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次日,苏玉婉还是悄悄去守田房查看,人已经走了,连血迹都被清理了,相必是他的“镖局兄弟”来寻了他吧,地上留下一块玉佩,在阳光下很是通透,苏玉婉不懂玉,也说不出哪里好,这就算是谢礼了?两清了?
苏玉婉和桃枝折返时远远地看见一队人马。云吉带着几个侍卫和几个粗使婆子。苏玉婉看看屋舍的方向,不妙,苏衡这是又要换别院。
既已有了一年之约,为何还要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叶蓉母女没有选择,哪怕那人本应是至亲至近之人。
回到别院,婆子侍卫一群人在叶蓉母女栖息之地翻箱倒柜,将一切用品成箱搬上马车。
“为何又要去别处!”叶蓉拉着婆子手中收拾妥帖的箱笼,不肯再搬。这是苏玉婉住过的所有别院中最喜欢的。苏玉婉亦不愿。
“姨娘,奴婢也是听命行事,请姨娘莫怪。”
苏玉婉在叶蓉氤氲的眼睛中看到了失望、愤怒,还有酝酿着新计划的决绝。
“你们不能这样!我爹呢?他为何不来!”
叶蓉拦着两个抬箱子的侍卫。
“姑娘,相爷抽不开身。特命我等前来护卫,还请姑娘见谅。得罪了。”那侍卫不顾苏玉婉的阻拦冲撞了出去。苏玉婉倚在门上看着叶蓉。
叶蓉那根紧绷的弦又断了,她明白了,什么一年之期,权宜之计罢了。苏玉婉偶尔感叹叶蓉的智慧和美貌不相称,可有时候她又能灵光乍现,突然开窍。可开窍的时机总是不利,或者说总是对苏玉婉不利。
苏玉婉和桃枝皆是不舍地掀帘留恋,四人还是离开了别院。
信王府,书房中将士、家臣、幕僚满满站了一屋,李智斜靠在太师椅神情痛苦,府医乃是自李智开府便在府中伺候的老人,见此情状连连摇头颤颤巍巍给李智清理伤口。
带伤奔袭李智的伤再次霍开,李智咬牙握拳忍下剧痛,众人皆是露出不忍之色。
沙场征战刀剑无眼伤病无数万千将士人人如此,可有幸从战场活下来却几次在回京途中遭遇暗算。
“东宫三番两次”陆家与怒气上头,口不择言,尚未说完,便被李智抬手示意停下。
陆嘉与乃是刑部陆丰之子,自幼入宫学伴读,陆家与治学末流,精于武术。两年前正好投入李智营中,交情甚独。
“家与慎言,本王无碍。诸位先生,请将府中事务京中动向和边关战况禀来。”
今上逐渐老去,励精图治已被及时行乐取而代之,数年来建康威名仍在,内里腐朽不堪,朝廷贪婪,百姓积贫,外族窥得一线机会不断在边境挑衅。内忧外患,瞬息万变,李智不敢耽搁。
何曾料到李智回府半刻不曾歇息,连伤病都未曾妥善医治便要听禀,良禽择木而栖,众人心生敬畏。
宵衣旰食,夙兴夜寐,自李智十四岁移居宫外入朝理政,七年来未曾松懈过一日,起初李智在礼部、翰林院做些文官职事,未有建树,李智在众皇子中本就不得宠,如此更是不得今上青眼。
李智自请戍边后,连出奇招战绩斐然在军中声望愈盛,加之李智尊儒重道朝中文官亦是赞赏有加,本不起眼的末等皇子突然站上高台与太子争锋,成了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智本无意相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成王败寇,不争便是死。
列位一一上前禀报,李智颇有耐心,两个时辰后当下境况了然于胸方才散了众人,只留下陆家与。
西北战事未平,李智原就戍边西北,今上未下旨意协防大军反而直接召回述职,已起猜忌。
太子不该将手伸到战事之上。
李智微微将身子坐正,细问了东宫在梵音阁的动向。
太子已是按耐不住,不仅暗中资敌牵制李智,还私造兵器意欲谋反,兵器陆续抵达京都,季彰已查出梵音阁极有可能是藏匿之地,只待良机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政事议毕,李智方才命陆家与安排人手去濯京郊外暗中寻一个叫桃枝的丫头,苏玉婉未告知姓名,但苏玉婉唤过桃枝。
想起那姑娘贪生怕死,李智不自觉弯起唇。
“殿下,如何要寻一个乡间的丫鬟?”陆家与难得见李智这副春心动的模样,挑眉语带揶揄地问,这是起了调侃的心思。
“办好你的差事。切记不可大张旗鼓,暗中寻访即可。”李智斟茶饮起不欲多说。现下自然不能声张,若被太子知晓,恐对那小姑娘不利。
“是。遵命。”陆家与心中了然,摇头告退。
陆家与走后,李智命人取了笔墨不顾伤处作起画来,那少女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灵动可爱,直往人心上钻,想起她塞的那颗蜜饯李智不禁甜上心头。
“殿下…这是…”李智的侍卫赵力入内伺候。
李智斜睨一眼,赵力只看得一位少女,尚未看清便低下头,察言观色,这画中之人冒犯不得。
“取锦盒来。”
李智将画放入锦盒之中,手指敲了几下。小声自言自语。“若能再见,不负卿卿。”
赵力暗笑平日温润如玉、龙章凤姿、清心寡欲的谪仙也动了凡心,那画中之人还能是谁,是殿下的心上人吧。
那陆家与寻了桃枝数日竟了无踪迹,太过蹊跷,乡间的小丫头还能一夜之间消失不成。
搬去新的别院后苏玉婉、林嬷嬷、桃枝整日忙着打理新别院,搬家总归是烦琐得紧,一连数日不得休息。
“桃枝,我要累趴下了。给我捏捏嘛。”苏玉婉趴在美人塌上。
“唉,好嘞,小姐等着,就来。”
桃枝净手后坐在塌边为苏玉婉捏着。
“小姐,这院子不是咱们以前住过的院子嘛。”
这处别院在太辛山中,山中别院无数皆为权贵皇商所置,大隐隐于市,苏衡这一次换别院并不在于防备叶蓉,而是要将苏玉婉藏在此处。
“是啊,不知我爹又耍什么花招。左边左边。”
“好嘞好嘞。那咱们改日去看看那山洞中的奇景可还在?”
