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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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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中心的澄湖公寓,一套房子动辄上千万,是富人聚集的地方。

    这儿只是时森尧名下最不起眼的一处临时落脚点而已,尽管如此,他却从不带女人来。

    云梧是头一个。

    浴室里的淋浴声响了很久才停。

    门推开,云梧浑身蒸腾着热气,眼睛哭得通红,用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躲进更衣室,换了他准备的衣服。

    时森尧路过时淡淡地往里头扫了一眼,没见她人,便径直进厨房了,把订的外卖放在微波炉热一热,招呼她出来吃。

    云梧慢吞吞地探出头,拉开椅子,坐下,捏着筷子,兴趣寡淡地扒拉碗里的菜。

    她还没从“失恋”的冲击中缓过劲,又答应跟他到了这样私密的地方。

    云梧觉得这样随便的自己简直糟透了,鼻翼煽动,又有些难过。

    时森尧用筷子敲敲碗沿,带着震慑地开口:“哎,别哭。”

    “……抱歉。”

    “很用不着。”

    时森尧用公筷夹起支辣鸭翅,丢进她面前的碟子里。

    云梧戴上一次性手套,咬了口发柴的鸭肉,辛辣的味道刺激味蕾,眼眶霎时红了。

    时森尧注意到,却没给她递水。

    云梧细嚼慢咽,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借着辣劲儿,呜咽:“太过分了。”

    “不能因为我们关系好,就把我当傻子耍。”

    “还说什么帮我制造机会,其实就是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接近南琛哥。”

    “南琛哥也过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她那么喜欢他。

    不信他看不出来。

    哭到最后,时森尧看不下去,抽出纸巾,捏着她下巴,强制人仰起头,帮她擦泪,轻嗤:“出息。”

    云梧被他捏疼,咬着唇,努力忍着哽咽,眼睛通红,像只被困的小兽,从喉咙里发出窸窣呜咽。

    时森尧没有安慰,由她自个儿掉眼泪。

    云梧抱着膝盖,蜷缩起来,身体藏在男款衬衫里,羸弱纤细,风一吹就能倒下。

    屋里的陈设以黑白色调为主,是他最喜欢的搭配,此刻他却觉得太萧瑟,改天得买盆花装饰一下。

    时森尧拿抱枕,丢在她腿边,说:“垫着,地上凉。”

    “……谢谢。”

    云梧窸窸窣窣地折腾,听见他问:“你从几岁开始跟着他的?”

    跟。

    这个字用的很暧昧。

    云梧下意识纠正:“认识那年,我十二岁,他十三岁,都还小。”

    时森尧正对着她坐,翘起二郎腿,“我见你的时候,你十七岁。”

    云梧诧异:“我们见过?”她怎么不记得。

    时森尧一点儿不意外她的反应,“南琛家里摆升学宴那次,我代替父母去参加,看见你在他身边。”

    也不知哪点触动她。

    云梧本不愿同他提及自己的事,这会儿却破天荒地开口:“我妈妈以前在南琛哥家的外贸公司做法语翻译,某天半夜被叫到办公室加班,路上出了车祸,截肢了。南琛哥因为这件事非常内疚,知道我是单亲家庭,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外面传的那些谣言,我有所耳闻,但他其实从没对我有过任何越线的行为。都是我一厢情愿。”

    时森尧没什么表态,寡淡地问:“为什么喜欢他?”

    “长得帅?”

    “……我没你那么肤浅。”

    云梧忍不住,反唇相讥。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维护有多么徒劳无力,喃喃:“可能因为之前那些年,在我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吧。”

    “依赖成习惯,习惯成自然。”

    南琛于她而言,像言行的标杆,是她一直向往成为的人。

    更是那段艰难日子里,礼物一般的存在。

    时森尧颔首,岔开-腿,俯身,胳膊搭在大腿上,双手交叉,尽量与她平视,语气诚恳:“既然你们没可能,不如考不考虑我?”

