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时家和南家很久之前有过来往,那时候南家的生意兴隆,双方来往地位平等,但最近几年,岳凌娱乐出了好些事,都不怎么光彩。
话又说回来,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有几个手里是干净的,虽说岳凌娱乐公司声名在外,可谁又靠那点虚名活着呢。
最重要是钱,是未来。
南承弼不想让公司砸在自己手里。
而时和昶近些年有往娱乐行业发展的势头,作为对家,他也逐渐减少和南承弼的交集。
南承弼带着一家人今日突然上门拜访,还装出一副熟络的模样,全是为了人情世故。
这事儿还得从时森尧和万辰逸打的那个赌开始。万辰逸当年被勒令退学之后,家里生意也干不下去,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南承弼给了他一条生路,替他安排好高中,又供他读大学。而南承弼做这一切也不是免费的,他要的回报,是万辰逸做他的傀儡。
岳凌娱乐胁迫旗下艺人进行权-色交易,场所就是万辰逸运行的那家酒吧,之所以采用会员制,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件事素来做的滴水不漏,换言之,就算出了什么岔子,最终把事全部推到万辰逸头上即可,南承弼反倒落得无事一身轻。
前阵子,岳凌娱乐被查出来项目问题,公司股票一夜间一落千丈,巨大的窟窿补都补不上,而南承弼却想用胶东那块地建座影视基地,以此用赚来的钱补上缺口。
本来各方关系都打点好了,偏偏问题出在自己家里。南承弼在外头养的女人偷摸给竞标的对家递了消息,对方也不知拿了他们什么短处,南承弼不敢贸然出手,于是把万辰逸推出来,让他去参与竞标。
没人知道万辰逸是南承弼的人,时森尧自然也不知道,于是阴差阳错的,他动用关系帮万辰逸把那块地拍下来,接手了那家酒吧。
而此事让时和昶知道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诱哄万辰逸签下了转让书,知道的人都以为是时家出力帮了万辰逸这个忙,他把地让给他们还这个人情也无可厚非。
由此,店是时森尧的,地是时和昶的。
好事儿全让他们父子占了。
南承弼被外头的债务压的头疼,实在坐不住,这才有拿着礼物贸然上门拜访的事儿。
目的不是为了酒吧,店没就没了,他只想要那块地,如果新项目砸在他手里,董事会那帮老古董绝对会将他生吞活剥喽。
南承弼没把话点的太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时和昶和时承平都懂,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僵持。
鸟儿在笼子中扑棱翅膀。
羽毛簌簌地掉。
时承平含着茶壶嘴抿了口茶,砸吧砸吧嘴,叫人:“阿崽。”
不远处同小孩儿们玩乐高的时森尧放下手里的零件,过来,瞧也没瞧南琛一眼,“爷爷。”
时承平问:“去年过生日,你爸在渝市送了你一家主题酒吧,让你在做生意上练练手。经营的情况如何?”
外人还在,甚至正事还没聊完,时承平突然提这个,在场的人都一头雾水。
时森尧答:“还不错,回头我让财务把报表发给您看。”
时承平笑:“你小子平常看着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候是个能堪大任的主儿,我老了,也没心思去管年轻人的事。就问一嘴,你将来作何打算?这店还开不开?”
时森尧插着兜,没个正行地靠着沙发背坐下,说:“当然。您还不知道吧,我前阵子接手了一家酒吧,正在停业休整,打算做成连锁店,具体的运营方式还得从我爸那儿讨经验,等有点成绩了再让您去瞧一瞧。”
时承平合上眼睛,施施然道:“你有主意,就放手去做,别的甭管。”
时森尧应下:“哎。”
一直在旁边候着的阿姨察言观色,适时地出声:“老爷子,在这儿坐这么久该累了吧?不如上楼休息休息?”
时承平起身,让他们继续聊,头也不回地回屋了。他这态度,看来是要把决定权全部交给时和昶。
南承弼忙给时和昶端了杯茶,态度殷勤又不显得谄媚,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话,都是郑晚棠在搭话茬,时和昶没怎么开过口,只是搂着她在听。
忽而,曾琴问了句:“我看八卦新闻上说,阿尧谈了个女朋友,就是我那个干女儿,云梧。”
干女儿?
