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还很弱，以后打不过就跪
方灵被逼得步步后退。
“还能不能再商量一下？你不是要找书吗？我给你找，是语文、还是数学，抑或是英语？都可以。等我回去，我给你找一摞……”方灵急道。
“好了！不跟你玩了。”少年喝道，“我现在不要书，也不想杀什么读书人。我现在只想杀你！”他的声音幽冷到极点。
“为什么啊？我们无冤无仇的。”方灵头皮发麻。她才来这边的世界才半天功夫，她可没记得自己得罪了谁。反而是别人一直追杀她。
“无冤无仇？你们才把我的诸犍杀了，怎么就忘了？”少年冷笑道。
“诸犍，刚才在河边的那个怪物？”
“他是我的坐骑，陪伴了我差不多五十年。你们好大的威风，说杀就杀了！还尸骨无存！”少年的眼眶猩红。
“冤枉啊。不是我们主动伤它的，是它先想伤害我们的。我们没有睁着眼睛挨打的道理。”
“哼。无论什么理由，你们杀了他，就得偿命！”
“可是它也不是我杀的！是鼠忧……我那个情郎杀的！还有傅无恒，栖梵城的城主，他使用了诛邪矢，才导致你的诅犍连渣都不剩的。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是我做的事情，我绝对不当。”方灵一边道，一边在心里默念：
鼠忧，不是我要出卖你，迫不得已，事毕之后，要是能保住性命，我向你赔罪。
“你情郎杀了我的诸犍，我就要杀了他心爱的人，让他生不如死！”
“啊……我们不知道那个诸犍是你的……对你那么重要啊！其实……老实跟你交代了吧，刚才那男的，不是我的情郎，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就算杀了我，也达不到让他生不如死的目的。白费力气，何必呢？”
“捏死个人而已，有什么费功夫的。”少年冷笑道。
“好汉。讲点道理行不行？”方灵道。
“你的道理，留到阎罗王那里说去吧！”
少年说完，突然怒吼一声。他的身体开始暴胀，原本光滑的肌肤好像冒泡似的高低起伏，“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身上的白袍被炸裂成一道道碎片。
与此同时，刚才的仙境幻觉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黯淡的一片，灰蒙蒙的。
“这才是书妖的原形！”方灵又后退了两步，神色凝重。
经过先前诅犍给她精神的冲击，这次方灵已经淡定不少。
现在在她面前的，不再是翩翩少年郎，而是一条大虫。
扁平，没有翅膀，身上全是银灰色的细鳞。头部，有两条长丝状触角，腹部末端有两条等长的尾须。嘴巴的咀嚼器像把钳子，唾液腥白。
“你其实还是做假仙更好看一些。你真的想打架？我很长时间没打过架了。技术不知生疏了没。如果，你铁定心思想陪练，我也不拦你。”方灵道。
凭借自己仅有的护身功夫，她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是既然终究避免不了打一场，气势上当然是不能输了。
尽管大话喊出来后，就算最终还是挂了，也比畏畏缩缩屁都不放一个就去死好些。
打架，在方灵看来，是除了音乐外最有效的释放压力的方式。如果是一边放音乐，一边打架，那效果，更是杠杠的。
像傅无恒那种手上有兵器的她没有胜算，不过跟她一样赤手空拳的，她应该能过几招。
这两天担惊受怕的，她积聚了一身的戾气怒气丧气，正无地可泄，现在好了。
方灵看了一下身上的衣物，虽是女式衣服，但是小狐狸当时在逃，所以穿着也是方便逃跑的衣裤着装，还算方便打斗。
她的目光最终转向她的对手——一条足有三米长的大虫。
大虫吐着腥沫，张大它的咀嚼器朝方灵冲来。方灵箭矢般疾冲出去，翻滚两下，避开大虫的头部攻击。
“如果对手比你更高更大更壮，那就将它拖入地面，在地面上，技术的智慧和经验才能决定胜负！”
方灵默念着这句话，一个侧空踢，对大虫几十上百个半米高的腿脚猛扫过去。可惜，她的脚刚碰到大虫的第一条腿，触面传回来的剧烈疼痛让方灵面色大变。
糟了！
方灵缩回已经受伤红肿出血的小腿，吸着凉气。
大虫的每一根腿脚外面都有一层坚硬的硬甲，这还不算，硬甲外面还有长短不一的硬刺突起。
它这是每条腿都是一棵柞子树的节奏。
大意了！
凭她自己的力量将这东西拖入地面，那是难于上青天。
就在这时，大虫的一条触角像鞭子一样横扫了过来。
方灵再次翻滚，躲过一鞭，还没喘匀气，大虫的第二鞭又甩过来了。
方灵又往反方向翻滚，好不狼狈。
