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折她一指,教训忘恩负义人
城主府!
方灵坐在客堂上,一动不动。傅无恒和六诡在一侧陪着。
因为客堂简陋,窗户没封好,凉凉的穿堂风一阵一阵的。
傅无恒是练武的,不惧寒凉。
六诡紧缩着脖子。
而冯云渡,是顾不得冷热,一会坐着,一回站起,不知来回多少遍。
为了避风,门关上了。冯云渡便时不时扒着窗户缝、门缝往外看,高度调动了耳朵的敏感性,时时支楞着耳朵听动静。
六诡已经派今天那个眼睛不一般大、腰长细脸的年轻人守着门口。
哦,对了,这年轻人叫李逢源。
方灵第一次听到这名字的时候,摇摇头。
并不是觉得这名字起得不好,而是跟这个人不太相配。
这小年轻,离“左右逢源”这个词差得远。不过,这孩子些许真性情,并不令人讨厌。
“要不要给大人添件衣衫?”六诡突然沙哑着声音道。
方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大人”说的是她。
“我不觉得冷啊。”方灵摆摆手,目光落在六诡冷得发抖的的身子上,忙道,“你们随意好了,我等他们回来就行。”
也是奇怪,她是怕冷的。可是现在外面北风呼呼,她愣是觉得暖洋洋的,一点凉意都没有。
而六诡现在想的是:真是明知故问多此一举,大人是鼠灵神,何况还有太虚甲,怎么可能会怕冷!
他忙忙低头行礼:“我去去添件衣裳便回。”六诡走了几步,又回来,问傅无恒,“城主,晚饭要不要摆上?”
傅无恒望向方灵。
“你们先吃吧,我等他们回来再吃。”方灵道。
六诡叉手施礼,开门出去。
一阵风灌入,冯云渡一边瑟缩着,一边掂着脚朝外张望。
“李逢源,看见人没有?!”冯云渡朝门外喊道。
“还没有呢,猫都不见一只。”年轻人冷得哆嗦的声音传回。
傅无恒皱了皱眉。
方灵心中不安感在逐渐加码。
距离城主府只有十里!
正架着冯云岚从房檐上高速移动的鼠忧突然感觉肚腹阵阵刺痛,头晕目眩,两眼发黑。
他脚下一个踉跄,两人一起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在与地面接触时,鼠忧做最后的努力一个翻身,让自己垫了底。冯云岚惊呼着撞在他的身体上。
等冯云岚惊魂未定,爬起来时,发现鼠忧双眼紧闭,胸膛剧烈起伏着,嘴角的血丝在黑夜中看不出颜色,只能闻道一股刺鼻的腥味。
“喂,你没事吧?”冯云岚伸出两只小手,用力地拍打着鼠忧的脸,把鼠忧两侧面颊拍红了。
一口气喘上来,逐渐醒转的鼠忧,一把抓住冯云岚的手,瞪了她一眼。
冯云岚松了口气,没心没肺地笑道:“还以为你被摔死了呢?”
鼠忧双手撑地,艰难万分地坐起来。不知江护陵对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的四肢、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疼痛。
“你,先回城主府。”鼠忧对冯云岚道。
冯云岚站在一旁,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半个时辰后!
李逢源突然朝里面大喊:“回来了!”
冯云渡当时正在喝热茶取暖,一听这话,手中的茶杯“哐当”落在桌面上,脸上惊喜交织,站起来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傅无恒也跟着冯云渡跑了出去。
方灵猛然站起,可能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坐得太久,刚站立的那瞬间,头脑突然一片空白,两腿发软。
六诡忙伸手去扶,方灵拒绝了。
她甩甩脑袋,醒醒神,适应了,才走出去。
门口,冯云渡将一个看起来弱不惊风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心啊肝儿地叫着,涕泪连连。
方灵的目光在傅无恒、冯云渡、冯云岚,和李逢源身上一一扫过,周边院子和门那边,也瞧过了,没有自己熟悉的那道身影。
“鼠忧呢?”方灵的声音有些沉冷。
众人回头。
还被抱在冯云渡怀里的冯云岚,透过冯云渡的肩膀,一脸无辜地望向方灵。
“鼠忧呢?!”方灵的脸色愈加带着寒意。
冯云渡和傅无恒看着冯云岚。
只要冯云岚瓜子小脸嘻嘻一笑:“原来他叫鼠忧啊。”小女孩说完,皱了皱眉,“好奇怪的名字。”
“不准放肆,好好回答大人的话!”傅无恒低喝道。
六诡的神色也带着责备。
冯云渡皱着眉头,微垂着长的脖子,带着温柔和耐心问自家妹子:“云岚,那个救你的人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一起回来了啊。”冯云岚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道。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可是这个众人,并不包括方灵。
不知什么原因,她感觉到自己和鼠忧之间好像有了些许某种心灵默契,就像心灵感应那样。
方灵的心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她已经猜测到鼠忧应该是出事了。
冯云渡看着方灵面色不对,忙继续拉着冯云岚问:“既然一起回来了,那他现在人呢?”