南琛和时森尧齐齐看向她,若没记错,以前曾琴可都是把她当作未来儿媳妇给外人介绍的。
郑晚棠笑了笑,说自己不清楚,又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管这么多恐怕要惹年轻人不高兴。
时森尧眸光冷了冷,猜到她突然提这茬的意思,无非是想拉近关系,讽道:“她倒是没给我提过在外头还认了个妈的事儿。”
南琛正要开口,被他挡回去,“叶子没受过南家什么恩惠,不知道女儿这个说法从哪儿来?”
曾琴表情讪讪地:“嗐,我们同她妈妈关系不错,便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了,况且,南琛也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看的……你们两个在一起,这对咱们两家就是亲上加亲的喜事啊。”
南琛猛地察觉到曾琴的意思,也冷了脸,暗含警告地道:“妈,你越说越离谱了。”
时森尧冲着长辈不好发火,但曾琴的话无疑是触碰了他的忌讳,黑目蒙上了一层冷意,“我怎么记得,她和她妈妈的不幸,全是拜你们所赐呢。”
这话火-药味太浓,弄得气氛瞬间冷下来,客厅里别的人也悄摸竖起耳朵听——
时森尧这臭脾气,心里一有火,还不得闹的鸡犬不宁。
时和昶啧道:“时森尧。”
郑晚棠却问:“哦,这里头还有隐情?”
“能有什么隐情,”南承弼打了个哈哈,冲曾琴使了个眼色,埋怨她话多误事,赶紧转移话题,“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值得一提,来,喝茶、喝茶。”
南承弼一家人在这儿待了个把小时,仍旧没得到时和昶一句松口的话,最终聊无可聊,他们只能起身告辞。
出于礼节,郑晚棠让时森尧提了一大包礼物给他们送去,结果刚到了停车场,亲戚朋友家那几个熊孩子就把南承弼的车胎给扎了,一个个蔫头耷脑地站成排等着挨批。
郑晚棠一拍手,也着急,忙向他们道歉,使唤时森尧开车送客人回家,顺便联系修车行的人来处理。
时森尧没什么表现,回屋拿车钥匙,开了那辆已经遗弃在角落里的suv。
一路上,曾琴都在同他攀谈,三句话不离他记得多和南琛走动往来,可不能忘了小时候玩在一起的日子。
时森尧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句:“阿姨,我这人记性不太好,您提这么以前的事儿,我还真就记不清了。”
曾琴梗了下,被南琛摁住胳膊,轻轻摇头,她也就闭嘴了。
车驶入别墅区大道,积雪被扫到道路两旁,远远的就看见有个小姑娘站在别墅门口,手里拎着礼盒,耷拉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脚边的小石子。
时森尧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停下车,落了窗,叫人:“叶子……?”
-
云梧拿了礼物来拜年,是薛燕说曾琴打电话问过几次她什么时候来做客,她也不好驳了阿姨的面子,于是趁着过年来一趟,没想到会碰上时森尧,他微微偏头,道:“上车。”
副驾驶空着,云梧打开车门才注意到后面坐着的人,她一愣,忙叫人:“叔叔阿姨,南琛……哥。”
她瞄了眼时森尧,他正专心的开车,没什么反应。
曾琴和善地问:“叶子来玩儿?”
云梧:“是。我回家之后没抽出时间来看看阿姨和叔叔,正巧今天过年有空,我还给您带了礼物。”
曾琴笑:“你这孩子就是客气,回自己家还带什么东西。”
南承弼也说:“人来了就行,下回甭带这些东西,咱们家不在乎这个。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云梧点头:“嗯。”
南琛注意到她冻红的鼻尖,忍不住出声:“叶子,冷不冷?”
“我……”
云梧一张嘴,被时森尧打断:“停车库入口在哪儿?”
