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水扇
季清的目光有些深,唇边带着淡到难以察觉的笑意:“不是吗。”
戚池弯了弯唇角:“至少不会信了师尊这么不走心的敷衍。”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种话,在戚池的认知里都是拿来哄小孩子的。
就像当初在慈幼局,有些小孩子问,自己的爹娘什么时候把他们接回去,抚养他们的姑姑就会说,等你们再长大一点他们就会回来了。
但戚池知道,凡是把孩子送过来的,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了战场的,还活着的早早就把孩子接走了,还在那里的,除了一些特殊情况,基本都是父母双亡的人。
什么等他们长大,等他们长大爹娘的尸身都烂没了,这种话一听就是骗人的。
季清现在拿这种哄小孩子的话术来骗她,那基本也是没戏了。
但戚池也不想追根究底,反正结果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她正想换个问题,抬眼却发现季清正在看她,眼里似有波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戚池微微凑近了些:“师尊怎么一直看着弟子?”
艳若山茶的脸乍然凑近,带着促狭的笑意,季清蓦地回了神:“没什么。”
他放下一瓶药,留了一句好好休养,便匆匆离开了,看得戚池一阵莫名。
戚池拿着药瓶把玩了一会儿,随手往镯子里一丢,起身施施然去了玄虚峰。
玄虚峰这会儿很安静,没有弟子来渡劫,赵晚晴还在雷泽里泡着,何析和李洲白就坐在一边护法。
戚池过去,往他们两个肩头拍了一下:“你们弟子没有允许不得入内,你们两个怎么过来的?”
何析道:“过来的时候衍君在这儿,见到我们两个就让我们进来了,你那边事情怎么样,解决了吗?”
戚池就笑:“算是解决了吧,这里我来盯着,你们回去吧。”
李洲白嘴角一耷:“衍君说明日早课不用过去,我们在这里给她护法就行。”
言辞之间,对戚池的不信任表露地明明白白,戚池也不生气,在何析旁边坐下:“也好,我跟你们一起。”
但三个人盯着一个入定修炼的,多少有点无聊,加之日头正盛,戚池被晒的昏昏欲睡。
何析从玉佩里掏了掏,拿出一把折扇来递给戚池:“这把水扇送你,扇面是水丝做的,正适合夏天用。”
水丝鲜洁明净,与冰相似,做成扇面不摇而自凉,确实是个夏天避暑的好物件,戚池接过来道了谢,拿着扇子不紧不慢地扇了扇,好不惬意。
凉风习习,吹得李洲白心上一动,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戚池的时候。
那会儿事态紧急,他来不及细看,如今回想起来,才意识到戚池把他娘救下来的时候,拿去砸鱼的好像就是把扇子。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也算知道了戚池用度的奢侈,虽然她没提过那把扇子,但李洲白也心知肚明,那肯定不是便宜的东西。
人情这东西果然不能细想,不然越欠越多。可欠谁的不好,非是戚池的。
但依戚池的脾气,可能也不稀罕他赔一把扇子。
他忽而道:“我家的铺子过几天开张,到时候请你们过去吃饭。”
何析很是高兴:“这么快?店里缺什么东西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戚池嗤笑了一声,慢悠悠地摇着扇子:“你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何析:“……同门之间本就该互帮互助,小池你不要总这么特立独行。”
李洲白摸了摸鼻子,半尴不尬地道:“我去看了几回,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过来就行了。”
戚池应了声好,眼皮开始打架,没一会儿就去见了周公。扇子摇了一半,慢慢停了下来,何析有点无奈,轻轻把扇子从她手里抽出来,继续给她扇风。
半梦半醒之间,天上忽而一声惊雷,戚池抬了抬眼,看了下漫天闪烁雷光中纤细的身影,便继续睡觉。
何析都有点无奈了:“醒醒吧,晚晴雷劫都来了。”
戚池打了个哈欠,这才发现自己拿何析当了靠枕,整个人都要贴在何析身上了。
她坐了起来醒了醒神,含糊应了声好:“她渡劫应该没什么问题,元辰君的金钟罩都给她了。”
约莫半个时辰,在戚池被雷光闪瞎的前夕,赵晚晴总算活蹦乱跳地落了下来。
她一眼看见排排坐的三人,喜笑颜开:“你们都来接我吗?”
戚池懒洋洋地泼她冷水:“你的洲白哥哥信不过我,担心我又一次跑了,所以非要自己过来给你护法呢。”
赵晚晴:“又?你刚才走了?”
