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入落赋阁，方灵接触新文明
傅无恒看见方灵和鼠忧折返，自己也索性掉头回府。
回到府里，在冯云渡泪水崩流的强烈要求下，派遣李逢源和一个婆子去接冯云岚回来。
城主府叫了大夫。
是六诡叫来的。
冯云渡抢着想让大夫先瞧自家妹子，被傅无恒狠狠瞪了一眼。
六诡也觑着她，不住地摇头，心里一声接一声叹气：怎么这么个糊涂浆子……
是鼠忧，自己拒绝了看大夫的好意，冯云渡的脸色才好看些。
“要不要，给云岚拿点特效止疼药？”六诡私底下问傅无恒。
傅无恒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安静地坐着守着鼠忧的方灵，良久才说话：“用不着。自己淘气，总要受点教训的。”
于是乎，在大夫给冯云岚正骨的时候，城主府又响起了杀猪般的喊叫声。
这一晚，应该有不少人做噩梦。
傅无恒剩下的那十二个妾室，轮番上阵，想过来看看究竟，全被六诡安排人赶回去了。
冯云岚的事情，不能传出去。
冯云渡为了自家和妹妹的安全，自然是不敢乱说话的。
而李逢源，被六诡喝令要保密的时候，简直兴奋得要手舞足蹈。他进府这么久了，第一次参与这种隐秘的事情。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自己终于出人头地，开始要被城主大人重用了啊！
方灵和傅无恒默默地吃着饭。六诡在一旁陪着。
谁也不说话。
冯云渡端着饭去跟冯云岚一起吃。
吃完饭，六诡使人收拾好后，方灵和傅无恒、六诡三人安静地坐着喝茶。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方灵突然出声。
傅无恒和六诡愣了愣，彼此对视一眼，微表情十分丰富。
“在下不敢跟大人谈‘交易’两字。如果大人有所吩咐，无恒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傅无恒连忙颔首道。
“不急着表态。先听听，如何？”方灵站起来，背着手，来到窗边。
月光透过窗纸间隙，射了进来，光线带着皎洁的温柔。
“我在这边，需要一处留宿驻脚之地。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个地方是城主府。”方灵道。
六诡脸上涌起一阵兴奋之色，但是他一直低着头，没人发现。
“我想，你是个爱城爱民的好城主。先前我提到过的。请城主接受城外人族迁居此地。作为交换，我会协助城主，将此城的农业、工业、商业、医学，还有其他一些方面水平全面提高，让人人都能吃上饭，让城民老有所养，如何？”方灵道。
说实话，她有些心虚。
她现在对栖梵城的情况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知，对提高农业、工业这些，完全没把握。可是没有时间了。她必须先将城外的人族全部集中起来。
群居，是人族生存下去的唯一机会。
自古至今，这个道理从没改变。
“您说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无恒怎么可能拒绝。”傅无恒道。
“至于那件事，我不能给你什么承诺。不过，我需要你知道的是，我有眼睛，百姓有心，谁能做他们的主人，就由他们做决定吧。”方灵道。
傅无恒和六诡俱是一震。
那件事，他们当然知道是什么事。
虽然没有得到鼠灵神的承诺，可是这个结果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
这句话的意思明显是说，人皇是谁，由民意决定。这个天下，不一定是朱家天下了。他，傅无恒，也有机会！
傅无恒一脸真诚，撩开衣袍，对方灵跪倒就拜：“恒，定不负民意！”
六诡也跟着，在傅无恒后面跪下。
方灵摆摆手，让他们站起来：“以后不需要跪我的。跪这个东西，并不能代表恭敬和虔诚。跪下的人，老低着头，我都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到他的眼睛，还不如面对面站着，或者坐着，光明磊落地对话。恭敬和虔诚，是由心，而不是这个让人的身体和心都矮下去的动作。”