“回到半路,他就晕倒了,吐血了,差点没把我摔死。后来被我叫醒啦,他就叫我先回来。”冯云岚轻描淡写地道。
“他怎么受的伤,他现在在哪里?!”方灵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冯云岚的肩膀。
冯云岚肩膀吃痛,甩了甩,试图挣脱开方灵的手,没能挣开,一双黑珍珠般的眸子亮亮地打量着方灵,然后淡淡地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傅无恒沉下脸来:“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好好回话!”
冯云岚看看傅无恒,又瞧瞧冯云渡,撇着嘴道:“姐夫好凶。”
冯云渡如遭雷劈。
姐夫?
她妹妹在叫谁姐夫?
云岚何时见过傅无恒?
冯云岚忽然感觉抓住自己肩膀的手突然用劲,痛呼出声。
冯云渡在一旁看着十分焦急:“大人,小妹不知轻重,求恕罪。”她转而哄冯云岚道,“还不赶紧回答大人的问题?!”
“大人,你是叫她大人吗?”冯云岚指着方灵道,然后哈哈大笑,“姐姐你怎么糊涂了,叫一个女人大人?”
方灵一把抓住冯云岚指向她的手指,猛然用力,“咔嚓”!
手指断了!
冯云岚不可置信,看着自己还被别人抓到手里的的手指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翘了起来,十指连心,随后袭来的剧烈疼痛让她喊彻整个城主府!
冯云渡搞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后,跟着尖叫起来,上前就要扒拉方灵,结果被傅无恒死死堵住。
“你要是不想死,不想你妹死,就别冲动!”傅无恒肃然道。
冯云渡两腿一软。
怎么回事?!
这个不是救命恩人吗?
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威胁自己和妹妹性命的人了?!
“他救了你,你却抛掉他自己回来了,忘恩负义,得治。安全回来后,对恩人毫不关心,拒不及时说明恩人的下落让他获救,狼心狗肺,得诛!”方灵冷飕飕地道。
冯云渡听完,吓得魂飞魄散。
冯云岚此刻面如金纸,眼眶通红,不知道是痛的,还是被吓的。
“云岚,还不快告诉大人,那个叫鼠忧的到底在哪里?!”六诡横眉竖目道。
如果因为这件事,鼠灵神迁怒城主,那这件事真是太不划算了!
本来想着,鼠灵神今天能出手相救,对拉近两者的关系有好处。至少比一顿饭的因缘更多一些。
这个冯云岚,到底怎么回事?!
