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月色洒在白色的雪地上,冷得令人心颤。
云梧该像以前那样回绝他,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天气冷”、“太困了”、“家里有妈妈不方便下楼”……只要她想,总有办法不让他得逞。但也不知道怎的,她今天破天荒的狠不下心,甚至还很感动。
从没有人费尽心思为她准备这么大的惊喜,就连南琛以前过年也不过是只给她送些吃的,包装精美的礼盒上刻着外国文字,彰显高昂。
她不屑那些,她就想要一点真心。
没想到最后给她这些的竟然是时森尧,甭管这是不是他追女人玩烂的手段,云梧被困在惊喜中,暂时不想去计较。
她回:
【好,我下楼】
云梧披上外套,没有换棉拖,蹑手蹑脚地溜进客厅开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能听见狂风过堂的呼啸。
她一颗心越跳越快,脚步也匆匆。
时森尧张开双臂,将飞奔而来的人紧紧抱在怀里,他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地吸一口气,喟叹:“好想你。”
云梧双手扒拉着他厚实的肩膀,拱了拱脑袋,终于看清满后备箱的“鲜花”——
其实不是“鲜花”,而是用彩纸折的纸花。
云梧一愣:“这是……?”
时森尧:“冬天鲜花的保质期太短,新的一年送你容易凋零的花寓意不好,我就亲手折了这些,永不凋谢的花,也如同我们的关系,最好永远保鲜。”
他经常说情话,云梧从前听觉得受不了,唯独这回难得真心实意的被感动到,眸子晶亮亮的,说:“谢谢。可我,也没准备什么给你……”
时森尧拢了拢怀抱,轻快地笑:“你肯让我抱,就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话不过三句,他又开始不正经:“怎么穿这么少,着急见我?”
“……”
“我就在这儿,又不会跑。”
“……”
云梧抬头瞪他,毫无威慑力。
时森尧一笑,捞起她的腿弯往上一颠,云梧立刻抱住他的脖颈,脚尖勾着棉拖被他抱进车里。
空调的温度开的很高,内部但是肉眼可见的地方全部摆满了东西,有衣服、鞋子、香薰、化妆品、零食……
云梧坐在副驾驶,直接愣住了。
时森尧悠闲自得地撑着下巴,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双目含笑:“挑一挑,喜欢什么就拿走,都是给你的。”
云梧被他这么大手笔的礼物震惊住,喃喃:“你这也太夸张了。”
“有吗?”时森尧不以为然:“我不知道你真正喜欢什么,都准备了一点。”
云梧静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非常认真地问:“你对之前的女朋友们,也这样?”
时森尧眉心微蹙,如实相告:“没有,我从来没这么花心思讨好过一个人。”
云梧又沉默了,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时森尧看她这样就害怕,生怕她下一句又说什么伤人心的话,伸手轻轻戳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
“…也不是,”云梧说,“下次别这么破费了,我本来就不图你什么。”
时森尧苦涩地弯弯嘴角:“那你干脆说对我没意思呗。”
云梧装没听见这句,转而道:“如果这是你对一个人好的方式,那我会试着慢慢接受。”
“……”
这下,轮到时森尧久久没说话,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怔怔地道:“是我想的那个吗?”
云梧不答反问:“时森尧,我能相信你吗?”
她的戒备心很重,在心里划定了领域,有些地方能让人随意踏足,而有些地方,需要经历重重考验,不计时间,她才会勉为其难允许他光临,但凡打开这扇门,轻易不会将他驱逐出领地。
所以,云梧现在问“能相信你吗”,其实是在问“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放下戒备全然信赖”,她的感情观和时森尧之前截然相反,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时森尧,担当的起这份沉重的情吗?
她在问他。
也在也在问自己。
时森尧自然想到这一层,脸色随之严肃起来,给了她不容置喙地肯定答案,“叶子,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来,你总能看到我的真心。”
云梧笑笑,第一次正面回应了他的承诺,“嗯。”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诚如柳思凝所说,人不能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要往前看,终有一天能放下。她也该试着接受新的感情。
没什么过不去的,明天太阳会照旧升起,日子还是要过。
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
-
昏暗的车内,四周安静寂寥。
时森尧捧着她的脸,唇从额头往下滑,落在绯色微凉的嘴巴上,嘬了一口,嗓音沙哑:“给亲吗?”