傅无恒和六诡皆露出异色。
“城主府，有藏书阁的吧？我需要尽快了解栖梵城的一切，包括藏书和文明。”方灵道。
这种表达有些奇怪，可是六诡知道方灵的意思是想看书，忙道：“有的，栖梵城最多藏书的地方，就是城主府。基本是将能搜罗来的书籍都集中起来了。”
“能否过去瞧一瞧？”方灵道。
傅无恒诧异地道：“现在吗？！”
一炷香的时间后！
方灵、傅无恒、六诡三人提着灯来到北阁楼旁边的建筑。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李逢源。
借着月色，凭着变得更加敏锐的视力，方灵打量着面前的高楼。
面前的阁楼五六层高，均是木头制造。一条青灰色太湖石堆砌的石道蜿蜒至门口。门口四根大柱子立在鼓形的柱石上，横梁衔接毫无间隙，每一层檐角微微上翘，细雕着各种猛兽遥遥相衬。
门上正中挂着一块木头纹理清晰大匾，上面用草书狂着三个大字：落赋阁。
这字体，一看就是傅无恒的手笔。
书阁大门上了两把大锁，均是重铁制造。
方灵呆着眼看着六诡和傅无恒各从自己腰间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将大锁先后打开，然后把手中的灯交给李逢源。
“你就在门口守着，谁也不准放进去。包括你！”六诡跟李逢源交代道。
“是。六爷放心！”李逢源挺直腰板神采奕奕地回答。
方灵正诧异，里面那么黑，没灯怎么行呢？
结果就看见六诡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鸡蛋大的夜明珠。
方灵一脸惊愕。
果然，他们对书籍的珍视程度简直已经登峰造极，这是明火不许入楼啊！
不过，这对方灵来说无碍。
“咯吱……”
木门的开合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十分刺耳，屋内书籍的墨香味扑面而来。
方灵顷刻之间变得精神抖擞。
跟随着六诡和傅无恒，她来到楼梯口，沿着木阶扶着栏杆拾级而上。
爬到二楼，方灵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从二楼起，中间有直径约三米的圆形留空，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皆是如此，故而站在二楼底下，便可直望到屋顶。
而每层楼的四周，一圈圈围着得全是木架或抽屉，上面放满了书籍或者竹简，整齐而庄严。
这样的藏书量，虽然比不上现代大型图书馆，但是在古代，怕是鲜有匹敌者。
看来方才六诡说的已经将能搜罗到的书籍全部集中起来的话，并不是虚言。
书桌、椅子、脚凳、书架……就连楼房、门窗，全都是纯实木制造，那观感不是现代满壁的金属、混凝土、玻璃可以比拟的。
方灵生来喜欢这种原始的东西。
这种原始的东西于她有种神奇的力量，能将她内心的浮躁、心猿意马抚得妥妥帖帖。
手指在一个个书架上滑过，竟一点细尘也无。可见是每天都有人用心打扫了。
她凝神，视野变得更加清晰。
一层层看上去，书籍类型十分丰富，经史子集四大部类，皆有所藏。
二楼，主藏经部，主要是“儒家十三经”及相关著作，包括了易类、书类、诗类、礼类、春秋类、孝经类、五经总义类、四书类、乐类等等。
三楼，主藏史部，囊括了正史类、编年类、纪事本末类、杂史类、别史类、诏令奏仪类、传记类、史钞类、载记类、时令类、地理类、职官类、政书类、史评类等等。
四楼，主藏子部，主要收录诸子百家著作和类书，包罗了儒家、兵家、法家、农家、医家、天文算法、术数、艺术、谱录、杂家、小说家、释家、道家等等。
五楼，主藏集部，收录的是诗文词总集及专集，包含楚辞、别集、总集、诗文评、词曲等等。
五楼上，还有半层，辟了一个十分宽阔的阳台，有点像明月楼的六楼，只是没有明月楼那么豪华，也没有明月楼视野那么开阔。
“夜里看书伤眼。大人不如先歇息，明天再来看书。”六诡小心地提议道。
他其实还是担心这些书籍的安全。
在栖梵城，除非必要，否则是不允许夜间看书的。以免哪个不注意，点的灯就把书给毁了。
方灵回到五楼，抽出一本书，翻了翻。
她居然能清楚看得到上面的字！
方灵十分惊喜。
“这些书，我都能看的吧？”她问傅无恒。
