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其实低头示弱这种事并不难，要看对方是谁，值不值得他这么做。或许是吵架主动道歉之后尝到了甜头，时森尧面对她没了高高在上的态度，求人的话信手拈来。
云梧没法儿，进了更衣室。
很快出来，她扯了扯衣袖，站在偌大的镜子前，问：“还行吗？”
时森尧没说话，眸光沉沉。
她真的很美，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又有气质，是书卷气，并非故意装出来的清冷。配上温柔的水粉色针织裙，举手投足间皆是风雅。
说句离谱的话，时森尧觉得这样的美人越上年纪越漂亮，他竟然期待与她一起雪染白头，看看她那时的样子。
云梧没等到回答，扭头睨他：“不好看？”
“好看，”时森尧察觉周围有人在看她，不论男女都是艳羡的目光，他心里不舒服，跨步上前搂住她的腰肢，往怀里一带，“就这件吧。”
云梧也没同他客气，把衣服换下来交给售货员包好，付过钱，两人又去其它店里逛。
时森尧忽而来了个电话，他指了指店外，云梧点头，让他去。
没想到他刚走，她就遇见了熟人。
江如蓝和项茹雪挽着手，站在架子前挑衣服，聊的热火朝天。
云梧没有要窃听别人秘密的习惯，可店内就这么点地方，她一转身就要撞上别人，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听她们讨论时森尧。
项茹雪说：“……你跟了时森尧这么长时间，就甘心说放手就放手么。他以前对你多好啊，比对云梧还好。你家里出事的时候，时森尧整夜整夜的陪着你，课也不来上，平时分低的离谱，差点重修。”
江如蓝笑：“那你也不能在背后散播云梧的谣言，我见过这女生，她以前和南琛在一起，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人。”
项茹雪嗫嚅：“我为你打抱不平嘛。”
江如蓝笑而不语，红唇抿起来，露出一对小酒窝，真的很可爱。
汹涌的人潮将云梧挤的一个踉跄，她重心不稳，往前扑倒的时候下意识抓住什么稳住身形，等站住了才发现是时森尧。
他不知何时过来的，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她们的话，表情风轻云淡。
云梧莫名想起之前在酒吧门口他低头戳江如蓝酒窝的画面，心里一刺，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搂的更紧，背脊撞入他温热的胸膛，时森尧闷哼一声。
江如蓝扭头，对上他眸子的刹那愣了下，礼貌又疏远的颔首打招呼，然后拽着呆若木鸡的项茹雪忙离开了。
人群疏散，商场里开的空调温度太高，闷的云梧小脸通红，她甩开时森尧的手，找了个十分有理的借口：“太热了，我出汗了。”
“嗯。”
时森尧跟在她身后，像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默默地打量她。
云梧没有在意项茹雪说的话，他愿意对谁好是他的事情，她犯不着争风吃醋，也没这个必要。把一段关系弄得太复杂，最终只会是惹祸上身。
临走之前，云梧在二楼的室内美食广场买了份巧克力麻薯和两杯奶茶，塞给时森尧，笑说当作他给自己买衣服的回礼。
时森尧扯了扯嘴角，沉默又阴郁。
云梧心陡然一沉，觉得他这状态不太对劲，以为是那通电话作祟，没敢多问。
两人各自沉默着走出商场，地面湿漉漉的，天色暗沉阴森。
云梧以为是下雨了，直到旁边经过的南方人惊喜喊：“哇！是雪——”
她心头一震，抬手试图接雪花花瓣，猝不及防被时森尧截胡。他使劲儿攥着她的手，捏的她生疼，“啪嗒”轻响，衣服袋子应声而落，吻铺天卷地的袭来。
他这人素来是霸道不容抗拒的，吻也是这样，不给她任何呼吸的气口，嘬的她舌根发麻。不知过了多久，云梧双腿发软，往他怀里栽倒，时森尧腾出来的手从她敞开的羽绒服伸入，隔着毛衣握住她的细腰，使了劲儿，掴的她很疼很疼。
云梧眼尾通红，察觉到周围有人在看，羞的快哭了，又因为他不停的掠夺导致缺氧胸腔到快要爆炸，耳鸣不止。
终于，时森尧撤开一些，银色的丝拉扯，断开在半空中。他表情亦不明朗，甚至说是烦躁至极，近乎执拗地道：“江如蓝家里是出过事，我也确实帮了一把，但绝对没有彻夜陪着她，为了她荒废学业。那阵子正好赶上我妈身体不舒服，我向学校请假回家照顾，导员忙得忘记通知专业老师，所以他以为我故意旷课，才给我平时成绩打了零分，后来我回学校递了假条，也就没事了。”
“你为什么不问？只要你问，我就说。”
云梧不懂他又在较真什么，缓了好一会儿，喘匀气，像是受不了他阴晴不定的态度，怒而视之，忿忿道：“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你对谁好、对谁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好像才是真正的她，绵里藏针。时森尧不死心，扣着她的手却慢慢松开了，问：“你就没有一点儿介意？”
“没有！”
