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元旦校园里寂静异常，小径上偶有几个人出现，行色匆匆忙忙，没有注意到小亭子里坐着的人。
云梧回来之后没有回宿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散心，好巧不巧，这儿正好对着艺术楼，几小时前，时森尧还捧着她的脸旁若无人地亲吻，结果转眼就闹脾气了。
他问她难道不清楚生气的原因么。
她去哪儿猜？
总不能是他吃醋了叭，倒不如说他占有欲作祟，看自己的宠物心里惦记着别人不舒服，可信度更高。
云梧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长发飞舞，糊的满脸都是。心情非但没有被吹得冷静下来，反而越来越混乱。
脑袋里一会儿是南琛，一会儿又是时森尧。
她竟然开始为他感觉到苦恼，这很不对劲。
云梧烦躁地叹了口气，起身往宿舍楼走。
手机振动不已，有来电，响了三两声停了，又开始响。寻常人找她大多会选择发微信消息，这么火急火燎的，除了时森尧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解锁屏幕一瞧，果然是他。
云梧心中的郁结还没完全消弭，她没接，抄着口袋低头顶着瑟瑟寒风回了宿舍。
单疏桐没在，应该是约了其他人外出逛街，一室冰冷。云梧脱掉外套，开了空调，升高温度，拆了盒泡面打算填饱肚子。
饮水机咕嘟咕嘟冒泡的时候，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云梧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用书本压住泡面盖，接听电话，只是语气不怎么客气，“喂？”
“下来。”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是命令的口吻，云梧登时火大，呛他，“不是让我走么，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
那头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时森尧好像刚做过什么激烈运动，呼吸粗重，混着凌冽寒风，听筒里呼啦呼啦地响。
云梧也没说话，推开阳台的门，一眼就看见背对灯火只身站在主干道的时森尧，他这外貌条件真是得天独厚，隔着一段距离，她都能感觉到那股孤傲劲儿。
云梧没什么心疼的感觉，他冷了，碰壁了，自然会回家。
两人在无声的较劲。
时森尧率先败下阵来，叹：“下来吧，我给你道歉。”
云梧怀疑耳朵：“……什么？”
时森尧没再说，天之骄子向人低头的事是第一次，他其实挺拉不下面子，但又觉得这元旦不跟她过实在难受。
云梧不是蹬鼻子上脸的人，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必须得见好就收，惹急了他不好收场。于是吭声：“你稍等，我换衣服。”
“嗯。”时森尧挂了电话。
云梧回到屋里，关了空调，看见桌上的桶面，觉得太浪费了，赶紧扒拉了两口，穿上雪地棉，拿钥匙关门向楼下跑。或许因为他那句示弱的话，她脚步轻快许多。
时森尧就站在宿舍门口，她一露面，他大步流星的过来，跨上台阶，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抱住，脸埋进她脖颈深深吸了口气，破碎的思绪慢慢归拢。
云梧这回没躲，只觉得他们吵的这一架真幼稚，不然早就待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吃上火锅了。
时森尧呼吸有些重，额角还有晶莹的汗珠。
云梧纳闷：“你跑着来的？”
时森尧一梗。
这倒没有，他回家看见她落在车里的对联，拿去贴上，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动了。忙里忙慌地赶到学校，才出了汗。
“走吧，回家，”时森尧说，“这个点回去还能赶上联欢晚会。”
云梧由他攥着手，一如既往的没有回握，振振有词地：“那个没意思，我还是想看金田一。”
