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痴心人
渡口之上蓦然出现一道身影，头顶金色道冠身着白色道服。身形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坠落湖中，两只手臂使劲往前划动做浮水状，手里的拂尘晃动厉害，这才堪堪将身子摆正。然后伸手轻拍胸脯，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感觉到茅草渔屋那边的视线，中年道士整理一下道袍行礼以心声道“见过姜老！”
“瞧瞧你那狼狈样子，怎么的，被自家的牛踹了？”白须老人面色不改却以心声调侃。
“那家伙可比牛难缠。”中年道士摇头苦笑。
“以为躲到他老家就能灯下黑，还是说自认为他在我这方小湖泊不敢闹出大动静？”白须老人言语中带着怒气。
那被木桩圈围起来的水域形成一个小小漩涡，一朵荷花连带荷叶一起被卷入其中瞬间没了踪影。中年道士看着那处空了水域面色难看，总共就八株荷花一下少了一株如何不让他心痛。虽说自己确实是想借着老人的威名来躲避那个黑瘦汉子的无理要求。只是这代价怕是有点太大了吧。 他也想过做些什么就怕到时候弄巧成拙。
“养在我湖里这么久了，就当收点租金了。这可不会让我帮你拦着那家伙。”老人以心声说完之后。就见一个黑瘦汉子骑着一头青牛从山道走下来，走过堤坝来到茅草渔屋旁下了牛身对着老人行礼。然后死死盯着湖中那座小岛。身旁的青牛也看着那处小岛，委屈地哞叫一声。
“岳叔叔你怎么回来了？元始呢？”虎头娃刚刚专心致志的钓虾，听到这声牛叫才抬头看见那个黑瘦汉子。
“元始在求学。过两年也该轮到百杨了，可有意思了。整天被他们先生带着跋山涉水的。”黑瘦汉子看着虎头娃目光一下就变得慈祥起来。
“娘亲都不让我去镇子上。哎，多久才能再见到元始啊。我弹弓都做了两个，就等他和我一起去打山鸡了。”虎头娃一想到这些连钓虾的心情都没有了，随手就把木条丢进湖里。
“过一段时间就回来。百杨先回家去给你娘亲说叔叔今天去你家吃饭。”黑瘦汉子摸了摸虎头娃的头说道。后者提起鱼篓屁颠屁颠就跑起来边跑边说“姜老头，这鱼篓晚些我给你送大虾的时候带回来。反正你也钓不到鱼用不着。”
看着跑远的虎头娃黑瘦汉子转脸看着白须老人道“另一个百杨？”
“不常见，但还在。顺其自然吧！”白须老人说完看着眉头紧锁的黑瘦汉子笑道“要不要掬一方湖泊给你们俩讲理腾个地方，动静太大不太好。”
“不用。道理都讲过了。反正我也闲的慌，没事就往山上走走，放放牛什么的。就当锻炼身体了。”说完一拍身旁青牛的屁股，青牛一阵吃疼哞叫一声，竟直接踏水而行朝着湖中小岛奔了过去。
“李道长，改天我再登门拜访。若是还闭门不见。我就只有给你只青牛看看病了，毕竟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本事不济的兽医，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你这宝贝青牛给医治出个三长两短来，你也别怪我啊。毕竟我是好意呀！”黑瘦汉子看着那蹲在白色道袍旁的青牛笑容玩味。
青牛哞叫不停，白袍道士轻抚牛背，它这才安静下来。中年道士遥看黑瘦汉子无奈摇头“三千年之期，早已过了。飞将军硬是独自一人一骑又加了数百年。于理不合，所以他才会出手伤了麒麟。对此我没有理由出手。”
“他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就凭西方那群秃子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弄个三千年的破阵法就指望他改邪归正了？咱们中土宝木王朝的事凭什么要他西方极乐寺的秃子来做决定。”黑瘦汉子怒道。
“他是被那卍字印给镇压才老实了三千年啊。”中年道士说道。
“说起来就气，那帮秃子有本事镇压就是不下手宰了他。还说什么出家人不杀生，与他定下三千年的约定。只要他在这期间固守一地，诵读佛经。时间一到就重获自由。还以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的佛经作为誓言。他们那帮秃子这倒是求了个佛性圆满，结果呢，他还真就诵读佛经读出了颗佛心来。现在那卍字印还压的住他这世间第一尊妖佛？岳飞那个呆子倒是不惜大道根本用自己的将心又压了他几百年，有用？都快被他参透将道了。这时候了你们这帮人还讲诚信守约定。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了。你们那位圣人老夫子迂腐的也太过份了吧。他是不是脑子……”黑瘦汉子一番话被白须老人拦住，再说下去就不堪入耳了。那时候就算那位圣人脾气再好估计也要隔空给黑瘦汉子一戒尺了。
“时也，命也。不可改，不可强，顺其自然。”中年道士忍着性子听完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才开口道。说完就跨上牛背，悠然远去。
