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神狐认主,方灵获神骏宝马
朱罕控制表情的能力实在是令人拍案叫绝。
须臾之间,他脸上的暴怒迅速收敛,眉头似展非展,嘴角勾起,轻轻地笑了。他的长相本来就显得清朗华美,再加这一笑,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像一个人畜无害的谦谦公子,十分具有欺骗性。
“姑娘这名字很是特别,是谁给你起的?祖父,父亲,还是兄姐?”朱罕淡笑问。
方灵摇头:“都不是,我刚刚自己起的。”
高琮脸色一变,怒喝道:“大胆!竟敢欺君?!按律当斩!”
朱罕脸上的笑意不改,朝高琮摆摆手:“聒噪什么?人家姑娘说是刚刚起的,刚刚起的名字就不是名字了吗?当不得欺君。”
高琮只得垂头应是,退在一侧,眼角瞧着朱罕在看自己手上的血迹,又连忙拿出一条绸缎绢帕呈了上来。
“圣上,擦擦?”高琮十分小心地低声道,好像害怕会吓到人,会惹来大耳刮子。
朱罕沉默地拿过高琮巴巴递了许久的绢帕,将手上甩不掉的血迹擦了擦,兜头往高琮脑门一摔。
主君这心里隐着邪火呢。没人比高琮更清楚这一点。
他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唇角不大不小地咧着职业性笑容,小心翼翼地将挂在脸上带着血腥味的巾帕拿下来,自然不敢转手就扔,而是折叠得整整齐齐,恭恭敬敬地托在掌心上,躬着身轻声问道:“圣上要不要备水洗漱一下?”
“走吧。粘死了!”朱罕扭头往回走。
路过掌柜老婆婆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目不斜视,只是“哼”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高琮跟那几个小太监紧紧跟上,留下那些兵士们面面相觑。
江护陵挥挥手:“你们都到外面守着吧。”
朱罕不在,兵卒们自然而然只能听国师的,何况他们这位国师刚刚露过一手,没人敢不听从。
人群迅速散去,掌柜老婆婆将手中的瓜子皮往栏杆外一洒,在灰色的粗布衣袍两侧擦了擦,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一时之间,只剩下方灵、江护陵和鼠忧。
方灵的目光重新落在江护陵身上,而江护陵也坦坦荡荡回望着她。
因为他这份坦荡,方灵反倒有点心虚,连忙收回目光,略显忐忑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要是你,我现在就跑。”江护陵突然淡淡地道。
方灵抬头,困惑道:“嗯?为什么?”
江护陵眼角十分不屑地觑了鼠忧一眼:“就凭他,从朱罕的手下护不下你。”
方灵回头望了身后的鼠忧一眼。
她这才发现鼠忧盯着江护陵的神色僵硬,额头冷汗淋漓,双手攥拳,极其紧张、极其戒备的模样。
“你怎么了?”方灵退后一步,站在鼠忧身边,低声问道。
鼠忧低头:“大人我没事。”
江护陵冷笑出声,随后迅速敛去笑容,冷眼斜睨着鼠忧道:“天生我材必有用,老鼠儿子会打洞,你除了会打洞,真是一无是处了。”
方灵眉头一抬。
嗯?她好像听出了点玄机?
只是江护陵这样对鼠忧居高临下的模样让方灵很不爽,她本能地就张口回怼:“他有用没用,跟你有什么关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吃你家米,喝你家水了?你家住海边吗,心这么宽?”
江护陵脸色沉了下来,眼神不见刚才的张狂,取而代之是夜色一般的深邃,旁人根本识不透、辨不清。
一阵短暂的沉默。
“你认识他?”方灵悄声问鼠忧。
鼠忧先是摇头,随后点头,最后又摇头。
方灵皱眉:“认识还是不认识?”
“我只是知道他是混元国国师江护陵,其他一无所知,我也不知道这算认识还是不认识。”鼠忧迟疑着道。
“你怕他?”
“我看不出这个人的心中所想,而且,他能给我巨大的压迫感。这个人,不简单!”鼠忧目光闪烁不定地道。
“会不会是……妖怪?”方灵压低声音问。
鼠忧摇头:“不知道。反正我现在辨别不出来。或许是他身上带着什么法器掩盖了一些痕迹。”
“反正就是你并没有得罪过他?”方灵总结道。
“我跟他从未打过交道。”鼠忧道。
方灵思忖一番后道,后背冒起一阵凉意:“那他这股敌意就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鼠族了。看来他知道你是谁,或许……也知道我是谁。”
鼠忧听完,如临大敌,站在方灵面前。
江护陵看着他们嘀嘀咕咕的模样,先是冷笑,然后是无语望向天空,最后是挥挥衣袖,直接转身走了。
方灵和鼠忧俱是一愣:好好地按常理出牌不好么?简直莫名其妙!