时森尧嘴角微微上扬，“成。”
-
万家灯火通明，澄湖公寓内同样热闹，只是一楼一户的构造，他们也没被打扰。
火锅烟雾缭绕，云梧投入的享受美食，时不时抬眸瞄两眼电视，抽不出时间来和他聊天。
时森尧也挺忙，忙着回消息，自从坐下之后，他的手机就没消停过，又是电话又是消息，都是那群狐朋狗友撺掇他去玩乐。
时森尧一一拒了，听到对面嘲他见色忘友，竟然没计较，让他们尽情玩，算他请的。这话撂下，手机终于安静了。
他夹起烫好的羊肉丢进她碗里，云梧的注意力因为这个举动终于回归到他身上，“朋友约你出去玩吗？”
“嗯，不想去。”
“不去就不去吧，反正也是喝酒泡女人，没点新意。”云梧随口吐槽。
时森尧一愣，睨她，意味深长地道：“我发现，你最近在我这儿越来越放肆了。”
“……”
云梧夹菜的手一顿，赔着笑：“哪有，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乐意我以后就不说了。”
就算时森尧给她服过软、低过头，她仍旧铭记不能恃宠而骄。双方虽各有所图，但主动权始终在他手里，她是弱者，处于劣势的人没有闹腾的权力。
火锅咕嘟咕嘟的冒泡，香味扑鼻。
金田一正在以爷爷的名义气势，剧情到高潮，云梧在心里猜凶手是谁，然后讨好似的给他烫毛肚，被热气熏的手疼。
时森尧冷不防出声：“不找别的女人。”
云梧一抖，毛肚掉进锅里，她找不到了，干脆放弃，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
时森尧扬眉，模样看着浑，却是说不出的认真：“现在不是有你了么，所以我不稀罕别人了。”
“……”
云梧被他这句情话噎的很久没有再开口，沉默地吃完饭，桌子是时森尧收拾的，她坐在沙发上看金田一。
绞首学园这集气氛太恐怖，她抱着膝盖，缩成团，瞪大眼睛盯着屏幕。
时森尧端着水杯刚看见，就被她拉住衣袖，小心翼翼地询问：“你陪我看呗？”
时森尧顺从地坐下，将她搂入怀中。
云梧僵了下，没有挣扎。
他掏出游戏机开了一局，可怀里的人不太安分，总是被吓得一惊一乍，时森尧环着她的胳膊随之晃动，手指摁不准键，放错了技能，他有点恼火，嘶地一声，瞪她。
云梧慢半拍回头，眼中的恐惧未褪，可怜兮兮的。
时森尧：“……”
他收回视线，认了。
这局游戏结束，他将游戏机扔去一旁，凑过来看电视剧，纳闷：“有这么可怕？”
云梧：“你来的真是时候，恐怖的情节演完了，已经接近尾声了。”
她看的是“无首村”这集，金田一安慰剑持警部说，失败的恋爱会让人成长。
时森尧眯了眯眼睛，用指腹轻轻蹭她的脸颊，喃喃：“无果的暗恋同样会让人成长。南琛心里没你，你又何必坚持。”
话题就这么轻易被转移到不久前两人闹的矛盾上面。
云梧还挺无奈的，扒拉下他的手，坐端正了，耷拉着脑袋，面色不愉。
房间里热，时森尧穿了件圆领的黑色短袖，布料包裹着厚实宽阔的肩膀，肌肉若隐若现。他翘着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痞样儿，似乎只是单纯提了一嘴，没有深究的意思。
云梧却知道，如果不交代清楚，这事儿没完。可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她确实旧情难忘，南琛在她过去的人生中占据仅次于薛燕的地位，而她与时森尧认识也不过这几个月的事情，孰轻孰重，还用得着她说么。
她央求：“今天是元旦，新年伊始，你真的想和我说这些不愉快的话题？”
“是。而且必须跟你说清楚，我要的不止是你忘了他，”时森尧又露出他不容置喙的霸道一面，“你必须只有我。”
云梧被他逼得有点儿烦，“这也不是我动动嘴皮子就能决定的，我认识南琛八年，除了妈妈，他是陪伴我时间最久的人，我们之间的那些年抹杀不了，难道我不想忘了他喜欢别人吗？！”
不然，她又怎么会找上他。
“……”
时森尧收敛浪荡样儿，瞳色深的骇人，慢慢地坐直，沙发的空间本就不大，两人肩并肩挨着，时森尧又刻意同她拉近距离，温热的呼吸萦绕在脸颊处，云梧畏惧的躲了躲，嗫嚅：“我们不聊这个了，行吗？”
“行。”
他答的很干脆，应该是察觉她方才嚷嚷想忘记南琛的话有几分真心，脸色也缓和了些，问：“已经十一点了，你还要继续看吗？”
“什么？”
“金田一。”
“……要。”
