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屋中传来院外下人纷纷行礼见好之声，苏玉青起身相迎，是蒋氏和苏衡来了。
桃枝加了两个梨木矮凳至塌边，蒋氏敛敛宽袖坐下便拉起苏玉婉的手：“婉儿，你总算是醒了。”
这几日，蒋氏每日也过来，虽说二人不至于像亲生母女一般舐犊情深，可苏衡声称她是寻回来的女儿，便是记在了她的名下，若不如此表现，怕引人生疑。
苏衡未入座只佝偻着身子，觑着苏玉婉的小脸儿，看她脸色不再那般白，心头稍微放心了些。
苏玉婉一时有些无措，她对蒋氏有印象，可并不熟稔，怯怯地答：“谢谢…谢谢关心。”苏玉婉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嫡母。
“玉婉，如今爹爹接了你进府，人人皆知你是相府的女儿，你当唤玉青的母亲一句母亲。”苏衡轻声说道。
“唉…”蒋氏拉着一下苏衡的袖摆，不可操之过急。
“我…我…”妾室所生的都当叫主母母亲，何况是外室所生，可苏玉婉开不了口。
苏玉婉望了望苏衡后眼光又落到蒋氏的脸上。苏玉婉记忆中的蒋氏，年轻温柔，面面俱到，说话声音小小的，不似她母亲那般惊艳可也不似她母亲那般扎人。
“婉儿，你父亲让你唤我母亲并非要你舍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而是现下人人都以为你是我的女儿，为掩人耳目，婉儿…”
蒋氏叹息一声，这孩子太让人心疼。
“母…母亲…”叶蓉说得的对。阴差阳错回了府，主仆三人今后的日子，既要倚仗苏衡，也得看蒋氏的脸色，蒋氏如此说已是很为她着想。
一声母亲既出，蒋氏和苏玉青都弯起唇角。苏玉婉病颜微展，回之以几分感激。感激他们对自己主仆三人的照顾。
唯有苏衡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了叶蓉，她的蓉儿如今可好。
“御医快请。”说话间，徐御医一行已至，外间伺候的丫鬟撩开帘子。
徐御医观苏玉婉面有血色，神色虽有些憔悴但已有生气，病去如抽丝，还得细细将养着…需得吃些固元益气的药膳…
今日屋中众人颇有耐心，无人打断徐御医诊脉。
“相爷，姑娘已无大碍，但离大好还相去甚远，此前开得药不可停，但之前药用得猛些，药量可减半，需得仔细养着，切勿多思多虑，多用些补身子的药膳或有助益。”
“劳烦徐御医，小女这病可否有什么遗症？”苏玉婉连日高烧不退，苏衡恐她伤了根本。
“体虚些，养得好了倒是无碍。”
“多谢。”
“相爷折煞老朽，老朽且开了方子去。”徐御医摸着花白的胡子起身。
“玉青，送徐御医。”
苏玉青送徐御医后，蒋氏也不再多待着，交代了外间的丫头婆子好生伺候，便回了主院。
众人离开，苏衡示意桃枝退下，一时间屋中只剩苏衡和玉婉二人。苏衡这才坐在塌边。
“父亲。”苏玉婉本半躺在塌上现下抬起上半身，急切地想要说什么，泪花在眼中翻滚。
“别动，别急。”苏衡将被子提了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娘很好，她回了江南，婉儿，以前是为父的错，等我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你娘她非不在意你，她只是太恨我。”
苏衡从来不认，不认叶蓉恨他，她逃他追，他只当作她太过爱他，不可忍受他与别人共渡一生，她的逃反而是他爱自己的证明。
如今，骗不了旁人更偏不了自己。
“她…她真的过的好吗？”
“是，你娘她从来不甘做笼中雀，如今已做起小生意了，很是自在。”苏衡低头笑起来，眼中却含了泪。
昨日，云吉来禀，叶蓉回了青城县，替人抄书，在茶院女扮男装给人说书，结交了许多新的好友，
云吉带回来一幅画。
夜深人静，鸦雀无声，苏衡轻轻拆开细绳，画卷展开，画中的是叶蓉言笑晏晏与人攀谈，苏衡掩面而泣，她是那个江南风流才子人人求而不得的青城县第一美人，荣华富贵于她如探囊取物，她选了一无所有的他，他却负她，囚她。走过半生，她再不愿见他。
“父亲，我娘为何不要我。你们为何要生我？”玉婉掩面哭泣，想不通，如何都不通。
苏衡不语，满室寂寥。父女二人各怀心思，沉浸在自己的痛楚之中。
苏玉婉哭到失声。苏衡闭眼轻吐一口浊气。将苏玉婉抱在怀中。“婉儿，今后，为父会弥补你。”
所有的爱，蓉儿你不要的，我们的女儿我再不会薄待。
“婉儿，多年来我们忽略你太多，今后你是相府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人人都要敬你重你，我要你做明珠而不是蒲草，明白了吗？”
苏家不知能撑几时，但只要苏家还能撑住，苏玉婉要堂堂正正做相府小姐。
玉婉不在乎什么大小姐，只是想要爹娘而已。“我娘…她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婉儿别哭，若时机成熟，为父带婉儿回江南寻她。”