“你既然能看得出狗秀,你能看得出他是不是十二生肖里的人么?”方灵盯着江护陵远去的背影问道。
“奇就奇在这里,一点也看不出来。”鼠忧有点挫败感。
“算了,不管他了。时间紧迫,我们现在马上去栖梵城,找傅无恒。”方灵道。
她不可能在现代一睡就睡一整年的,那样她的躯体会肌肉萎缩、下肢静脉血栓,睡出一身病来。她也不可能在这边天天晚上毫无意识地躺着,这样实在太危险了。
鼠忧不弱,但是还是不够强。就刚才的江护陵,其实力就很不容小觑,他单凭气势就将鼠忧给压住了。
现代一年,就相当于这边的一个多月。她必须在这一个多月里尽快让自己和鼠忧变强,再用尽量短的时间回到现代锻炼,维护好现代那具躯体。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而且前途未卜,遭受的阻力和可能的危险现在完全没有掌握。她很被动。
两人走出客栈门口,方灵的目光扫过门口踯躅的马匹。
“鼠忧,咱们能有一匹马或者坐骑吗?老是让你背着赶路不是办法。”虽然背着是比在马背上颠着舒服多了,可是前几次的经历,方灵知道自己与他的身体接触让他十分紧张。
难为他了。
“有的。”鼠忧说完,右手食指屈曲成勾,放在唇边,鼓腮一吹,清亮的哨声响起。
鼠忧吹了三遍,然后就垂首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路口的方向,好像在等着什么。
方灵没有张嘴就问,只是陪着等了一会。
毫无动静。
“你在等谁?”方灵还是忍不住了。
鼠忧笑了,是十分轻松的笑意,似冬日暖阳。
这个笑让方灵知道了,她将要看到是对鼠忧来讲十分重要。
“哒哒哒……”
鼠忧面露兴奋之色,道:“来了!”
蜿蜒的小道尽头,在朝阳的照耀下,扬起了万丈红尘。一撮赤红色一脚踹破清晨紫雾,嘶鸣着狂奔而来。
是马!
兵士中,有一个年长些的,叫李丰年,相貌平平无奇,在军中马厩工作,常年与马匹为伴,对马匹的质量品鉴颇有造诣。这次伴驾出行,主要也是为了照顾主君朱罕的坐骑。
当听见这阵嘶鸣声,他便不由自主走到了路边,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着。
“这嘶喊咆哮,似有腾空入海之状啊!”李丰年喃喃道。
不过片刻,那撮赤红色来到跟前,高高扬蹄,后腿硬生生滑行了一段路才止住,不多不少,恰好止蹄于鼠忧跟前。
只见此马全身上下,如烧红的火炭般赤烈,毛亮如绸缎,半点杂毛也没有,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神威凛凛。
李丰年看呆了。他们何尝见过这样的宝马!就连他们的主君朱罕的坐骑也略逊一筹!
方灵也看呆了。那马看见鼠忧,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头挨着鼠忧的手,不尽亲昵。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方灵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鳖,绕着那匹马走了两圈,问道。
鼠忧刚张口,却被李丰年截了胡。
“这可不是普通的汗血宝马。你看这形态,这神气,这……”李丰年的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伸手想摸一下那马的毛发却害怕亵渎了神骏,生生忍住了,“这样的马,估计只有传说中的神狐方可比肩。”
其他士兵一听“神狐”两个字,瞬间也来了精神,围了上来。
他们对马没有研究,但是常在军中行走,对马中极品“神狐”可是如雷贯耳。
李丰年看见自己充分调动了同僚的好奇,平日里不受重视的郁闷一扫而空,心中十分畅快,得意地将自己的见识充分显露出来:“传闻中神狐可是鼠灵神在人间行走时钦点的坐骑,可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只是三千年前那场大战后,鼠灵神魂魄碎裂,神狐也失去了踪迹。这三千年来各朝各代的帝王可没少花人力财力寻找这神骑,只是从没能寻到半点踪迹。”
其中有人十分随意的伸出一手,像摸一下那马的尾巴。谁知指尖刚触碰到毛尖,骏马“嘶”十分烦躁地打了个响鼻,后腿如闪电般踢了出去,一脚踹到那人的心口窝上。
可怜此人连喊叫都没法喊出来,人就如一块破布般飞了出去,整张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李丰年被惊吓得呆若木鸡,心里有万匹泥马奔腾着呼啸而过:幸好刚才自己忍住了没动手,否则这飞出去的就是他了!