云梧抓着他的腕子,双眼紧闭,睫毛抖了抖,微不可查地哼了一声:“嗯。”
时森尧得了准许,眸光一暗,于是,令人窒息的吻铺天卷地的袭来。
之前的亲昵中,云梧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应他,固然时森尧的技巧很好,常弄得她腰肢双腿酸软,她仍旧下意识感觉抗拒。也许今晚想开了,云梧主动攀上他的脖颈,试探着张开嘴。
这个举动无疑给足了时森尧激励,他双臂稍微一用劲,将她抱在腿上。
云梧后背抵着方向盘,硌的难受,不自觉往他怀里贴近,指腹摩擦他脖颈后面突起的棘。
时森尧喘息不已,适时地停下:“急什么。”
云梧眼底迷蒙:“嗯?”
时森尧捏她的耳垂,哑声哄:“张嘴,我教你。”
云梧乖乖照做,被他捏着下巴又吻上来。
天际泛起朦胧的光线。
云梧被时森尧捏疼,意识渐渐回笼,双眼朦胧,奶声奶气地问:“几点了?”
“六点半。”
昨晚两人竟然亲着亲着睡着了,就这么搂着,一直睡到现在。时森尧同样面露倦怠,收紧胳膊,脸埋进她脖颈,轻轻地嗅。
有些话说开了之后,时森尧脑袋里紧绷的弦断裂,如释重负,同她相处也更自在。
云梧却没那么放松,车就停在楼下,再一会儿各家各户走亲戚的人就来了,她怕被街坊邻居看见,毕竟他们的感情还没落到实处,云梧没做好给薛燕坦白的准备。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云梧掌心抵着他的肩膀,推了推,被他掴的腰疼,心里抱怨,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时森尧慢慢地坐直身子,没有留她,说:“挑几样东西带着。”
云梧张嘴就要拒绝:“不……”
时森尧拧眉,啧道:“我费尽心思给你准备的,做梦都怕你不喜欢。你真不要啊?”
“……”
云梧扭头,在一堆花花绿绿,价格不菲的包装盒中挑了一个个头比较小的,惦着挺轻,看来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说:“就这个。”
时森尧却笑了,意味深长地道:“成。”
临走前,云梧把他亲手折的那一束花抱走了。时森尧不明所以,车里那么些价值不菲的好玩意儿,她怎么非要这堆破纸。
云梧却觉得,真心,胜过一切。
她将那束花妥帖的摆放在桌上,拍了张照片,当作朋友圈的背景。
薛燕早晨起来看见,问她从哪儿来的。
云梧不自然地眨眼,说是朋友的手工课作业,她觉得漂亮便拿来了。
薛燕纳闷,问大学还有手工课吗?
云梧附和,是啊,还有交谊舞,只不过跳起来像广场舞。
薛燕被逗笑,问人人都要学吗?
云梧摇头,也不是,体育课是自己抢的,但能抢到交谊舞已经足够幸运了,如果选择球类,手掌拍的通红也不一定能通过考试。
话题便由这束花转移到大学生活。
母女俩聊着天收拾卫生,天完全亮起来之后,上门做客的人也陆续来了,多半是薛燕这些年在法语课上结交的同事,还有受过她教导的学生。
年轻人们在一起比较有话题,聊到兴起,中午自然而然接受薛燕的邀请留下来吃饭。
云梧给客人们准备好碗筷,察觉有个女生一直暗中盯着她瞧,挺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吗?”
她和善地笑:“只是看你有点面熟。”
薛燕听见,也好奇地参与进来,问:“你们之前见过?”
云梧摇头,没印象。
女生说:“不是这个意思。”
她从手机里调出一段视频,给云梧看,咕哝:“你和这个女生长得好像啊……”
云梧只瞧了一眼,犹如被雷劈。
这不是……
她和时森尧在超市门口吵着吵着架突然亲上的视频么……
她只知道被人拍下在学校群里传了一阵子,但后来时森尧说他都处理好了,这女生又不在渝市读书,哪来的视频?
云梧当即决定撒谎:“确实有点像,但不是我。我不会做这么疯狂的事儿。”
薛燕听不懂他们年轻人的话题,又回厨房看菜了。她一走,女生立刻一脸兴奋地道:“是吧是吧,侧脸轮廓跟你超级像,当然我也知道不是你。哎呀,这都不是重点,关键是这个男生,你知道是谁吗?”
云梧:“谁?”