她大为震撼:“你把我自己扔下然后走了?”
戚池坦然点头:“是呢。”
小草忍不住冒头:【你知不知道,每句话后面加个“呢”,就会显得特别阴阳怪气?久而久之各种人就没有朋友了。】
戚池摇扇的手微微一顿,讶然问:【我阴阳怪气的不明显吗?】
小草打出六个点,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了多蠢的话,然后默不作声地缩了回去。
赵晚晴很伤心,伤心到要戚池陪她练剑才能弥补,可惜戚池不吃她这套,扔下一句“什么毛病”扬长而去。
何析啧啧摇头:“她这人就这样,吃硬不吃软,习惯就好。”
赵晚晴燃起斗志:“那我努努力,早点打败她。”
戚池打了个喷嚏,看了看立秋已过暑气未消的天,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着凉了。
——怎么可能着凉,修仙之人不畏寒暑,肯定是哪个缺了大德的人在说她的坏话。
相安无事了几天,李洲白终于请他们去山下吃饭。
因为刚开张,饭馆里生意很红火,李洲白和赵晚晴得空便来帮忙,只告诉了他们店名,来人都没见着。
陆行持和何析早早就走了,戚池不急,慢悠悠和王南枝逛街。戚池很少下山,王南枝更是没见过修真界的铺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王南枝觉得空手去不合适,非要去买伴手礼。戚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伴手礼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嗤声一笑:“要送你自己送,我才不会给他送东西。”
王南枝:“礼尚往来嘛,他都请你吃饭了。”
戚池不以为意:“那也不要,我才不是给他花钱的冤大头。”
原主倒是对他掏心掏肺的,奈何李洲白不领情,反手就把她镇压了,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戚池才懒得给李洲白送礼。
王南枝看看天色,也不好再劝:“那你帮我说一声晚点到,我挑好就过去。”
戚池眼珠一转,应了声好。
藤流衣给的店面位置很好,正在闹市里,没走几步就到了,戚池在门口驻足了片刻,抬头看了看牌匾。
店名是李洲白亲自提的,龙飞凤舞的“君子台”三个大字飘逸又不失风骨,还挺像李洲白这个人的。
李洲白忙里偷闲,一抬头就看见了堵着店门耽误他家生意的戚池。
他擦了擦手迎了出去,目光却还往她身后瞟,戚池挑了下眉,明知故问:“在找谁?”
李洲白脸有点红:“南枝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戚池就笑:“我自己来的,你不用找了。”
李洲白问:“南枝没来?”
“你自己不叫她,还指望我叫不成。”戚池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越过他进了门,“而且你们不熟,别叫她叫的这么亲。”
李洲白:“……”
很气,但又没办法。
店里座无虚席,李家父母和赵晚晴不断奔走上菜,李母路过戚池上菜,脚步忽然一顿,惊疑不定地回了头。
戚池身形一动,闪身去了陆行持和何析的包厢,顺手关了门,然后掏了敛蛾眉戴在脸上,变作了池芮的模样。
李母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戚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拉着李洲白比划:“你看没看见那天船上那个姑娘,红衣裳的?”
李洲白顿了顿,语气有些飘忽:“我在门口都没看见,你看错了吧。”
李母还想辩解什么,李洲白就道:“菜都要凉了,你快送过去了。”
李母如梦方醒,顾不上什么姑娘不姑娘的了,忙不迭把菜送了过去。
赵晚晴把手上的菜送完,凑过来道:“大娘不是在找戚池吗?你没跟她说?”
李洲白往她脑袋上弹了一记:“没说,说了也只能让她胡思乱想,你也别跟她说。”
赵晚晴被他敲得呲牙咧嘴,扑过来就要还手,两人闹的正欢,王南枝提着伴手礼进了门。
李洲白脸色一僵:“南枝?你怎么来了?”
王南枝晃了晃手上的袋子,对二人的亲昵视若无睹,莞尔道:“给你带了点小礼物,恭喜你家开业。”
李洲白略有些局促地接过来,带着王南枝往包厢走,期期艾艾地道:“戚池一个人过来的,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说着,自己也反应过来了,戚池只说了她一个人来的,却没说王南枝不来,自己这是被戚池的文字游戏给耍了。
他愤而抬头,戚池把包厢打开了个窗,笑吟吟地看着他俩,还心情不错地朝他们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