云梧把他的胳膊拉过来，第一次主动让他搂着自己的腰，蜷缩起腿，像个球缩在他怀里，奶凶奶凶的下命令：“还有一集就大结局了，你陪着我看。”
时森尧垂眸瞥她，突然不太想答应。
他掌心贴着她的肚子，只隔着一层毛衣，柔软的触感。她稍微一动，就有清香飘过来，隽秀的侧脸，距离近到能看清细小的绒毛。
时森尧忽而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滚动，试图慢慢地抽回手，却被她发觉，强硬地攥住腕子，紧接着一个眼刀甩过来。
时森尧：“……”
他还是头一回被女人威胁，好笑的用舌抵了抵腮，还真像着了魔，没敢再动。
-
电视剧看到一半，云梧便扛不住倦意睡着了。她平常作息很有规律，养成习惯改不掉，醒来发觉在他卧室里，空调温度适中，开了加湿器，并不干燥。
床头放了杯温水，压着一张纸条：【早餐在桌上，记得吃。我有事先回学校，记得联系】
和他这人不同，他的字倒是非常端正，笔锋收敛，恰到好处。
云梧喝完水，换了自己的衣服去洗漱。早餐是碗红油抄手，旁边还放了盒纯牛奶，云梧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是热的。
她拿了支架将手机立起来，拨通微信视频。
时森尧不喜欢文字交流，电话和视频是最直接方式，她倒没有特地迎合的意思，只是吃饭的时候没办法打字罢了。
那边很快接起来，时森尧在学校里，背后是光秃秃的树，还有一晃而过的主教学楼。
这时候已经陆续有学院放假了，校园里的学生很少，又因为天冷不愿意出来活动，他经过的地方空荡荡，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时森尧扫了眼镜头，看她鼓囊囊的腮帮，心情颇好地笑了下：“你待会儿还来学校吗？”
“嗯……”
云梧犹豫了一下，反问：“有安排？”
时森尧：“搅黄了你和室友逛街的约定，不得再给你补上么。现在过节也热闹，带你出去玩一玩。”
云梧想问他不需要复习准备最后一场专业考试么，旋即想起他成绩实在不错，应该不愁这个，于是点了头，“好。”
…
时森尧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给她打电话，片刻后，远远看见裹着粉色羽绒服的云梧小跑过来，绕了一大圈，坐上副驾驶。
她哆哆嗦嗦地伸手，在空调出风口取暖，瞥见他随手放在收纳盒里的奖状，好奇：“你回学校就是为了拿这个？”
“嗯。”
“我能看看吗？”
时森尧：“用不着客气。”
云梧将卷着的奖状捋平，才发现他竟然参加了这么多活动，还有个机器人比赛的特等奖。这个比赛她听说过，夺得头筹能有上万元的奖金。
云梧抖了抖纸，眼里发光，问：“你发财了？”
时森尧一笑：“嗯，你也发财了。”
云梧不解：“我？”
时森尧：“我的不就是你的，待会儿去商场随便挑，包场都行。”
云梧瘪嘴，吐槽他浑身透着一股金钱的恶臭味，然后仔细把奖状卷起来，塞回收纳盒。
元旦期间商场人满为患，电梯挤得水泄不通，尽管如此，时森尧凭借得天独厚的外在条件往那儿一站，显得鹤立鸡群。
云梧去了趟卫生间，一小会儿的事儿，经过的女人被他吸引，频频侧目，最终还是没忍住折返，面带羞涩的向他要微信。
时森尧嘴角噙笑，眼神却疏离。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云梧听见他说：“抱歉，有女朋友了。”然后撸起袖子，给她看腕子上的头绳。
女人失落地说“打扰了”，跟恋恋不舍的同伴一起离开。
与此同时，时森尧看见她，勾了勾手指。
云梧小步挪过去，没有提起刚才那幕，继续拉着他逛街。只是逛，什么都没买。这儿的东西贵的离谱，不管花谁的钱她都舍不得。
时森尧却没她那么精打细算，在云梧转身要从这家店出去的时候，果断伸手抓着她的脖颈，取下那件她偷偷看了几眼的毛线长裙，说：“去试一试。”
云梧犹豫：“不了吧……”
时森尧满脸不正经，凑过来耳语：“不是免费给你买，我要取报酬的。一件衣服换一次吻，多划算的交易。”
一件衣服。
一个吻。
某些脸红心跳的画面窜入脑海，云梧冷不防推了他一把，耳尖红了：“你流-氓！”
“嗯。”他坦然承认，催促：“快去换，就当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