“他……他现在在我家呢!他受伤了,晕倒的那个地方离我家近,所以我就把他搬到我家去了。我到这边来,就想报个平安!”冯云岚哭着道。
方灵把手松开,因为刚才太过用力的缘故,巴掌先是死白,充血后变得红彤彤的。
“你这死孩子,你怎么不早说?非得吃了苦头才讲真话,你是要气死我吗?”冯云渡一下抢上来,小心地捧着冯云岚的手,不住地鼓嘴吹气。看着已经不成样子的手指,对方灵是敢怒不敢言,只是一泡心疼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叫大夫吧。”六诡道。
方灵寒声道:“她还不能看大夫。”
“大人!”冯云渡眼泪吧哒吧哒地掉,像只受了委屈的惶恐小鹿,看见方灵毫无反应,便有以这副表情看着傅无恒。
傅无恒揣着手,抿嘴不语。
“我马呢?”方灵问六诡。
六诡忙道:“在马厩,我现在让人牵来。”
方灵学着鼠忧将食指屈曲成勾,放在唇边,鼓腮一吹,清亮的哨声连接成一曲十分奇特的小短调。
“咴咴”一阵悲怆苍劲的嘶鸣响彻夜空,阖府皆惶惶不知所以。
“哒哒哒”不多时一匹血红宝马出现在众人面前,踢踏着硬似铁块的马蹄,“嘶嘶”地打着响鼻。
方灵拉住冯云岚,一把扔上马背。
冯云渡又开始尖叫,被傅无恒死死抱住。
方灵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她去哪里?她要带云岚去哪里?!”冯云渡状似疯狂,抓挠着傅无恒胸口脖子。
“小夫人,能去哪!肯定是去云岚的住处找鼠忧了!”六诡无语又失望。
六诡今天知道冯云渡对傅无恒投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是欢喜的。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冯云渡是三个美人中最聪明、也是最有手段的女人。如果得她相助,没准以后有大用处。
可谁曾想,这个女人一遇上自家妹子的事情就会发疯,理智无存。
这样的女人很危险。她的信条就是自家妹子,是不会对任何人忠诚的。
“李逢源,把我的马也牵来。我也过去看看,或许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傅无恒道。
透过冯云渡,傅无恒和六诡对视,都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是。”李逢源飞也似的往马厩跑去。
手指的疼痛依然存在,不减分毫,可是冯云岚好像忘记了这茬事,趴在马背上,一脸茫然。
刚才这匹马跑出来时她就被惊艳到了。
原来今天白天在城门附近看到的马就是这匹!果然是好马!怪不得自家黑宝看到它后会大受打击。
周遭的树木房屋“唰唰”地飞过,根本看不清楚。寒风刮得脸蛋生疼,可是冯云岚心中畅快得很:这才是骑马啊!
当马匹在一家简陋的小茅屋门前停下,高高扬起马蹄,冯云岚心里还觉得有些遗憾。
这路程,实在太短了!
方灵将冯云岚扔了下去。
许是听见了神狐的声音,鼠忧强撑着踉跄走出,当目光对上方灵的双眼时,只一瞬,便连忙低下头颅,带着羞愧之色。
方灵并没下马,平静地问:“伤势怎么样?”
“不妨事的。”鼠忧低声答。
“需要什么药,我的心头血,对你的伤有效果吗?”方灵道。
“我已经喝了。”鼠忧说罢,拍了拍自己胸前的水晶瓶。
水晶瓶已经空了,一点血珠子都没留。
“够不够?”方灵道。
“够了。”鼠忧道。
方灵松了口气,微微调转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那边就是梵宫吧……江护陵……这笔帐迟早要算回来的!”
来的路上,冯云岚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她,像倒豆子似的,再也不敢欺瞒。
冯云岚一直呆呆地望着方灵和鼠忧,这两个人的对话,听得她一头雾水。
什么心头血,什么治伤……乱七八糟,听在她耳朵里,就像是某种暗语。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他们为什么叫你大人啊?你们跟我们的国师是什么关系啊?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冯云岚嘴巴不停地说道。
鼠忧皱眉。
方灵神色淡淡地,不理冯云岚,只是对着鼠忧道:“能上马吗?”
鼠忧一愣,忙道:“我能跑的。请大人先行。”
“上马!”方灵满脸毅然。
鼠忧咬咬唇,顺从地跃上马,坐在方灵身后。
“坐稳了!我们回城主府。”方灵微微侧头,说完双腿一夹马肚,神狐便像打了鸡血,如弩箭离弦,飞奔出去。
“喂!喂!我呢?!”冯云岚跟着跑了几步,赤红的马和马上的两人,早已变成小圆点消失在夜色中。
街道之中群屋之间,有一栋高楼,红妆漫绾,浮香满阁。这是栖梵城最大的青楼——如意阁。
此刻,如意阁屋顶之上,圆月之下,一白衣青年一手执玉扇,一手抓住酒壶的壶口,望着神狐消失的方向愣愣出神。
他忽地笑了,“吃吃”地笑着,带着无尽的孤寂和苍凉。
他猛然仰头倾倒酒液,倒得脸、鬓发、衣领、前襟,全都湿了。
脸上的水,不知到底是酒,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