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禁闭
没多久,门外传来一声报:“莫楼主到!”
戚池听了,立马放开王善琴,跃回到陆行持身边。
门口处众弟子簇拥着一个不苟言笑的青衫男子进门,路过戚池身边时,他脚步微微一顿:“把面具摘了。”
戚池便摘下了敛蛾眉,露出原本的模样。
莫由衷在堂上坐下,扫了一眼乱作一团的执法堂,问:“都是哪里的弟子。”
杨睿一行人率先报了身份,轮到戚池时,戚池忽然意识到这里不比别处,她这个赏罚分明、大公无私的师叔可不会由着她胡闹,一会儿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
她终于哑了声,没了刚才的嚣张,讷讷道:“拂云楼戚池。”
听了她的名字,杨睿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随便调戏的姑娘,居然是这么个瘟神。顺便给自己默了个哀,得罪这么个凶名在外的人,今天怕是要完。
莫由衷说了声肃静,堂下的私语声便停了。他淡淡一点头,示意继续,李洲白何析和王南枝便接着报了自己的身份。
每说一个,杨睿的脸色便灰败一分。轮到陆行持时,陆行持也终于挂不住了。
他轻咳了一声,见礼道:“晚辈陆行持,师承方寸人间。”
莫由衷思忖一瞬:“元辰君的大弟子?”
陆行持:“……是。”
也不知道明日元辰君听说自己在外面惹是生非,会不会直接把他送回去。
赵晚晴也弱声弱气地自报家门:“赵晚晴,方寸人间弟子。”
莫由衷道:“若没记错,也是元辰君座下。”
赵晚晴心虚地点点头,然后往陆行持身边靠了靠,试图寻找一些安全感。
莫由衷漠然看了一眼堂下噤若寒蝉的两拨人,一拍惊堂木:“说罢,怎么回事。”
然后又看向戚池:“你先说。”
戚池便把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道:“王长老说酒后失德情有可原,弟子刚喝了酒,想来王长老也不会怪罪的。”
王善琴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道:“楼主,戚池目无法纪,公然殴打长老藐视公堂,必须严惩!”
莫由衷淡淡瞥了他一眼:“此事我自有决断,倒是王长老该勤加修炼了,被弟子打到毫无还手之力,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戚池在一旁添油加醋:“可不是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白玉京的长老都是乌合之众。”
王善琴指着戚池:“你!”
他愤而拂袖,怒声问:“楼主是要包庇戚池不成?”
莫由衷淡声道:“原来王长老也知道包庇弟子有失公允。”
戚池越发得意,仗着莫由衷疼自己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
还没笑完,就被莫由衷制裁了。
莫由衷凉凉看了她一眼:“寻衅闹事,殴打长老,罚思过崖思过三个月。”
戚池脸一垮:“是。”
莫由衷又道:“其余人等,思过两个月。”
陆行持纠结了一下,还是拱手问道:“莫楼主,我与师妹也要一并惩处吗?”
莫由衷瞥了他一眼:“怎么,白玉京的法纪管不到你们方寸人间吗?”
这一眼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随意一瞥,却看得陆行持冷汗直冒,他赶紧拱手:“弟子领罪。”
见他们都没有异议,莫由衷才一挥手:“带他们下去。”
几人被带离了执法堂,王善琴虚伪一笑,朝莫由衷抱拳道:“莫楼主果然秉公执法。”
闻言,莫由衷抬了下眼,不紧不慢地道:“王长老理解就好。”
“前阵子多名弟子检举,称你不公不法,赏罚无当,”莫由衷顿了顿,朝身后弟子抬了下手,“只是时值列曜试,便被我压到了现在,今天既然已经闹大了,便等查证之后一起论罪吧。”
“至于杨睿人等,”莫由衷冷冷瞥了一眼堂下,“由闻过楼接手彻查。”
说完也不管下面面若死灰的众人,便起身离开了。
刚出门,便瞧见了翘首以待的戚池几人。
戚池笑嘻嘻地凑过来:“师叔,王长老如何了?”