李丰年一边跑去扶起可怜的同僚一边放马后炮:“越是有灵性的神骏越认主,可不能随便碰啊!”
“你咋不早说啊!”刚才飞出去的士兵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痛和惊恐,捂着心口哭了起来。刚才那一脚,差点就让他心跳骤停、直接嗝屁了啊!
鼠忧冷眼觑了一眼那倒霉鬼,然后微微笑着,眼神带着满溢出来的赞赏,轻轻拍了拍那匹马的额头,轻声对它道:“去,你的主人回来了,找你真正的主人。”
方灵心神俱震。
难道……这就是神狐?!
更惊人的还在后头!
那匹马好像会听人话似的,嘶鸣了一声,扭头转身,恰好朝着方灵,低着头,慢慢后退至一丈外,然后半屈一条前腿,似在向方灵叩拜之礼!
那群士兵瞪眼看着这一切,满脸愕然。
这匹马刚才给摸一下都不行,居然这么听话就对一个小姑娘俯首称臣?连驯马的程序都省略了?而且听这男话中意思是,这女的就是这匹马原来的主人?!
这女的何德何能!
方灵的手心在渗汗。
这是……她的马?!
方灵在那群士兵呆滞目光中缓缓走到神狐跟前,略带惶惶地伸手,像鼠忧那样轻轻摸着它的额头。
它没有拒绝!甚至将头颅垂得更低了。
这是承认和接受她是它主人的意思!
方灵深深地吸了口气,提着马辔稍稍用力。
神狐似知道她的意思,站了起来,十分温顺地待在她面前,似等待着主人上马。
方灵的手搭在马背上,轻轻一跃,顺利翻身上马,此刻她的心,在微微颤抖。
五年了。自从家里破产后,方灵就从没去过跑马场骑马,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受过破风而行的感觉了。
“骏马常驮痴汉走,巧女常伴愚夫眠。委屈你了。走,咱们去栖梵城城主府。”方灵在神狐耳边低声道。
神狐似乎十分兴奋,在比刚才更响亮清透的嘶鸣声中迈出了第一步,风一样卷了出去。
而鼠忧,像支离弦的箭,不紧不慢跟在飞奔的马匹旁侧。
那群兵士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刚才那男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能跑得比骏马还快!?”李丰年今天长见识了。
“年哥,这两个人刚才得罪了圣上,咱们不管不顾,就这样让他们跑了,不会有事吧?”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了,跺着脚急声道。
“这样的人,咱们顾得上吗?挡得住吗?”李丰年叹口气接着道,“听天由命吧。”
客栈二楼,朱罕已经换了一套纹着金线的锦袍,双手握着栏杆,指节抓得发白,面色阴沉。
他的身后,分别站着江护陵和高琮。江护陵神色淡淡,而高琮小意殷勤,招牌式的职业笑容像面具一样贴在脸上。
刚才响起马匹第一声嘶鸣时,朱罕就已经站在这里了。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当方灵骑马离开时,高琮试探性地问道:“圣上,那女的对圣上无礼,就这么让她走了?”
朱罕目色幽深,带着股变态的邪气,冷笑着道:“走?在混元国,她能走到哪里?等回宫,你让德昭出去,将人给我带回来。”他的手微微发力,栏杆木竟被压出了一个深坑,“哼,看我怎么在床上将她的脑袋拧下来当踏鞠踢!”
高琮了然,微笑着低头应是。
“我劝你最好别动她。”一直沉默的江护陵开口道,脸上的神色依然淡然无波。
朱罕斜了他一眼,神色厉如野豹:“为什么?难不成你看上她了?”
“臣可不敢。”江护陵面容平静。
“哼,我谅你也不敢。”朱罕冷声道。
江护陵微微抿唇。他知道这人误解他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碰这个女人,恐怕会让圣上惹一身膻。”江护陵耐着心思解释道。
“何意?!”朱罕神色肃然起来,“这女人什么来头?妖怪?”
江护陵轻笑:“妖怪有什么可怕的。圣上惹不起的不是人,不是妖怪,而是神。”
朱罕和高琮均露出一脸惊愕之色。
“神?什么神?!”朱罕语音中已然带着了颤意。
“刚才那匹马叫神狐,那女人就是神狐的主人,正是消失了三千年的鼠……灵……神。”江护陵从容地道,丝毫不在意朱罕脸上的震惊之色。
朱罕的心神遭受到如此大的打击不是没有原因的。
肖灵神是维系人族和神族的存在,鼠灵神是十二生肖神之首,有人皇直接授免权。
皇权神授,在这个世界可不是一个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