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京城的秋天热的要命,这时节正是“秋老虎”最厉害的时候,到处听得蝉鸣喧嚣,房间里还得开空调才行。
因为天黑的晚,京城内的娱乐场所开门也开的晚,基本上到了夜里十点以后才是生意最好的时间。
柳思凝常年在国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一脚踹开男朋友,专程拉着云梧到酒吧玩。正巧程晨也约她,三个人索性就凑在一起了。
酒吧里氛围正好,大家难得聚一聚,云梧没同他们说工作上的不顺心,转而问柳思凝感情上的事情。她找的男朋友是外国人,模样生的还算可以,但云梧实在欣赏不来,只觉得人踏实、能过日子就好。
柳思凝一笑:“我们已经见过家长了,至于订婚……打算等到年后我办完画展再办。”
程晨送上祝福,胳膊肘捣了下云梧,挤眉弄眼地:“你闺蜜人生大事有着落了,你呢?”
“我们这行……”
云梧话没说完,摆摆手。
柳思凝叹:“确实,在娱乐圈里混的男人有几个是靠谱的。”她一顿,想到程晨还在,赶紧找补:“我没骂你啊……”
他耸耸肩:“怎么办?我心眼就这么小,给点补偿吧。”
柳思凝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短,自然知道他在开玩笑,顺着杆子往上爬,道:“今晚我请客,你敞开肚子喝。”
程晨笑了笑。
柳思凝接着说方才没说完的话:“娱乐圈里的明星夫妇,要么结婚几年就分道扬镳了,要么表面恩爱,私下各自玩各自的。你宁可单着,也别砸到这种人手里。”
云梧对这种事也有所耳闻,点点头,非常认同她的话。
柳思凝喝的醉醺醺的,脸色潮红,说话也有些大舌头,“听说,南琛上个月刚结婚,没请你去吗?”
“……”
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云梧还有些晃神。
她当初因为薛燕的病走的太匆忙,谁都没来得及告诉,跟柳思凝重新联系上,还是在丧母的半年之后,至于曾经的人,她全部断了关系。
柳思凝从前还能和南琛说得上话,但长大之后渐行渐远,各有各的前程,也算是陌生人了,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早就没有来往的事。在她印象里,云梧还是把南琛当成白月光看待的。
可谁又能靠着年少时的喜欢过日子,她故意提起南琛结婚的事儿,也是想刺她,让她早点死心。
云梧猜到她的意思,释然地道:“我们很久之前就不联系了。”
柳思凝先是很诧异,随后又恢复淡然。
倒是云梧,好像真不在意了,还问:“南琛的妻子是冯章怡吗?”
柳思凝摇头,“不清楚,八卦新闻上没说。”
一旁的程晨适时地插话:“是她。”
他不知道云梧和冯章怡过去的爱恨情仇,以为只是她们的一位旧人,于是话也多了些,“冯章怡真挺可惜的,从小公司打拼出来,在事业顶峰出了那起艳照丑闻,要我说,谁年轻时候没爱过人渣,怪就怪那男的不地道,拍下来还传播出去了。”
“南琛才是真男人,非但不嫌弃她,还出钱出力的帮她摆平。现在他们也算修成正果了,老天还是有眼的。”
云梧对这件事有所耳闻。
冯章怡最火的时候,大街小巷都是她的海报,结果遇上了这种事。当年时森尧帮忙把东西都毁了,却没想到对方还留了一手。
出了这种事,网上的评论一边倒,全是斥责冯章怡的,谴责男人的言论却少之又少。她的风评闹的不好,事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索性退圈,一干二净。
柳思凝发觉她有些低沉的表情,手掌在桌下拍拍她的大腿。
云梧对她粲然一笑:“冯章怡命好呗,能遇上南琛这个真心爱她的男人。”
“你呢,”柳思凝又把话题拐到她身上来,苦口婆心地劝,“就算不考虑结婚,你好歹也找个男人尝一尝爱情的滋味。”
云梧吐吐舌头,“你现在特别像着急冲业绩的媒婆。”
柳思凝拍了她一下,嗔怪:“我就你这一个朋友,你自己过,我不放心,能找个体己人照顾你最好了。没有也没关系,我给你养老也行。”
云梧开玩笑:“放心,我还没到半身不遂的地步,拍戏赚的钱能养活自己。”