云梧实话实说，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想起他那个没打招呼的吻，更生气了，转身往车库走。
时森尧拎起衣服袋子，跟上来，拽住她的腕子，又是一句质问：“叶子，你就这么不把我当回事儿？”
云梧从来不知道男人胡搅蛮缠起来也能令人如此烦躁，她不想在街上同他争吵，压低嗓音，冷嘲热讽：“你的情史那么丰富，我怎么知道具体跟谁争风吃醋？还是你觉得我就这么闲，挖空心思就为了用这种无聊的方式证明对你的心意。”
说到心意，云梧讥讽的笑意更甚：“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我喜不喜欢你，你不清楚么？”
“……”
时森尧难得有被人怼的哑口无言的时候，他一双鹰眼寒的令人心颤，看着她这张绯红柔软的唇，先前还任由他肆意品尝，转而说出的话字字珠玑，如利刃刺入他的心脏。
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如此浅显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
在云梧这儿，需要争风吃醋、惶惶不安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他，她从不担心会失去，自然无所谓。
时森尧整个人像被彻底压垮了，落魄至极，他将衣服袋子塞进她手里，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哑声：“抱歉，是我较真了，以后不会了。走吧，送你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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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元旦节假期期间，来逛商场的顾客不乏大学生，两人在门口激吻的事情以视频和照片的方式在q群、微信群、微博、短视频平台迅速传播开。
时森尧这张脸仅看侧脸就足够有诱惑力，再加上他妈妈是郑晚棠，她的粉丝闻讯而来，把照片和视频搬运到超话，引来一片花痴声，纷纷在郑晚棠微博下留言快让自己儿子出道。
还有人对视频中的女生好奇，只有一个侧面，仰着头被他亲，瑟缩着肩膀，像朵依附生长的菟丝花。虽然看不太清楚长相，但气质就足够惊艳。
两人的体型差也值得品味，时森尧将她压进怀里，生动演绎出小说里男主恨不得把女主柔入骨血中是什么画面。云梧掌心抵着他的腰腹，像要逃离又不能，性-张力十足。
热搜登上文娱榜前三的时候，郑晚棠正在国外参加活动，接受采访时有记者问起这件事，她显然不清楚时森尧的私生活，但也礼貌大方的回应：“他应该没有入圈的心思。至于女朋友嘛，他确实到这个年龄了，喜欢就好，现在崇尚自由恋爱，我和他爸爸不干涉。”
记者们纷纷夸她开明，话题又转到她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下了场，远离闪光灯和人群，郑晚棠一张明艳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吩咐助理立刻联系公关撤热搜，接着给丈夫时和昶打通电话，将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时和昶正和股东开会，临时叫停会议出来接她的电话，以为小女人会一如既往的撒撒娇，结果直接被骂懵了。
郑晚棠气不打一处来：“时森尧给我惹的这是什么乱子，他谈女朋友可以，谈几个我也管不着，但事情没落定之前，闹大了让时家的人，尤其是老爷子知道，就更不待见我们娘俩了。”
时家的企业一直做大哥的时和昶做主，他在家里说话有足够的分量，也可见老爷子时承平对他的信赖。但郑晚棠当初嫁进来的时候，老人家表示强力的反对。
一则嫌弃郑晚棠出身不好，还是个戏子，二则时和昶为了追她一夜间一掷千金，在圈内口碑两极分化，如果他俩没成，上流人家也不会再考虑把女儿嫁给他。
因为这，时承平对郑晚棠态度一直不怎么样，打心底里觉得她就是个红颜祸水，后来她生下时森尧，时承平才勉强同意逢年过节让她回趟老宅一吃吃顿团圆饭。
虽说两人平常不打照面，关系好不好的也不至于往心上放，但郑晚棠偏偏是个家庭观念特别强的人，这段感情得不到长辈的支持，她总觉得不圆满。
眼瞅着就要到年关了，她特地推了工作，还给时承平准备了厚礼，结果时森尧这时候上了热搜。
旁人不知道就算了，不代表时承平也糊涂，那视频里的姑娘分明是南琛在外头认得妹妹，南夫人逢人就夸，打算以后让她做自家的媳妇。
前阵子听闻南琛有了女朋友，还打算带回家给父母认识，成不成的暂且另说，依照时承平傲气的做派，别人家不要的姑娘，还是个出身不行的，想都甭想进时家门。
时森尧脾气又倔，少不了因为这事儿和时承平吵嘴，爷孙俩每逢过年就对彼此没个好脸色，现在又整这一出……
搞得郑晚棠烦得要死。