“姜老，你也不管管？”黑瘦汉子看向老人。
“天道已至，战不可避。中林啊，我有心却无力。如你所说，他用了三千年修了颗佛心，又用了几百年参悟将道，那你觉得我出手他需要用多久来悟我的神性？你以为李耳的脑子真被牛踢了？他是不可为，我也不可为啊。”白须老人摇头道。
“你也杀不死他？”黑瘦汉子吃惊道。
老人摇头，看着那颗漂浮在湖面的浮漂道“不给点酒糟打窝，不舍弃些饵料，钓不起来鱼啊。愿者上钩？只有真正的蠢鱼才会，他又不蠢。”
黑瘦汉子无言以对，要是他都能说蠢，这世上怕是没有聪明人了。汉子摇了摇头，跟老人打过招呼就往自家小屋背后的山头走去，步伐似乎比刚刚的无奈还要沉重。
“长娥，长娥。你开门，我刚刚打了一只野猪。你给百杨那小子补补。”一座小屋外身穿兽皮的大汉背负一把竹弓，腰挎竹箭脚边放着一头奄奄一息的野猪，轻敲着木门。
中年妇人开门怒视这个汉子，她穿着朴素却掩盖不了眉眼间的雍容华贵。“大羿，我说过了别来串门，我对你没有半点意思。”
“真没意思，那还干嘛避而不见。”汉子嘴里小声嘟囔。却被妇人听了去立马生气道“我这是怕惹人口舌。哪像你，我是要脸的。”
“要脸又不能帮我找个媳妇儿。长娥，百杨那小崽子不挺喜欢我的嘛。你咋就不同意呢？”汉子委屈巴巴道。
“你还说要不是你天天鼓捣些稀奇古怪的刀枪棍棒给他玩儿，他能被你灌了迷魂汤似的有事没事在我面前嘀咕一句大羿叔叔怎么怎么厉害。”妇人止住埋怨只因为远处那个虎头娃提着一只鱼篓蹦蹦跳跳朝着他们走来。远远瞧见了背负竹弓的汉子，两条短腿摆动地更快了。然后隔着几步远，放下鱼篓，抖抖腿，耸耸肩看着汉子。汉子会意，摘下竹弓竹箭弯腰一双手撑在地上。虎头娃大喝一声，疾步冲到汉子身旁一双手撑在汉子背上双腿腾空而起整个人越过汉子落在妇人面前。乐呵呵喊了一句“娘亲。”
转头与汉子击掌庆祝，汉子说道“看来下次我把手放到膝盖位置你都能跳过了。”虎头娃昂首挺胸道“那可不，元始都没我蹦的高呢！大羿叔叔，你又给我弄好吃的了？”说话间跑回去拿上鱼篓，拉上提着野猪的汉子进屋。妇人有些无奈不过看着儿子高兴也就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夜幕星河现，黑瘦汉子从一座矮墓前起身。拍了拍那拔除杂草后手上的泥土。缓缓下山，走向那亮着灯火的小屋。
中年妇人看到黑瘦汉子后弯腰行礼道了一声“岳三哥。”黑瘦汉子高兴点了点头道“长娥妹子三哥来蹭饭了。”说完跟着妇人进屋只见一方小木桌上摆满菜肴，除了那时令蔬菜还有一份鲜红的油炸大虾和两碟粉蒸野猪肉一碟红薯打底肉片上洒着白糖，一份酱菜打底肉片上淋着酱油。
“看着就食欲大增，长娥妹子厨艺见长。”黑瘦汉子伸出大拇指然后问道“百杨呢？”
“给姜老送大虾去了。”妇人答道。黑瘦汉子点了点头，又看到那后厨走出那身穿兽皮的大羿。
大羿看着黑瘦汉子，眼神不善道“岳老三，你没家啊？跑这里干嘛！”看了眼对着岳老三就一直笑意盈盈对着自己就一脸怒气的妇人更是气恼。将手里那一小盆雪白的白豆猪脚汤放好后就死死盯着这个如同生死大敌一般的存在。
“大羿，不吃饭就滚回去。你没家啊？”妇人看着不讲理的汉子用他的话怼了他一句。这会儿儿子不在她没必要给汉子留面子。
“大羿兄弟应该对我有误会。没关系长娥妹子你去我家把那两坛子酒带过来，没撒事是一坛子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坛子。我和大羿兄弟先聊聊。”黑瘦汉子拍了拍大羿的肩膀说道。妇人看了眼岳老三，后者眼神示意没事儿之后。她就轻移莲步去拿酒了。
妇人走后，汉子盯着岳老三。那把放在桌角的竹弓轻轻震动，竹箭也在箭筒里轻轻抖动。岳老三瞟了眼，缓缓坐下手放在木桌上。竹弓竹箭这才停下震动。他这才说道“大羿啊，你知道我刚刚在干嘛吗？”
“不关我的事！”大羿也坐下手不自觉地放在竹弓旁。
“我在我家后面的那座矮墓那里，坐了一下午。”说话间汉子望向隔着不远的那座山间矮墓方向继续道“如果可以，我想就那么坐一辈子。大羿你应该懂了吧，毕竟我们是一类人。”
汉子闻言看着岳老三眼里的悲伤，双手搭在胸前叹了一口气道“一往情深深几许，岳老三看开些。”
岳老三嗤笑道“我看开了，你不得射我几百箭？再说了，我劝你看开些，你觉得你就会不喜欢长娥了？”
“在理。”汉子深以为然重重点头。
妇人带着两坛酒以及那送完大虾归家的虎头娃一起进屋，只见刚刚貌似还剑拔弩张这会却唠嗑家常的两个汉子放心不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黑瘦汉子拉着死皮赖脸不肯走的汉子一起离开。大羿左摇右晃与家就在妇人隔壁的岳老三挥手告别。妇人看着有些像醉酒的汉子轻声道“路上小心些。”汉子闻言愣了一下走路更飘了，仿佛更醉了。
黑瘦汉子回到家里，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棵亭亭如盖的枇杷树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