶：“半年不见，你们还好么？”
乐锦也有点泪目：“我们都好。倒是你，华医生你的调查做完了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差不多。之前我答应贺队来北方与你们会合。”
于团伸出手：“贺哥说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是真的吗？”
华生跟他击了一掌：“嗯，做了半年的闲云野鹤，果然这种生活不适合我。”
燕骁也打趣道：“华医生的工作狂本质一点没变。”
华生轻捶他一拳：“小燕你跟贺队学的吧？还有沈越。”
沈越撅起嘴：“明明是小燕说的，华医生你怎么也能扣我头上，不公平。”
于团和乐锦齐齐笑起来。
贺长歌跟他握了握：“什么时候来的？也没去接接你。要不是看了简讯，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华生笑道：“进去太麻烦，不如在这里等你们。”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好。”
幽深的阴影覆盖下来，树木交错，月光穿过缝隙撒下点点柔光，黑夜笼罩着的森林，总让人打颤。夜晚太过寂静，原本存在的风声，蝉声不知何时都销声匿迹。
贺长歌怀里突然发出了极浅极淡的蓝白色的柔光。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怀里的小东西拱了拱，从他的衣服下摆飘出来。
“老大……”于团在他身后第一个看到了生命种子。
贺长歌却伸出手，示意不要吓到它。与身旁的华生对视一眼，他打了个手势，朝身后四人低声道：“跟着它。”
小东西没有像往常一样扑上来撒娇，四肢在空中飘着，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好像掉了向，转了好一会儿才直直往一个方向去了。
几人噤声跟上，它飞得很快，他们不得不极力奔跑，华生虽跑得气喘吁吁但一直没掉队。
大约十分钟后，生命种子在一片开阔的空地停下了。
“看来是这里。”
它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贺长歌慢慢上前，生命种子缓缓转着，不躲也不逃。
“小心有陷阱。”华生道，“它是敌是友还未明。”
贺长歌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有分寸。”话落丢出几个水球往后一罩。
于团急道：“老大，我来吧。”
“呆着。”贺长歌周身发出了水蓝色的光芒，身体周围也出现了一个水球，是异能防御加持的结果。
慢慢伸出手，触碰空中的小东西，它懵懵懂懂地在空中调转几个方向之后，直面贺长歌。
生命种子的身子慢慢开始发生变化，一股紫黑色的气息自体内渐渐涌出，一股又一股，逐渐弥漫开来，浓而可怖。
贺长歌离得最近，水球术几乎瞬间消弭，“散开，离这儿远点！”
沈越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拽起华生，将他带离战圈。
火焰吞噬！
呼啸而去的漫天异火掠过贺长歌打在烟雾上，嚣张的火势瞬间一丝烟火气也无，消弭于无形。
华生目睹这一幕，拽住沈越：“那小东西能吸收异能，不要让它白白吸收！”
“老大！”沈越想上前拉他，却被贺长歌连人带乐锦等人一起抛到了十米开外，“呆在那里别动。”
好在这烟雾虽浓，但弥漫得很慢。
“老大你快回来！”沈越神色焦急，恨不能冲上去将他拽回来。
贺长歌钉在原地，心道我也想回去。他现在已经被烟雾锁住了手脚，完全不能动。
“好一副天赋极佳的身体。”
烟雾渐渐成形，丝丝缕缕聚在一起，竟隐约显出人脸的模样，只是黑魁魁的眼睛和嘴巴平添了几分阴翳。
“老大！”
“都给我呆在原地别动！”
贺长歌厉声道。
“水系和冰系的法力在同一人身上……极佳的修炼体质，上好的炉鼎，天赐的机缘……想不到一醒来就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贺长歌只觉眼前一黑，身子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一撞，再起身，已经身处漆黑一片的异度空间。
这是他第三次进来了。
“你是谁？”他叫道。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试图使用异能，没有半点反应。
蓦然远处星辰亮起，柔和的白光逐渐一点一点扩大，直到整片空间都充斥了点点白光，莹莹闪闪。
踏着白光而来的，影影绰绰有一个人影，由小及大，由远及近。
“……”贺长歌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个人。
黑衣袍袖曳地，皮肤极白，披发赤足，额心一抹黑金印记，眼中充斥着悲悯，嘴唇抹了鲜血一样红，衬得略显苍白的俊美面容，活像中世纪欧洲油画里走出来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