“啧啧，这就是鼠灵神的战斗力啊？像个小孩子打架，太弱了吧。”不知是谁轻笑着道。
这声音完全陌生，听着很年轻，不是方灵认识的人。
不是说没有声音能穿透雾障吗？
这声音怎么回事？
难道雾障里还有别人！？
方灵这一惊非同小可。
大虫的两根触角席卷而来，一根缠住了方灵的脖子，一根缠住了方灵的脚，将她倒立吊了起来！
血液全往脑袋上灌的滋味不好受。
血管胀得满满的，眼睛也鼓得不行，似乎想要爆裂。
大虫张开大口，露出密密麻麻像铁钉一样的牙齿，眼看就要将方灵嚼了吞进脏腑内。
方灵被缠着完全无法挣脱，她只能在触角上晃晃荡荡，像荡秋千似的，在大虫张嘴的时候，将自己晃荡远离。
可是这治标不治本，她还在大虫的嘴巴前！
“哧！”那人又笑了。
方灵心底无名火顿起，怒骂道：“笑你大爷的！”
方灵趁着晃荡的时刻，一把抓住大虫触角近身端，在掌中系了个结，然后沿着大虫的触角往其头颅方向爬。
系着她脚踝的那根触角收紧，像条钢丝一样勒着皮肉，又胀又痛。可是她顾不得这些。
命都快没了，还顾得上脚？
方灵死命往大虫头顶爬。
许是大虫感觉到自己的触角快要被她扯断了，缠住脚踝的那根触角突然松开。这力道突然消失，差点让方灵甩了出去，幸好她收回的脚在触角上一缠，把自己挂住了。
方灵稳住自己，再次往大虫头部爬。
大虫狂怒，猛地甩头摆尾，试图将方灵甩脱，可是方灵像它头上的虱子，死死附在触角上。
终于爬到顶了！
方灵骑到大虫的脖子上，接触之处全沾染上了大虫银白色的鳞片。
大虫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个会格斗的人，掌控了对手后颈脖子的要害处，那就距离胜利不远了。
方灵这么想着，试图将手臂从大虫后往前伸穿过其脖子，来一个裸绞。可是她又一次错判了敌人。
这个敌人不是人。
如果对手还是刚才那假仙人的模样，或许她这一招还有用。
可是对手现在是一条大虫。
不仅腿脚上有硬甲，脖子上也有。而且，大虫的脖子太粗了，方灵一个手臂根本拐不过来。
方灵当机立断，将大虫触须死死打了个结，抡起拳头狠狠一锤击在大虫的眼泡上。
大虫身体一阵僵硬瑟缩，嘴里吐出更多的腥白唾沫。它发怒了。
嚎叫着居然来了一招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猛地往旁边一撞。
巨大的冲击力将方灵从大虫的后背上甩了下来，砸在一块石头上。
方灵痛呼出声，感觉自己差点心跳骤停。
她的全身骨头好像都散架了。
但是顾不得疼。因为那条大虫又嘶嚎着朝她开始攻击。
方灵刚想站起来，可是两条腿都伤了，没站稳，又跪了下去。
双膝“扑通”一下，齐齐整整地跪下去。恰好跪在几颗碎石子上，又疼得方灵龇牙咧嘴的。
大虫的咀嚼器大大地裂着，方灵敢肯定它是在狞笑，否则不可能会那么丑！
方灵闭了闭眼睛。
尽了人事，其他一切，看天意吧。
没准鼠忧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冲破了雾障，救她于水火之下呢？
再或者，那个一直在旁看热闹的人心肝没有烂透，会出来捞她一捞呢？
“轰隆隆！”一阵巨雷突然在头顶炸裂，瞬间劈开了雾障，一道道刺眼的光像一把把金光闪闪的利剑，射了进来。
大虫似乎十分怕光，猛然退缩几步，可是因身躯庞大，并不能完全避开。
它“嗷嗷”地发着痛苦的嚎叫，身子僵硬地扭曲着，受伤的鳞甲处竟然像烧着了一般，闪现出火焰般的颜色。
大虫重新变成了刚才那个翩翩少年，可是他原本洁白无瑕的白袍如今却被烧了两个黑洞。
他趴在地上，面如金纸。
方灵呆了。
又是雷。
她一跪就有雷。
她怎么跟雷那么有缘分呢？
当初她跟鼠娘说“对不起”有雷声响；刚才她跪了那尊大佛，结果那大佛让雷给劈了；这次她没站稳跪了跪，雷又来了，将书妖的雾障给破了。
方灵还在怔愣，依然保持着跪着的姿势。
头顶的“轰轰”声一直没停，又一个火球砸了下来。
少年反应迅速，一个滚身，壁过了雷球砸出的大坑，但是依然被突然爆裂出来的电流溅伤了，白袍子又被燎掉了一截，裸露着的大片后背，留下了一大片如枝蔓一般的烧伤痕迹，触目惊心。
鼠忧已经火急火燎跑了进来，可是没有主动去扶方灵，只是避开方灵前面，站在方灵后面，冷冷地怒视着书妖。
少年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以为是刚才出声的那个家伙出手帮忙了。
