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叶蓉枯坐良久，叶蓉和苏衡之间隔着太多爱恨和不甘，无法宽恕不能原谅。
叶蓉出身青城县富贾之家，曾因绝世的美貌在江南轰动一时，为睹美人风采曾有无数风流才子从江南各地前往青城县每日等在叶府的门前，只叶蓉出府露面便能引起人群骚动。如此盛况在青城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小小的县城出了这般美人，自然是多方觊觎，可再是貌美，也是商贾女，江南权贵不约而同欲纳为贵妾。
叶父怎会应允。可女儿的美貌已藏不住，时日拖得久了难免会多生事端，叶父与叶母考虑良久后，决定从寒门学子中寻一良人择为贵婿，寒门需依仗叶家的财富，相知于微时今后飞黄腾达了也好拿捏。
青城县已有功名的年轻适婚学子双手可数，叶父有意结交，便以诗会、茶会等名义相邀，读书人心高气傲，又怕结交商贾失了脸面，刚开始都不愿赴会，叶父重金礼聘当地有名的儒士讲学方才办成。
叶父极为慎重，每每办会便让叶蓉在屏风后观摩是否有合意的人选，那时候的苏衡意气风发才华横溢无论是与先生论道还是与其他学子辩经既能引经据典恣意抒发又能给人留下面子，不仅如此，苏衡生得好，长身玉立、英俊潇洒，颇为出众。
叶蓉自是喜欢。可叶蓉的选择却未得叶父得首肯，苏衡锋芒太盛非池中之物，不是叶家可掌控的，将来金殿问鼎京城权贵榜下捉婿休妻再娶不无可能。
叶蓉听了叶父之言本已作罢，可一次诗会散场，众人离去，叶蓉从屏风走出却撞上了折返取落在桌上的折扇的苏衡，苏衡早知苏家有女貌美倾城，却不知美成这般，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出水芙蓉，端丽冠绝，灿如春华，姣如秋月
万千赞词只化成一句：“在下失礼，姑娘莫怪。”
叶蓉瞧他这副模样，和诗会上游刃有余侃侃而谈哪里是同一位，叶蓉轻笑一声。“公子慢走。”
就是这一笑，成了苏衡的执念，寒窗苦读追名逐利即便到了那高处，如无佳人相伴有何意趣。
此后，苏衡已知叶蓉在屏风后，每次便故意看向屏风，看似与旁人对答，实则与佳人暗话。如此，二人暗通款曲，爱意暗生。
次年苏衡赴京赶考，叶蓉去京城省亲，二人巧遇，一发不可收拾，互许了终身。待叶父发现，已是木已成舟，只能认下。叶父一语成谶，苏衡点中探花郎，当日就被蒋尚书选中，蒋尚书问过苏衡可有婚配可有定亲可有私许终身的女子，在权势和叶蓉之间，苏衡选择了权势。
苏衡瞒骗了叶蓉数月直到成婚当日，叶蓉才大梦初醒。叶蓉心高气傲怎受得了这等屈辱，狠心滑胎，决绝离开，叶父欲将叶蓉许配给青城县令，此人亦是当年的学子之一，远不及苏衡却也算的年轻有为，消息传到苏衡耳中，苏衡却发了疯，不久后叶家败落，叶蓉成为苏衡的笼中鸟，叶蓉至今不知父母兄长的死活。
苏衡几欲迎叶蓉回相府做贵妾，叶蓉斥他下贱，便是与江南任何一个权贵为妾都不与苏衡为妾。
叶蓉第一次逃出去近有一年，回到江南早就物是人非，只得躲在临县做起小生意，偶遇叶父早前的同行，与叶蓉年龄相差不大，对叶蓉照顾有加。
待苏衡再次追来误以为二人已互托了终身，醋意大发，掀了叶蓉的档口，毁了那人的生意，再次将叶蓉囚了起来，而就是这次回到苏衡的身边，叶蓉再次有孕了，苏衡生性多疑，虽从不宣之于口但那根刺从未消过。
多年来苏衡对苏玉婉的不喜叶蓉尽收眼底，可叶蓉有得选吗？如可以，叶蓉何曾想生他的种。
叶蓉曾以为苏玉婉养在嫡母名下做正经的相府小姐才是苏玉婉最佳的去处，故而在苏玉婉五岁那年狠心将苏玉婉抛下时，苏玉婉和林嬷嬷也因此被带回相府一段时日直到被苏衡寻回，离开的日子叶蓉亦整夜难眠，念着孩子年幼才暂且留下，可随着苏衡权势日盛越加跋扈霸道，对叶蓉和苏玉婉的控制越加没有底线，叶蓉才几次三番要逃。
离开，是多年以来的信念，这牢笼将人逼得疯狂。若不被苏衡所困，叶蓉自有自己的一番天地，和在别院上一日一日等着苏衡不可同日而语，韶华易逝叶蓉还有几个春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娘娘，你别走”苏玉婉睡得不安稳，梦中是五岁那年，母亲夜里推开门出去，苏玉婉睡眼惺忪醒来问叶蓉去何处，叶蓉含泪说去温些水，便再也未回来。
因着上次的争吵，苏衡故技重施再次冷落叶蓉母女。
叶蓉的消沉苏玉婉看在眼里，苏玉婉竭力侍奉讨好叶蓉，期盼叶蓉能从悲伤和沉闷中暂且脱身睁开眼看看自己的女儿。
苏玉婉每日早早梳洗妥当便去母亲房里请安，叶蓉常缠绵床榻不愿起身，苏玉婉便撒泼打滚哄她开怀，夜里也待叶蓉睡得沉了才离开叶蓉的房。