“当红影星郑晚棠的儿子,妥妥的富二代,长得这么帅,完全遗传了他妈妈的美貌。”女生收起手机,向往地道:“可惜这热搜待了没半天就被撤了,幸亏我保存下来,睡前读物,梦里也能找个这么帅的男朋友。”
云梧嘴角抽搐:“……”
所幸薛燕端着碗从厨房出来,解救了快要破防的云梧,一桌人坐下吃饭,聊到关于这一年的成就上,各自说了几句吉祥话,气氛非常融洽。
下午,送走客人之后,母女俩收拾完饭桌,薛燕困的不得了,回卧室休息,让她半小时之后叫自己起床。
云梧答应,也回卧室了。
精致的礼盒摆在书桌上,她拆开,发觉里面只有一个红丝绒盒子。
云梧当即反应过来里面是什么,犹如拿了块烫手的山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打开了,素圈戒指,没有赘余的设计,内侧刻着她姓名首字母。
怪不得……
时森尧看她拿走这个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妙。
云梧尝试着戴在食指上,尺寸意外合适。
她拍了张照片,给他发过去。
那边即刻回复:【很适合你】
云梧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打字的时候还能看到戒指,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时森尧理所当然道:【牵过手,摸出来的】
云梧瘪嘴:【那你还挺厉害哟】
这次隔了段时间,时森尧才回复:【想什么呢,我说真的,因为牵过的次数太多了,我就记住了,没别的,更没给别人送过】
他在认真给她解释。
云梧扬眉,勉强信了他的说法。
那头,时森尧正低着头打字,发送消息之后,倏忽被时承平叫了一声:“阿崽。”
他随即抬头,看向坐在主位的老爷子。
其他在吃饭的人纷纷放下手中的筷子,静等他开口。
时承平上了年纪,说话的时候难免颤巍巍的,却挡不住迫人的气势,在场的小辈无论地位高低,都是受到他的庇护才能走到这一步,只有时承平是穿着补丁衣服从贫瘠的农村出来,单枪匹马杀入商场,创立了如今时家的基业。
所以在场的人,连同素来和他说不到一起去的时森尧都非常敬重时承平。
时森尧放下手机,正经道:“爷爷,您说。”
“回来都在忙什么?”时承平同他话家常:“请你也不来。学校里的事情还顺利吗?”
时森尧点头:“嗯,托您的福,一切顺利。”
时和昶接上话:“最近我带他在公司走动走动,提前接触些事务。”
时承平颔首,让旁边的人把他爱吃的海鲜放的近一些,道:“确实该提前接触,往后你退居二线了,公司还得交给他来打理。”
郑晚棠讨好地笑,给老爷子夹菜,“阿崽还得再锻炼锻炼,什么时候能有您年轻时的万分之一,就让人省心了。”
时承平睨她一眼,不冷不淡地说:“甭着急,凡事得慢慢来。你们做父母的心里也得有个度,该严格的时候就别松懈,找个机会,洗洗他身上那股子不正经的二世祖味儿。”
郑晚棠讪讪地道:“是,您说的对。”
时森尧装没听见,自个儿安静地吃饭。
只是这简单的一番话,让桌上其他人听得五味杂陈。都知道爷孙俩脾气不太对付,郑晚棠出身又不行,没有强有力的母家撑腰,千辛万苦嫁进来生了个儿子,又被养的纨绔一样。
小时候大家还有看时森尧热闹的心,可这孩子长大了便开始藏不住锋芒,偏偏他行事乖张又不会留下把柄,若说他父亲时和昶是只老狐狸,那他就是只小狐狸。
说到底,时承平还是器重这个唯一的孙子,再看不惯他的为人作风,可但凡手里有点好东西,第一个想的还是时森尧。
吃完饭,大家伙难得聚在一起,都在客厅里聊天打牌。时承平坐在沙发上,捧着小茶壶逗鸟,同时和昶聊新一年的工作计划。
时森尧被长辈拉过去打牌,几轮下来,属他这个小辈赢得最多。
郑晚棠在旁边看着,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时森尧了然,把在落地窗前玩的那几个小孩儿喊过来,用自己赢得那份,给他们一人给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长辈们说:“快谢过哥哥。”
于是此起彼伏的童音响起,时森尧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找了个借口正准备溜,南琛一家子这时候被管家领进来了。
郑晚棠立刻起身迎上前,熟络的同曾琴打招呼,然后上下打量一旁站着的南琛,故作夸张地道:“哎哟,这才几天不见,越来越帅了。”
南琛礼貌地笑一笑:“阿姨好。”
郑晚棠也不知有意无意,问:“听说你找女朋友了,怎么没带来让长辈们瞧一瞧?”
南琛正要说话,被曾琴岔开:“嗐,年轻人之间玩玩闹闹的,还没到专门领进家门的那一步呢。”
南琛蹙眉:“妈……”
曾琴没让他说下去,脸上笑意满满,道:“甭聊天了,我带了上好的普洱,快让老爷子尝一尝。”
郑晚棠心领神会,忙揭过这个话题,领他们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