“出得了门再说吧。唉唉唉…疼…轻点轻点。”
到了新的别院,四人都未出去过,苏衡会不会允他们出门还未可知。
“小姐,我打扫时发现厨房有个送菜的小门,许是后来设的,那门不太结实,咳咳…”桃枝瞧了瞧四周,神神秘秘地在苏玉婉耳边说道。
“桃枝,你怎么不早说!”
“小姐,你小声点,千万别让夫人和嬷嬷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就你鬼头,明明你也想出去。”
叶蓉整日在房里不出门,嬷嬷这会子在叶蓉房里整理,苏玉婉和桃枝偷偷摸摸地从送菜的后门出去。
太辛山势缓,四处都很相似,长久未在此处生活,二人寻记忆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半晌过去还迷了路。
桃枝慌了…若再找不到回去的路相爷发现了不得把她卖了去…桃枝急得直哭…
“别哭,哭什么,呐,那边不是又来人了么,问问路去。”苏玉婉拉着桃枝往道边站了站,等那马车过来。
正是镇国公家的马车。
“车夫大哥,我们迷路了,您可知天晋别院怎么走?”苏玉婉拦下马车。
甜软的声线传入耳中,马车上吴宸玺睁开眼,拿折扇撩开帘子。
是她!吴宸玺立刻下了马车。
“您往前边走几十步,左拐后再左拐看见一座小庙再右拐就…”车夫尚未说完就见自己公子阵风似的下了马车,虽说那姑娘貌美,自家公子何曾这般失态。
“是你!苏玉青的远房亲戚!”
吴宸玺喜出望外,那苏玉青说什么也不肯透露她的半点消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你…你你,你是谁啊!”这个突然闯入眼前的人说认识自己,苏玉婉吓得无与伦次。
“在下唐突,姑娘莫怪。”吴宸玺当下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正了正衣冠行了礼方才娓娓道来。“姑娘我与你曾有一面之缘,在相府的一方小院,不知姑娘可还记得,那日晴空万里突然下起小雨,姑娘一身鹤纹春衫在下记忆犹新。
“小…小姐…我们不是遇到流氓了吧!”桃枝听吴宸玺言语颇为大胆,小声在苏玉婉耳边说道。
吴宸玺耳聪目明自然听了个清楚。
“姑娘莫急,在下并非有意唐突,句句发自肺腑,在下只是想与姑娘结识,并无恶意。我乃镇国公世子,吴宸玺,表字润泽。”
一时情急忘记自报家门。
“吴世子安好。”苏玉婉忆起那日廊下情形有些讪讪。“我…我们要归家了,世子慢走…”
“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吴宸玺拦住去路。
“世子爷,这是何意?”苏玉婉不欲再纠缠。
“并无恶意,我…我也走这条路,我与姑娘同行。天晋别院我知道在哪儿,我给姑娘带路。”吴宸玺甚是懊恼,今日行事怎这般没头脑。
吴宸玺生得不错,可就是脸皮太厚了。
“姑娘,这山上有一处奇景,不知姑娘可曾观赏过?”
“世子爷知道在哪儿?我们找了许久!”桃枝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苏玉婉有些后悔今日冒失的举动。
“桃枝,不要说了。”
桃枝知道干了错事,两手将嘴捂住。
吴宸玺一路相送,他的马车就跟在三人后面,车夫实在汗颜,哪儿有自己世子爷这般追求女子的。
苏玉婉和桃枝到别院后坚持让吴宸玺先行离开,方才从小门逃了回去。
另一边,吴宸玺在马车上兴奋不已,直到再次遇见她,他才相信她是真实的,不是天上来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