    云梧愕然:“现在聊这个,你不觉得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吗?”

    时森尧坦然:“嗯。”

    云梧哑然,他这人还真是有够执拗,不达目的死不罢休,每句话都在给她下套。

    她都这样了,他竟然还在算计个人的利益。

    云梧冷静下来,逻辑清晰地道:“我确实因为南琛哥恋爱和被好友背叛备受打击,但一码归一码,你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感情这个东西不受控制,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将就不了。”

    时森尧没打算放弃:“我追你。”

    “……”

    云梧不敢置信:“我值得你这么执着吗?”

    如果说时森尧只图美色,可他前女友是系里的校花,江如蓝。

    有前者在,他还能看得上她?

    “食、色,性也。”

    时森尧打量了她一圈,眼底多了些探究的意味,好商好量地同她说:“跟着我又不亏,你要什么?我都能给。”

    云梧抱着膝盖,闻言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语气轻软,却像把利刃,直戳人心:“我要你从来不屑的平淡生活,和世上独一份的爱,你给的起吗?”

    时森尧缄默许久,笑了声,自觉结束这个话题。

    两人相顾无言。

    时森尧大半张脸藏在阴影中,五官立体,如同睥睨众生的撒旦。

    云梧后知后觉今天她太情绪化,说了太多得罪人的话,这会儿理智稍微归拢,又开始找补:“谢谢你的收留,也谢谢你的午饭,改天我请回来,可以吗?”

    “择日不如撞日。”

    时森尧开门见山:“不用你特别请客,今晚陪我去参加个聚会,算抵消了。”

    云梧没有答应,先问:“什么聚会?”

    总不会是像上次在酒吧那种,他左拥右抱、纸醉金迷的场合吧。

    时森尧似是看透她所想,解释:“打扑克牌,不喝酒,去不去?”

    “……”

    听起来是正儿八经的活动。

    云梧不愿欠他的,清算的明明白白最好,于是点头:“容我吹个头发。”

    出门的时候,天色大亮,雨还在下,冷风簌簌,吹在她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云梧的上衣还没干,于是套了件他的白色短袖,下摆扎进牛仔裤里,正是当下流行的oversize风格。

    只是……

    她没找到这衣服的标签,不知道价格就没法儿补偿,便问了一嘴:“这件上衣多少钱?”

    时森尧专注开车,随口说了个数字。

    她震惊极了,“我……我能分期给吗?”

    时森尧扬眉,道:“你喜欢就留着穿呗,提钱多俗。”

    云梧抿嘴:“这不合适,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嗯?什么关系才能送你衣服?”

    “……我不知道,你别问。”

    “南琛送的时候,你怎么不提这些?”

    时森尧打了把方向盘,驶入大道,表情闲散,甚至有些笑意,说出的话却咄咄逼人:“他是你喜欢的,你可以没有原则。对于压根儿不想有交集的人才会保持礼貌,巴不得用马良神笔在咱俩中间画出条银河。我说的对吗?”

    “……”

    云梧不吭声,扭头看向窗外。

    她就是这样,碰上接不住的话或者逃避问题的时候就保持沉默。

    时森尧冷笑,在心里骂:小丫头片子,看着软绵绵的,还挺擅长玩冷暴力这套。

    —

    外面天光大亮,凉风习习,暴雨如注。

    夜总会里面,昏暗荒唐,醉生梦死。

    局是施洪宇组的,为了庆祝他和沫沫正式确认关系,在场的消费全包。

    时森尧带着云梧进来的时候,屋里安静了刹那。

    有认识她的,知道是南琛名义上那个妹妹;不认识她的,只当时森尧又换了个伴,长得不错,特别有韵味,像画报上的仙女成了真。

    时森尧对周围的打量视若无睹,径直坐在沙发上,挡开施洪宇递来的酒杯,说:“今晚不喝,开车来的。”

    他纠缠:“叫代驾呗。”

    时森尧没再吱声,抬眸,瞄了他一眼,施洪宇立刻老实了。

    而云梧,一进来先看见周知栩,碰上他惊讶的神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被熟人碰见,麻烦可大了,一会儿得专门给他解释一下,千万别乱传。

    她不过,是来还个人情而已。

    时森尧从抽屉里掏出副扑克牌,洗牌,丢在桌上,问她:“玩不玩?”