“真的？”苏玉婉从苏衡怀中退出来，睁大了一双红肿的眼。
“为父未曾骗过婉儿，不是吗？”苏衡弯唇哄道。“婉儿得好起来，好起来了，以后才能去江南，江南很美，你会喜欢。”
“好…好…”苏玉婉吸着鼻子点着头，胸中的郁结之气散去了许多，既然母亲不回来，只要能再去找她，苏玉婉又有了盼头。
苏衡见苏玉婉信了，方才拍了拍苏玉婉的头，让她别多想，多休息，身子好些了多在府中走走，镇日不出门不利身心。
苏衡走后，桃枝入内伺候发现苏玉婉不再总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绪平稳，面色红润许多，心下更放心了些。
几日过去，苏玉婉已成了相府嫡女，而那白日蹲守天晋别院的吴宸玺今日又未得见苏玉婉主仆，终是忍不住上前扣了门，可半晌无人。难道已趁夜离去？吴宸玺大为后悔，果真唐突了佳人。
“公子，这…”随从见吴宸玺扣了半晌门仍不愿意离去，面露难色。
“还能飞了不成。”吴宸玺把折扇往随从的怀里一丢，坐在别院门口抱头乱抓，肠子后悔青了，好不容易再遇，又被自己的冒冒失失吓跑了！
“走，去找苏玉青！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吴宸玺灵光一现，苏玉青就是再不肯说她的来历，问个闺名总行吧！这别院已被吴宸玺查了个底朝天，乃是一个富商名下产业，而那富商已是八十高龄，膝下半个儿女都没有，查遍富商的户籍人口，也没这般大小的女子在册，可见这别院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
吴宸玺一行打马至苏府，苏玉青不敢怠慢，在堂屋见客。
二人落了座，吴宸玺也不与他寒暄客气，开门见山道：“你那远房表妹，我要求娶，是哪家姑娘，你就说罢！”吴宸玺有些气鼓鼓地斜撇着苏玉青。
苏玉青一口茶未咽下去差点喷出，“世子爷，你开起玩笑来怎么没完没了…”
“你怎知我不是认真的。”
苏玉青只当他一时兴起，看他神色竟不似说笑，也正色起来。
“世子爷若真有意，待我禀了父母，若我那远房亲戚有意，再说与世子爷可好。”
苏玉婉的事，苏玉青尚不打算和盘托出
吴宸玺长苏玉青三岁且早就在刑部领了闲职，家世显赫，平日虽纨绔些但其实性子极好，向来对三妻四妾嗤之以鼻，不失为良配，苏玉青心中一动，未再推拒。
妹妹才回来几日，就有人上门提亲了，自己这妹妹太招人了…
“真的！？”吴宸玺没想到这么顺利，跳了起来。“玉青贤弟，受在下一拜。”吴宸玺躬身行礼，终身大事全靠苏玉青了！
苏玉青急忙起身，“哪里受得起世子的礼。”
“受得，受得，靠你了啊！”吴宸玺在苏玉青胸前捶了几下，一副好哥们可别辜负我的表情。“殿下还寻我有事呢，我先走了啊…”
吴宸玺乐癫癫地出了苏府去了信王府。府中李智和陆嘉与正在议事。
吴宸玺惯没规矩，坐下便吃起桌上的梨来。
李智撇他一眼：“饿死的鬼。”
“殿下，我今日心情好，随您打骂！”吴宸玺嬉皮一笑。
“世子爷，从哪儿来？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陆嘉与好奇地问。
“这…苏…苏府。”吴宸玺顿时心虚，李智和苏相不对付，可他从不和苏相结交，只是那苏玉青才华横溢又和他的脾性，平日一起玩乐罢了。
李智双眼一眯，看向吴宸玺。吴宸玺吓得胆儿飞。“殿下，我…我去为殿下打探消息，苏府近日安静得很…”
李智自然相信吴宸玺不会背叛他，且他和苏玉青交好他一向知晓，可他从苏府出来还这般高兴，甚为奇怪罢了。
“安静？世子爷怕不是打探错地方了吧！你不知苏相寻了个貌美的女儿回来？”陆嘉与喝着茶打趣。
“什么？！”李智和吴宸玺异口同声。皆是一惊。
“殿下也不知？”
李智摇头，李智镇日忙得天旋地转，哪有闲心关心后宅八卦。
可苏衡那个老匹夫又耍什么花招，太过蹊跷，太子地位岌岌可危，苏相还能与他斗到几时，这个时机寻女回府岂不是自投罗网。
“陆嘉与，查查，这个女儿从哪里寻回来的。”
“是！”
“还有…”李智意味深长地瞄了陆嘉与一眼。
“知道了，其他人我也会好好查的…”
因着吴宸玺在，陆嘉与只好打暗号，那叫桃枝的丫鬟怎么就找不着了呢！后来倒是找到了几个桃枝，带来府中给李智过目，全都不是。
“再给你一个月，找不到你回边关继续守城吧…京都不适合你。”李智悠悠说道。
“别啊，殿下，我好好查还不行吗？”
陆嘉与本很是愿意戍边，青荧那小丫头老是吵着要嫁给他…无处可躲才逃去了军营…可如今殿下在京都…陆嘉与就想跟着殿下…
“差事办好了自然留得下。”李智浅饮一口茶，冷冷说道。
公事上殿下向来无情，赏罚分明，可这好像是殿下的私事罢，陆嘉与暗道倒霉，领了这个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