郑晚棠生时森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对他分外宠爱，平常舍不得打骂，更鲜少管他的生活，只要他过得肆意快活就行，像这次发这么大脾气还是第一回。
时和昶心惊胆战，忙附和：“是是是，你说得对，时森尧忒不像话了！他昨天刚放假回来，天一亮又跟着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去了，等他回家，我肯定好好修理他。”
“热搜我会找公关压下去，”郑晚棠缓了缓情绪，不放心的嘱咐，“稍微说两句，注意语气，别伤了儿子的自尊。千万别扯他爷爷，不然他这臭脾气又得急。”
时和昶答应：“哎，知道了。”
那头时森尧还真没鬼混去，施洪宇先前写的科幻小说得了奖，公司打算给他办一场签售会，得提前来确认场地和流程，本着负责的原则，他拉着时森尧一起，主要是看他最近精神头不太好，应该是和云梧吵架了。
一问，果不其然。
时森尧没把那天的事完完全全地告诉他，少见的露出迷茫的神色，说：“我是不是不该跟她提这种话题？”
他以前确实挺烂的，遇上她之后，他是真有安稳的打算了。
施洪宇一乐呵：“没想到啊，云梧这姑娘看着不声不响的，还真有手段，竟然轻轻松松把你给拿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俩从认识到在一起才几个月的事儿，你能确定就是她了？”
时森尧眸光深沉，“嗯。”
施洪宇啧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兄弟佩服。”
时森尧笑骂他：“滚。”
对他而言，心动就是种感觉，感觉是一瞬间的事，既然喜欢了就得去追，有行动就要看见回报。他是个直性子，不会东想西想困扰自己，而且目的性也很强。
他只想要云梧，一辈子那种，就这么简单。
嬉闹结束，施洪宇严肃下来：“既然你俩都在一起了，总在意过去的事情多没劲，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没有感情就慢慢培养出来嘛。”
“一口吃不成胖子。”
时森尧觉得他言之有理。
商场不欢而散之后，两人没再联系过，彼此都在暗暗的较劲。时森尧心里堵得慌，无数次想主动又拉不下面子，非要和她争个输赢。
这会儿听了施洪宇的话却像是茅塞顿开，管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了，只想给她打个电话服软。男子汉大丈夫，该低头就得低头，毕竟人活着的时候没什么比失去老婆更可怕的事。
刚打开通讯录，时和昶的电话就来了。
父子俩平常鲜少联系，有事直接微信聊，时森尧以为他有重要的事，开口时也严肃了许多：“爸。”
时和昶嗯了声，问他在哪儿，在做什么。不痛不痒的询问之后，直奔主题：“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话题转折的非常生硬，时森尧愣了下，满不在乎地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你竟然开始关心我的私事了。”
时和昶手边还有一堆工作，没时间同他扯，直截了当地下命令：“你们该分就分，别给自己惹不痛快。”
“……”
时森尧轻嗤了声，不耐烦道：“我跟谁在一起那是我的事，你甭管。”
时和昶恼怒：“她先前跟南琛有关系，你南阿姨到处宣扬她要做自家儿媳妇，现在又跟你好上了，鬼知道安的什么心。你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为人处事要擦亮眼睛，在心里装上一面镜子，别被趋炎附势的女人耍了。”
“……”
时森尧舌尖抵了抵腮，听他贬低云梧，烦的要死，反唇相讥：“首先，是你儿子我主动去勾引她的，自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她乐意跟我在一起，我恨不得点柱香敬神明。其次，南家那边怎么说，外人怎么想，跟我没有一丁点儿关系，我也不在乎，你和我妈真在意那也没办法。反正我不会跟她分，话撂这儿了。”
他一着急，京腔味十足，活像个痞子。
时和昶一口气没上来，正要发火，那头“嘟”的一声，时森尧直接挂了。
隔了两三秒钟，手机又开始响。
时森尧一脚踢开旁边的石子，眉头紧蹙，脸色沉的可怕。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弄得他心烦意乱。
时森尧骂了句脏话，再次拿出手机，却看见来电备注是叶子，铺天盖地的怒火顷刻间荡然无存，他甚至还在接听前特地清了清嗓子，带了点在冷战中取得胜利的小傲娇：“喂？”
“……”
那边一时没说话，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
时森尧隐隐觉得不对劲，嗓音发紧：“叶子，说话。”
“……”云梧细弱地抽噎，可怜兮兮地叫人：“时森尧……”
一刹那，他一颗心如坠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