柳思凝是说不过她,一着急,喊程晨帮自己劝劝她。程晨抿嘴,想起云梧和时森尧在渝市闹的那一出,知道她心里有旧情难忘,不知道该怎么讲,于是端起酒杯,把话题岔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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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柳思凝醉的不省人事,未婚夫的电话是云梧帮忙接的,很快男人就来了,火急火燎的把柳思凝抱走,半道又折回来用蹩脚的中文给他们道谢。
云梧说没关系,接着,肩上一重。
程晨喝的不少,一起身,脚下踉跄,撞到她。云梧“哎哟哟”地叫,伸手去扶他,还没等碰到人,他自己就站直了,嘴里还振振有词:“男女有别……”
云梧无可奈何。
她给他叫了代价,把人送走之后,她在酒吧外面的公交车站牌那儿坐下休息。刚才一直强撑着,其实她喝的也不少,脸颊发烫,烧的眼睛都睁不开。
夜晚的风没了燥,吹在肌肤上丝丝的凉。耳边偶尔掠过跑车飞驰而过的声音,很快,街上又恢复安静。
云梧想起读大学的时候,她还没和时森尧在一起,也是在这么凉爽的夜晚,她坐在公交站牌前面,固执的同他划清界限,可他却自说自话的要和她从朋友做起。
一晃眼,竟然过去这么久了。
也许是现在生活的真的不如意,亦或者是遇见了时森尧,勾起她的回忆,云梧最近总是会想到以前的事情。
薛燕生病以后,她闷头在工作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赚更多的钱给妈妈看病、交房租,薛燕过世之后,她又被原公司狠狠敲了一笔,简直是贫穷潦倒。
这些年,云梧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始终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向前走,同人虚与委蛇,挣扎求存。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脑袋越来越沉,又不受控制地思考。
岑茹确实是个好经纪人,一心一意为她的工作着想,明明家里一堆鸡毛蒜皮,却还是抽出时间来管她。刚从公司独立出来那阵,云梧将近半年没有工作,连房租都交不上,她的戏全是岑茹在男人堆里一杯接着一杯酒喝出来的。
云梧欠她的还都还不清,因此,那天她摔门而去,气消了,愧疚感铺天卷地的袭来。但让她为了一部剧或者未来的片约就丢掉廉耻,她真的做不出来。
云梧抹了把脸,想不出解决的办法。酒意上头,她决定短暂的放过自己,倚着冰凉的车站牌缓解脸上的燥热,迷迷糊糊中,有睡着的征兆。
身后的树荫下,时森尧不知道站了多久,指尖夹着的香烟火光忽明忽灭,直到火舌燎到他的手指,他吃痛,猛地回神,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不再见面的狠话是他甩下的,放不下巴巴跟来的也是他,从以前开始,他的任何原则一碰上云梧顷刻化为乌有。
时森尧觉得自己真是贱,某种程度上,也不怪云梧糟蹋他。
他找了她这么久,全凭一口气吊着,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便急匆匆地赶到渝市制造“偶遇”,结果她压根儿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谁先爱上谁就输了,老话说的一点错没有。
有时候,时森尧也会想自己到底喜欢她哪儿,怎么就这么难以自拔呢,这问题到现在没得到个答案。
缘分太难以琢磨,有些人一眼万年,有些人多少眼都看不到心里。时森尧指尖微蜷,又想起她抓着他衣袖哭唧唧求复合的样子,其中有几分真心呢?他闹不清。
他被她骗过一次,真的害怕了。
可不得不承认,云梧出现的那一刻,他又没出息的心软了。
骗就骗吧,至少此刻,他没法儿放任她露宿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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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画面混乱不堪,一个场景接着一个场景,变幻无穷。突然腿抽了一下,把云梧从梦里给抽醒了,她捂着疼痛欲裂的头,撑着身体坐起来,睡眼惺忪的环顾四周。
房间内的陈设非常简单,灰色的床单和被褥,根本不是她的家,却有种熟悉感。
云梧心里一慌,光着脚踩在地板上那刻恍惚了下,她摇摇头,驱赶宿醉带来的眩晕感,快步去拉开房间门。