叶蓉怎会不察觉苏玉婉的不安，可苏玉婉已逐渐长成，叶蓉当年留下来的唯一理由便是苏玉婉太过年幼，如今唯一的理由也不复存在。苏衡曾与叶蓉提及待苏玉婉及笄便会为她寻一门极好的亲事，护她周全，虎毒不食子，如今连后顾之忧都已消除，不离开难道老死在此处么。
苏玉婉想尽办法哄叶蓉，这日又央求着母亲和林嬷嬷去河边散心，别院周围是良田，良田的尽头是一条小河，这里几乎是叶蓉和苏玉婉能够自由活动而不被打扰的离别院最远的地方，再往前便是一片树林和小道。
叶蓉拗不过便允了，离开之前叶蓉也尽力弥补。
已是初春时节天气渐暖，叶蓉与苏玉婉、林嬷嬷、小桃枝携了抓鱼蟹的物什至河边。
苏玉婉已许久未出别院大门，兴致颇高在田间与桃枝唱起歌儿来，待到了河边，四周无人，苏玉婉和桃枝撩起裙摆扎进腰间下河抓鱼蟹，林嬷嬷真是拿苏玉婉没办法，世家女子哪有这般没规矩的，苏衡不在林嬷嬷也免了罚苏玉婉的心思。
“小姐，今晚的主菜是炸小螃蟹，你看你看我抓了这么多。”桃枝拎起两只小螃蟹得意地炫耀。
苏玉婉只顾玩水，大半日也没抓到蟹。捞到一条小鱼。“母亲母亲，您看我抓了鱼儿。”
“是，今晚婉儿可以吃炸小鱼儿咯”叶蓉灿然一笑。
苏玉婉，掰开河中的石头翻找螃蟹，竟然一个也没抓着。
“母亲母亲，您帮我一起抓呀。”苏玉婉撒着娇作势要拉叶蓉下水。
“胡闹，婉儿，你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怎么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叶蓉微微摇头，冲苏玉婉微笑道。
叶蓉有时候想，就这样生活也很好，陪着女儿，自己的一生便这样过就好了，但是苏衡不配，自己的父母亦生死未卜。
苏玉婉自是不知叶蓉所想，和桃枝玩得投入。桃枝实在厉害，一己之力抓了不少。
“吁停”李智的马停在一片树林后，树叶刚发新芽，无遮无挡，李智目力极佳，一掀开帘子便看见远处似有几个农家女子。
“母亲，你看，我抓到了，一个大螃蟹。”确是个头不小的一只，苏玉婉噘着嘴骄傲向母亲和嬷嬷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李智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伤，轻咳几声，微微勾起唇角，征战沙场所为不过是百姓安居乐业，儿女绕膝，不再受战乱之苦。
“殿下，那几位女子如何处置？”
“走吧，此路非官道，人烟稀少，而且他们也没看见我们，不是吗？”
“是。”
“走。”
马蹄声再起才引起苏玉婉一行的注意，这附近虽常有人路过，但是像这样的良驹是从来没有过的，立刻引起了叶蓉的警觉。
“嬷嬷，收拾一下，我们回去。”
苏玉婉一行提着抓来的鱼蟹回了别院。叶蓉回房歇息，桃枝和苏玉婉围着林嬷嬷做吃食。
抓的数量不少奈何个头都不大，也就堪堪能做一盘子菜桃枝清洗，苏玉婉生火，林嬷嬷爱极了小姑娘们年轻活力的样子，叶蓉和林嬷嬷原是不准苏玉婉进厨房的，架不住苏玉婉对什么都好奇，还特别喜爱倒腾吃的。
围在灶台忙活半会子，鱼蟹已用葱姜汁、盐巴腌制好并裹上了薄薄的面粉，林嬷嬷的拿手好戏就要上场。
放入荤油，待油温至六七成，将腌制的鱼和蟹放入，炸至两面金黄捞出晾凉后复炸一遍再捞出，留些底油，放入葱姜、花椒、干辣椒爆香后再将炸好的鱼蟹放入，颠勺快炒，一道香酥河蟹河鱼就好了。
“哇，好香啊。”玉婉和桃枝皆是唇齿生津。
“小姐，可不能贪多，多吃易上火。”林嬷嬷拍了二人欲偷吃的手。
“嬷嬷，再做些降火气的就好了嘛。”苏玉婉拉着林嬷嬷的手往她怀里拱。
“老奴遵命，还不去架火？”苏玉婉撒娇林嬷嬷从来抵挡不住。
“好！”桃枝和苏玉婉坐在灶台前说说笑笑地加柴火。
林嬷嬷又做了一道狮子头、一道木耳山药、清炖上几盅杏仁马蹄银耳汤。
摆好了饭菜，苏玉婉方才请了叶蓉出屋用饭，叶蓉胃口不佳用得少，苏玉婉虽贪吃奈何饭量太小看着眼馋实则几口下肚就吃饱。桃枝出力最多最后吃得最香。
月色正好，饭后叶蓉又欲回房，苏玉婉见叶蓉今日神色松弛便拉着叶蓉与她念书赏月。
林嬷嬷和桃枝为母子两在院中搭了桌椅，借着月色和油灯，相依在一起念起此前苏衡送来的书。
“经狭窄幽径，豁然开朗，如临异世，四处长满奇花异草，拨开异草可见墨绿深潭，蛟龙卧于此处”
苏玉婉最是喜爱奇闻，可白日抓蟹太累，这会儿已是困倦不堪呼呼睡起。叶蓉瞧着熟睡的苏玉婉，转身躺在躺椅上望着，泪水无意从眼角滑落叶蓉不可能带走苏玉婉，哪怕是外室生的也是苏家的种，苏衡绝不会允许她带走，哪怕他揣测玉婉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