他将身体隐在一栋屋子投下的阴影里，皱着眉，半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朝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冷声道：“兄台刚才既然选择看热闹，就应该一直看下去，在背后偷袭算什么好汉！”
“呵呵。”那个人嘻嘻地笑，“这个雷可不是我家养的阿猫阿狗，我让它咬谁它就咬谁。”
这话刚完，“轰！”的又是一下，少年再次翻滚。这模样，比刚才的方灵更加狼狈。
这一次，纵然少年动作依然迅速，还是没能躲过雷击。
这雷像长着眼睛一样，盯上他了。
少年整个被掀飞，像块烂布一样摔在方灵跟前。
好好的少年郎，竟然被雷活活劈成了一根烧火棍。
少年全身哆嗦着，抬起头，气息微弱，死死瞪着方灵。
他这时候才醒悟这雷是谁招来的，眼中带着绝望和不甘：“你到底是谁？！”
“都说了，她是鼠灵神。你一个不入流的小书妖，竟然也敢让神下跪，雷不劈你劈谁。”那个声音慢悠悠地道。
又一道惊雷，撕裂空气，像条电鞭子一样甩了下来，直直落到少年的后背上，带起一阵阵火星子。
方灵这才惊醒，挣扎着要站起来。
鼠忧看见方灵的意图，便伸手相扶。
“这雷真的是我招来的？”方灵不可置信地问鼠忧。
鼠忧点点头，一脸解气的模样：“大人现在还没有灵力，以后受欺负了，就尽管招雷来。”
方灵翻了翻白眼。钢铁直男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你还很弱，以后打不过就跪’吗？
方灵抬头看天。
天空上还是雷声滚滚。
地上的书妖少年已经奄奄一息。
“我怎样做才能让雷停下来？”方灵道。
鼠忧沉着脸道：“它伤了你，该让它付出代价！”
方灵摇摇头：“你看他，本来多俊朗帅气的一个妖，现在都快变成一坨锅灰了，够了。”
“哼，妇人之仁。”一直隐身的那个人不以为然地道。
方灵不想理他。既然一直藏着不敢见人，就当他是空气好了。
她扭头，看着鼠忧坚定地道：“快，告诉我办法。是不是让他给我跪回来就好了？”
鼠忧道：“他的跪不值一文，怎么能跟大人的这一跪相提并论。他要想活命，只能跟大人结成神侍契约，从此以后，变成大人的侍者，永远服侍跟随大人。”
“这样啊。”方灵道，“该怎么做呢？”
鼠忧道：“只要大人主动奉上自己的心头血。他吃了大人的心头血，这些血就是契约，永远留在他的身体里，至死方休。如果缔结了契约，他日后若是背叛了大人，这些心头血就会变成血蛊，让他生生世世遭受摧肝噬心之痛。”
她走到那少年跟前，蹲了下去，轻声道：“你听见了？可愿成为我的神侍？”
少年的脸已经烧黑了，看不出神色，只见他把头一拧，十分傲娇地“哼”了一声。
“‘哼’是什么意思？行还是不行，给个爽快话。”方灵道。
少年不作声。
天上的雷又“轰轰”地响起。
少年一阵瑟缩。
看，还是怕死的。就是嘴倔。
方灵叹了声，扭头对鼠忧道：“给我一把刀。”
鼠忧皱了皱眉，还是依言抽出一把小刀递了过来。
“这种伤，应该不会让我死掉的吧？”方灵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
“不会。”鼠忧道。
“那好吧。”方灵又瞅了两眼地上的黑火棍，深吸一口气。
她拿起刀，闭上眼睛，猛地朝自己的胸口一捅。
痛！
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鲜血喷出，方灵接了一捧，就递给少年。
“多了多了，不需要那么多。”鼠忧喊道，只见他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不知他施了什么法，竟将方灵胸口喷出的血一点一滴收集了起来，汇聚在小瓶子里，只留了一滴绿豆大小的血珠子，“契约的话，这点就足够了。”
“这血收集起来，还能用吗？不会凝结吗？”方灵惊异地道。
“能用能用。这个瓶子内表面涂了一层叫‘绝不凝’的东西，血装在里面，会一直保持新鲜的状态。”鼠忧道。
“有这宝贝上次你怎么没有用呢？那样今天这一刀不是可以免了吗？”方灵道。
先前方灵被傅无恒当胸一箭，那喷出来心头血估计有一大海碗，可是被鼠忧和鼠娘舔的干干净净。
鼠忧咳了咳，转移话题道：“快点让他服下，雷要劈下来了。”
那少年，本来闭着眼睛装死，一听雷要劈下来了，惊得张大了嘴巴。
方灵就是这一瞬间将那滴血珠子剔进了少年的嘴里。
顷刻之间，烟消云散，雷声尽去。
少年瞪圆了眼睛，眼眶通红、委屈万分地望着方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