这是人家的藏书，没准里面有什么孤本或者奇怪的书籍不让看的，所以问问礼貌些。
“当然可以。恒绝对无条件配合大人的要求。”傅无恒道。
“这么放心我？”方灵笑眯眯地看着傅无恒。
“这不是放心。是信仰。我知道，能救人族的，就只有大人您了。”傅无恒毅然道。
方灵摸摸胸口：“可是我还记得，你朝我射了四箭。其中一箭，还把我的心脏给射穿了，现在都感觉到疼。”
六诡和傅无恒皆是面色微变。
半晌，傅无恒轻轻叹了口气：“那时我还没有确认大人的身份，以为大人是闯入栖梵城的妖怪，作为一城之主，我只能这么做。如果有冒犯之处，恒，请罪。”他双手抱拳道。
很好，不卑不亢。
方灵点点头：“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那么痛恨妖怪？”
傅无恒微微一愣，犹豫一番，露出痛色，沉重地道：“家父、家母和小妹，都是妖怪杀死的。”
“什么妖怪？”方灵接着问。
“是条水蛭变成的精怪。”傅无恒答道。
“它现在怎么样了？”方灵再问。
“已经被我射死了。”傅无恒眸色深幽，似有痛快之意。
“杀你亲人的只是那条水蛭精而已，怎么将所有妖怪都记恨上了呢？”方灵继续翻着手中的书籍。
傅无恒又是一愣，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关心这个。
六诡凑上来，将手中的夜明珠捧到方灵跟前。
“大人！人族如今这种惨境，都是妖怪造成的！人族和妖怪，势不两立！”傅无恒微微提高音调道。
“势不两立？”方灵把书合上，“据我所知，原来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三千年前，人族、妖族、神族、幽灵族都能和平共处。”
“那也是三千年前！”傅无恒急道。
“三千年既然能那个样子，三千年后为什么不可以？这秩序坏了，再重新建立起来，不就好了！”方灵沉声道。
夜明珠的亮光，照得她的双眸如星河璀璨。
傅无恒和六诡愕然，满脸惊惶地望着面前这个人。
不，是神！
他们此时此刻，才真正意识到，现在跟他们对话着的，是鼠灵神！
是纽结人族和神族的神灵，是保护人族可以生生不息的鼠灵神！
“当然，这是我的事。”方灵将书本插回架子上，“你们处理好人族的事情就好。我只是跟你提个醒，以后万一在这方面有分歧，不要随便碍了我的事。在大难临头的时候，团结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未雨绸缪，才不至于在墙倒的时候，没有后手。”她的目光落在一本名叫《混元诸神》的书上，继续道，“说不定，以后妖族，能帮人族大忙。”
傅无恒和六诡连忙低头。
这次低头，是带着实实在在的敬畏之意。
“要是大人能重建秩序，这当然最好。人族和妖族自相残杀，两败俱伤，这个道理无恒还是明白的，请大人放心。”傅无恒道。
方灵微微点头：“很好。既然如此，你们就答应我一件事。以后若是还有妖族闯进栖梵城，除非你们的性命遭受了威胁，否则，不要轻易开杀戒。”
“是！”傅无恒和六诡齐声道。
方灵发现书架旁边有一个卧榻，便道：“你们回去休息吧。我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将大门锁上，明天天亮你们再来开门让我出去。”
六诡愕然：“这里吗？夜里这里很冷的。”
“无妨。”方灵道。
六诡望向傅无恒。
傅无恒道：“按照大人说的办，让人送两床干净的被子过来。”
六诡不敢多话，留下夜明珠，随着傅无恒下楼。
方灵下楼，到二楼处，抽出书架第一本书。
她惊奇地发现，这里的儒、法、道、释跟现代是不一样的。
不，不能这么说。
其实内涵本质是一样的，可是里面出现的人物，跟现代留下的经典书籍并不相同。
过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楼下的门“咯吱”地响动了一下。
这是关门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
听着那脚步声，方灵的心很安宁。她知道来者是谁。
果然，不多时，鼠忧抱着被子，脸色略显苍白地出现在楼梯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