    云梧皱皱眉,如实相告:“我只会最简单的玩法,排火车。”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打斗地主。学不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云梧点头。

    时森尧懒洋洋地往后一倒,顶着喧嚣的背景音,轻飘飘地问:“打扑克,有没有人?”

    话音刚落,立刻围过来一群。

    速度之快,云梧吓一跳。

    时森尧挑了周知栩,熟人,好说话。

    三个人,正好凑一局。

    他说:“不叫地主,直接分组。我和云梧一起,教教她。”

    周知栩眼底划过一丝暧昧,随即掩盖住,正儿八经地问:“我地主?”

    时森尧点头。

    周知栩摩拳擦掌:“开始吧,今儿我的手气好,一打二也不怕。”

    时森尧:“输了贴条子,24小时不摘。”

    周知栩:“……行。”

    只有在这种时候,云梧才能真真正正感受到,时森尧这人是真的很会算计。

    周知栩起先洋洋得意,甩出王炸的时候,尾巴恨不得翘上天。

    时森尧只让了他这一回,估摸着他手里还剩什么,摁住云梧的手,说不要。

    周知栩往外甩牌,直到时森尧估摸着时机成熟,凑近云梧,把牌一张张地往外抽,全是成对的花色。

    先是三带二,又是三带一。

    周知栩一愣,说要不起。

    时森尧接着往外抽,四张点数相同的牌:炸-弹。

    周知栩连对子都凑不齐,牌全憋在手里,输了。往脸上贴条子还在纳闷,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时森尧洗牌,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闲散地道:“会算牌了吗?”

    “……没。”云梧实话实说:“你的心计,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闻言,时森尧抬眸,似笑非笑地瞄她,道:“这不算什么。下回教你打台球?”

    云梧没接话,她不是很想再和他有交集,万一如刚刚打牌那样,一不留神,便踏进他的圈套里,输的一败涂地。

    她清楚知道玩是玩不过他的,但躲,能躲得起。

    云梧起身,装的挺自然:“我去上个洗手间。”

    时森尧:“出门左拐。”

    “好。”

    云梧忙不迭离开,慌乱中忘了拿手机。

    屏幕倒扣在桌上,粉白色的手机壳,很小女生。

    有人给她打电话,嗡嗡地响了一阵,时森尧没管,停了停,紧接着又不依不饶地响,他啧了声,打算拿着去找她,结果看见来电显示:南琛哥。

    他眼底划过一丝阴暗的情绪,等震动停了,到走廊用自己的手机给南琛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来,令人如沐春风的嗓音:“阿尧。”

    时森尧推开走廊的窗户,丝丝雨水拂面而来,清爽异常。他开门见山:“叶子和我在一起,有话直说。”

    南琛顿了下,似乎在努力消化这句话背后的意味,试探:“你们……?”

    “她手机在我这儿,你找她有事?”

    “……没。”

    既然如此,时森尧不欲多说:“挂了。”

    “等等,”南琛笑了笑,“云梧没谈过恋爱,挺单纯一姑娘,如果你不是认真的,只想玩一玩,就请别招惹她了。”

    时森尧眯起眼睛,透过雨幕,眺望远处鳞次栉比的建筑大楼,胸口窝着火,却能全然藏得住,闲闲散散地说:“她到底也不是你亲妹妹,管这么多做什么。”

    “少操点心,活得长久。”

    “……”

    在走廊站了会儿,云梧从洗手间出来,猝不及防撞上他。

    时森尧把手机递上,说:“有人找。”

    她划开未接来电,看见备注“南琛哥”,一颗心无止尽的下坠,好不容易暂时抛之脑后的低落再次翻涌。

    她还是不忍心让南琛担忧,回拨了一个。

    南琛秒接,急切地问:“你在哪儿?”