云梧对这儿比较熟,顺手指了个方向,指完才觉得不对劲,后知后觉的同他对视,时森尧脸色果然不太好看,将车停稳,没有要走的意思,跟着云梧一起进了门。
南承弼招呼人给他们倒水。
时森尧紧挨着云梧坐下,手掌自然而然搭在她背后,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两人的关系明白在他们面前。
明明是在别人家里,他却拿着主人的架势,接过阿姨手里的热水,让云梧捂着,他的手包着她的,就这么握着。
云梧不太习惯在长辈面前这么腻歪,她压住不适感,努力转移注意力。
曾琴扫了他们一眼,笑呵呵地聊家常,又问起他们的事情。
时森尧难得好脾气的一一回答,谈到被云梧吸引的原因,他眼底闪着光,宠溺地说:“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有股子韧劲。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你就算把她扔在荒漠里,她照样能开出朵花来。”
云梧诧异地扭头看他。
她以为他会说因为自己长得比较合他口味这样的话……这才像他。
曾琴露出欣慰的表情,夸赞他们实在般配,又开玩笑似地说之前她还想着让云梧做自己儿媳妇,结果被他给哄走了,可得赔偿她。
南琛始终在旁边听着,直到曾琴说完这句,他按捺不住性子,出声制止:“妈,你别开这样的玩笑,让人听见会误会。”
云梧听见这句话的刹那,表情不受控地抽动了下,她不是木头做的,还是会觉得失落,不过也就一瞬间,她便很好的掩盖住了情绪。
曾琴摆摆手,说不参与他们年轻人的话题了,让他们自便,起身上楼找南承弼。
客厅静下来,南琛坐在沙发上,眉眼间藏不住的疲倦。云梧凭借这些年来的默契,很轻易就察觉到他的心情不佳。
她抿抿嘴,问他把礼盒放在哪儿?
南琛起身,让她跟自己来。
云梧犹豫了下,看向时森尧。
他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道:“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储存室。
南琛帮她把盒子放好,听见云梧问:“你最近怎么样,毕业实习压力很大吗?”
“……”
他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毫无疑问,云梧长得是极美的,也难怪时森尧会动心,但出于私心,南琛希望她能更谨慎些,最好不要把自己的感情就这么轻易交付给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口碑差到底的男人。可他没有任何立场插手云梧的感情,这归根结底是她的事情。
说也可笑,南琛如今过得一地鸡毛,事业碰上麻烦,和冯章怡的感情也不被看好,竟然还有心思关心云梧。
云梧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纠结的表情,不由得关心:“南琛哥,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能帮一定会帮。”
“……”
南琛叹了口气。
外头都说他有对开明的父母,可曾琴对他的感情掌控欲还是很强。南琛自诩活得透彻,当下竟然也有些迷茫,他不管多努力,仍旧赢不了时森尧那种生来就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他一两句话,甚至一个被称作游戏的赌约,轻易就让南家垮了脊梁。
“没什么,只是商业上的事,”南琛抬手,如以往那般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温柔,“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担心我。”
“…嗯。”
云梧跟着他往外走,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叫住他:“南琛哥。”
他扭头,“怎么?”
云梧一脸认真地道:“希望你幸福,真的。”
只有你过得好,我才能彻底死心。
南琛莞尔一笑:“我会的,你也是。”
云梧弯起眼睛:“新年快乐。”
他说:“同乐。”
-
从别墅出来,云梧手里拿了张内存卡,是临出门之前曾琴塞给她的,说是之前拍的,一直忘记给她。云梧早就忘了这拍的什么内容,便妥帖地收下了,只是时森尧的表情从那儿之后就没再好起来过。
他沉默地开着车,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方向盘,新年时分,街道上空空如也,偶尔会听到小孩儿玩摔炮的窸窣声音。
云梧主动开口打破沉寂:“你今天怎么跟南琛哥他们一起回来?”
“顺路送一趟。”
“顺路?”
“嗯。”
云梧感觉到气压低,抿了抿嘴,问:“你在生气?因为我和南琛哥单独相处了一阵子?”
“……”
时森尧猛打方向盘,拐入另一条大道。
云梧没注意他开的方向与自己家背道而驰,专心同他讲道理:“我没有跟他说什么,只是简单的问候而已,这样你也介意吗?”
时森尧喉咙发紧,透过倒车镜瞄了她一眼,胸口郁结的酸涩因为她耐心的解释遣散不少。
她撩了把头发,戒指折射出的阳光晃了下他的眼睛。就这么一下,时森尧的火气荡然无存。
他靠边停车,垂下眼帘,语气里竟然有点儿委屈,“你为他戴过白纱。”
“叶子,那是只有为心爱之人才能戴的东西,你知道么?”
“我很羡慕,也很……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