莫由衷闲闲睨了她一眼:“先关心你自己吧。”
戚池就笑:“不就是思过崖么,我早混熟了,但那个长老实在欺人太甚,不看他遭报应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莫由衷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知道问不出什么来,戚池悻悻闭了嘴,跟着执法堂的弟子走了。
越走越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冤大头。李洲白想做救美的英雄,自己跟着凑什么热闹,还要被连累一起关禁闭。
甚至被罚的还比李洲白惨。
而罪魁祸首压根没心思管她,这会儿正忙着安慰因为关了紧闭而犯愁的女主。
刚拜师没多久,还没摸清白玉京的法度就被关了紧闭,王南枝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大家,自责到无以复加。
何析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道歉,跟李洲白一起安慰她,赵晚晴则缠着陆行持,让他算算元辰君会不会扒了他俩的皮。
陆行持抽了两根算筹出来,看了一会儿,道:“不会。”
说完又看了戚池一眼,目光有些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意思。
戚池:“有话就说。”
陆行持道:“我发现一跟你沾上关系,我的卦象就会很模糊。”
戚池不吃这套:“是你学艺不精,别来委过于我。”
陆行持叹气:“那我再努力精进一下。”
他摆弄着应天筹,一直摆弄到思过崖,还没进禁闭室,守卫的弟子就凶神恶煞地一拍桌子:“所有外物都要留下,若有私藏时长加倍。”
戚池轻车熟路地褪了镯子,顺便把头上的朱钗也取了,除了身上一身衣服什么都没留。另外几人便也纷纷效仿。
封存好几人的物品,守卫的弟子便把他们带到禁闭室去,何析李洲白陆行持一间,王南枝和赵晚晴一间,戚池单独一间。
分好房间,他们又搬来一摞书,依次分给几人,对着陆行持几人道:“抄书须字迹工整,不得有错,你们几个,八天之内要抄完整本,第八日戌初会有人来收,抄不完延期,就算思过期满,也得交够足额的经书才能走。”
又对着王南枝和赵晚晴道:“你们是每三天一次。”
然后看向戚池,便温和一笑:“至于戚师姐,只要抄完一次就可以了。”
说完忙不迭地走了,仿佛逃命一般。
戚池狐疑地翻了翻自己手上的书,《云笈七籤》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看得她无语凝噎。
难怪只需要抄一遍,也就九十多万字。
而已。
抄书让人两眼发黑。
她问:“你们都是什么书?”
陆行持道:“我们几个都是南华经。”
赵晚晴和王南枝道:“我们两个是冲虚经。”
对完书目,几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纷纷拿起笔开始抄书。
毕竟光阴不待人,耽误的每一分钟,都会报应在他们的刑期上。
天亮时分,季清对着空荡荡的拂云楼陷入了沉思。
戚池不来上早课也就算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两个内门弟子也敢公然逃他的课了?
与他有同一疑惑的,还有颜书闲。
为什么她新收的小徒弟,还没捂热乎就敢不上早课了?
好在还没疑惑多久,莫由衷派来的弟子就给他们解了惑。不是他们胆大包天不上早课,而是在思过崖蹲着,没办法过来。
季清:“……”
颜书闲:“……”
于是他们两个一抖衣袖,一起去了思过崖探监。
两人在思过崖洞口打了个照面,双双沉默了一下。
颜书闲笑了笑:“师弟也是来看徒弟的?”
听到这个“也”字,季清嘴角一抽:“南枝也在这里?”
颜书闲点点头,与季清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慨,于是两人一起踏进思过崖。
戚池她们几个抄出来的书,都是要送到南城的藏书阁,供弟子借阅或购买的,故而要求字迹工整,不能有错。
有这么前提在,抄书的时候就必须精心专神,否则很容易错字,和敷衍季清的抄书不能相提并论。
但守卫弟子一声“仙尊、衍君到!”,还是把戚池吓了一跳,她手一抖,笔尖落下一滴墨,点在了宣纸边角,毁了她这一页书。
戚池:“……”
不能忍。
三间禁闭室相邻,一眼就能看见埋头苦干的六个孩子。颜书闲扫了一眼,笑了:“你们几个倒是齐整。”
王南枝如坐针毡:“师尊,您怎么来了?”
颜书闲嗔道:“就你这么一个徒弟,还不许为师来探望一下了?”
李洲白和何析也坐立不安地道:“衍君,我们两个被罚了两月禁闭不能去上早课了。”
季清温声道:“无妨,安心抄书便是。”
安抚了他们几句,季清便去看戚池,戚池早早就等着他了,她把那张纸摊开,苦着脸道:“师尊,我这张白抄了。”
上面的字已经写到了最后一列,而那颗墨珠未干,还在向四周渗透,一看就是刚滴上去的。
季清无奈笑笑,伸手帮她把墨迹抹去了:“好了。”
戚池心满意足地接过来,继续抄她的书。
纸张都是相同大小,按页摆放的,只是戚池忙着抄书,没心思去管它摆得工不工整,一夜叠下来,有些位置已经偏的有些远了。
依她这么随手一放的趋势下去,再抄几页顺序就得错。季清便让人开了门,进去帮她收整有些凌乱的纸页。
师徒二人都安安静静地做着事,谁也没有出声,整间禁闭室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和谐里。
颜书闲看看这对师徒,又看看自己的宝贝徒弟,突然开始反思,自己这个师尊,是不是不太平易近人。
怎么自己这个徒弟,对自己除了敬就是畏,没有这对师徒半点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