    云梧瞄了眼旁边的时森尧,很有默契的,他转身回了包间。

    云梧避重就轻地问:“在外面,找我有事吗?”

    南琛被她冷淡的语气刺得一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起上次的庆功宴被大雨耽搁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再聚一聚。”

    哦,感谢他沉浸在温柔乡里,倒没忘了这回事。云梧心中酸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视线落在沾着雨水的铁栏上,慢慢地湿润了眸子。

    她张嘴,一梗,没发出声音。

    泪先掉下来。

    缓了缓,云梧说:“最近恐怕不行,学校里没完成的任务很多,太忙了。”

    “不着急,等闲下来了再通知我。”

    南琛没再纠结这个事,转而温柔地道:“除了这个,我还有两句话说。”

    云梧:“?”

    “你长大了,确实到了谈朋友的时候。时森尧是个优秀的人,你钟意他,那哥哥就支持。人生苦短,活着就要做真心喜欢的事,爱真心相待的人。”

    云梧微怔:“……”

    他特地打这通电话,是以为她和时森尧有什么奸-情吗?

    云梧苦苦地低笑,自虐般逼自己回忆他和冯章怡相拥的画面。

    其实,喜不喜欢是很明显的。

    南琛如今像个陌生人,给她讲一些漂亮的场面话。因为他自始至终,非常清楚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定位。

    补偿、亏欠、莫须有的“亲情”。

    他们之间只有这些。

    云梧捂着嘴巴,努力憋回酸涩,趴在窗口,任由风吹着雨落在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

    片刻,她哑着声音,没有解释误会,了无生气地回应:“嗯,听你的,至于庆功宴就算了,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闲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庆祝的。

    拿到舞台剧女主角,是时森尧搅和的结果,她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南琛嗯了声,让她玩够了早点回学校,就这么结束了通话。

    云梧去洗手间洗把脸,用纸擦干净,连镜子也没敢照,折返推开包间的门。

    时森尧孑然一身,坐在吧台前,捏着高脚杯,薄唇抿着杯口,红色液体滑入喉咙,喉头滚动,撩人发渴。

    有女人凑过去攀附着他的肩膀,他没躲,风流的同人调笑,这幅纨绔子弟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迷人。

    云梧站在门后的阴暗处,看见这一幕,环着手臂,心无波澜。

    直到女人起身,去隔壁桌帮他拿酒,趁这个空闲,云梧走上前,叫他:“时森尧。”

    他扭头,身上香醇的酒味扑鼻,眼睛却清明,应该是没有喝醉。

    云梧说:“我先走了。”

    “衣服洗干净了还给你,或者我再买一件新的。”

    时森尧没吱声,不耐地解衬衫顶端的衣扣,露出精致的锁骨,呼吸稍微通畅一些。

    云梧不欲等回答,脚步一转,腕子倏然被他抓住,力气大的骇人。

    他站起来,脚步是虚浮的。

    zinfandel

    加州的仙粉黛,以高酒精闻名于世。

    他一个人灌了一整支,没醉才怪。

    云梧下意识去搀扶,没扛住他的重量,踉跄了两步,腰侧撞到大理石吧台,疼得抽气。

    时森尧呼吸炙热,烧得她浑身不适。

    云梧别开头,推搡他的胸膛,焦急地道:“你喝醉了。”

    时森尧撑起身体,重新坐回椅子上,看见她被掐红的腕子,懊恼不已,却能不动声色地同她说话:“这就要走了?我叫司机……”

    “不必,我可以坐地铁。”

    云梧回答的果断,因为余光瞥见拿酒回来的女人,身姿摇曳。她想,他今晚应该找好了下榻的地方,自己不便再叨扰。

    时森尧揉了揉太阳穴,对她过分疏离的语气搞得心烦意乱。

    正想说点什么,她躲避似地后退一步,淡淡地笑:“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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