客厅里空荡荡的,她往外走了两步,正面迎上从书房出来的男人。看见时森尧的瞬间,她吊着的一颗心猛然落回原处。
时森尧目光淡淡地扫过她,闷道:“穿鞋。”
云梧愣了下。
他拧眉,再次强调:“拖鞋。”
云梧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丫,忙跑回房间穿鞋。
时森尧就站在原处,继续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别让家里人察觉,拿了直接送到公寓来。嗯,我知道办理流程,不用再说了,公司的会议推迟到下午,我忙完就过去。”
云梧穿好鞋出来,他正巧收起手机,听她怯懦懦地道:“昨晚是你带我回来的?谢谢。”
时森尧低低地“嗯”了声。
云梧舔了舔嘴角,心脏没规律地剧烈跳动,她甚至没有勇气抬头同他对视,尽管时森尧什么都没说,仍旧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来,令她开始紧张。
“过来吃饭。”时森尧收回目光,嗓音沉沉,下了命令。
云梧亦步亦趋的跟上。
饭桌上的菜简简单单,很朴素的一顿早餐,云梧拿汤匙送了口豆浆,甜的,加过糖,是她的口味。她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时森尧。”
云梧一开口,嗓音沙哑,像哭过。
对面的男人静静地抬眸。
她清清嗓子,睫毛不自在地眨,“这豆浆,是你放的糖吗?”
“……”他没回应,不想同她聊些有的没的,低头继续吃饭。
云梧抽了抽鼻子,自言自语似地:“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是为了忘记南琛,可我也是有心的,能察觉到你是真的对我好,所以后来说不惦记南琛是真的,想跟你好好的也是真的。”
“关于误会,我们不是说清楚了?错过了这么些年,你……真的要为了误会葬送这段感情吗?”
“你这转移话题的本事一点儿没变。你觉得那是误会?甭管你念叨南琛的名字是不是出自本心,我就一点儿脾气不能有?我吃醋了,还要对你好声好气的?”时森尧嘴角抿起嘲讽的弧度,“我和你谈恋爱的时候,一直感受不到你的心,后来才知道,原来感受不到爱,是因为你真的不爱。”
“不是的……”
云梧神色着急,“我……”
时森尧轻巧地打断:“你以为是谁把你从池塘里捞起来的?南琛?”
云梧哑然,漂亮的眼睛瞪得滚圆。
时森尧自嘲地笑笑,没跟她在这个问题上扯皮,单刀直入:“你说你想跟我重新开始,可我们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何必再浪费一次时间。”
云梧咬着下唇,表情固执,许久以后才开口:“我能向你证明我的心意,分开这些年,我始终没能忘了你。不管你怎么想,在我心里,一直对你有眷恋。”
时森尧反唇相讥:“哦,所以这是找我弥补遗憾来了。”
云梧:“不是,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行了,话说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你不如拿出实际行动向我证明。”时森尧面露不耐,放下筷子,没什么情绪地道:“结婚。”
云梧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时森尧乜斜她,“怎么?怕一辈子都得绑在我身边?”
倒不是这个意思,可婚姻大事,不能儿戏。
云梧同他确认:“你真要跟我结婚?不如……再想想?”
她不会后悔,就怕他……
时森尧重新捏起筷子,长睫毛压住不经意划过的低落,道:“绑在身边的才是最牢靠的,云梧,我不信你的长篇大论,没什么比攥在手里的更让我有安全感。我给了你表忠心的机会,不过,你不愿意就算了。”
云梧眉头紧锁,很快又舒展开。
她没什么可犹豫的,他做这样的决定,不仅把她绑住了,也是把自己困在她身边。时森尧将彼此的退路全部堵住,谁都捞不到好处,只有相爱这一个办法。
婚姻是一场豪赌,但云梧愿意同他赌,从前至今,他都不会让她输。
云梧捏起筷子又放下,反复几次,终于平复了心情。她故作淡然地道:“好。”
时森尧咀嚼的动作一停,缓缓地掀起眼睑。
云梧冲他笑,真心地说:“就算一辈子跑不掉了,我也愿意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