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河神玉佩
（一）
萨满有些出乎意料，继而说道：“也对，要是那玉佩不碎，你们也无法走出幻境，到不了这里。如果说这玉佩消失就能让我走出这不死的魔咒，那么这一刻是我朝思夜想的。”
听了他的话，也遂小声嘀咕道：“别人都想破脑袋实现长生不死，这老头倒好，反而受不了永生。”
萨满听到女孩的声音，奇怪问道：“这位是？”
我做了介绍：“她是当今蒙古草原上塔塔尔部落的公主，我的心上人。”也遂一听，害羞得脸有些红了，伸手拧了我胳膊一把。
“蒙古？看来海都的功劳的确不小，你们这些后代也没辜负这家伙的努力，老天真是瞎了眼，最终载入史册的还是他！”这萨满说到这里，心里突然充满了不甘。
“您原本也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不是因贪欲迷失了自我，出手蛊惑海都汗，今天被写进史册的也有你啊！”我对他说道。
“哼！要不是我，他海都哪一次能死里逃生？他不过是坐享其成而已！”萨满愤愤地说道，“你们只知道这个海都功勋无数，却不知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从来没有停止大兴土木穷兵黩武，被他屠戮的生灵不计其数，就连我的故乡也不放过！是苍天看不过去要降服他，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现在倒好，贪婪的倒成了我！果然成王败寇，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哈哈哈！”萨满仰天大笑。
“你指使海都害死这么多人，连他死后这几百年也不放过，还害得我们这一路死伤惨重，你还有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也遂听不过去，插嘴争辩道。
萨满一听，立刻来了气：“放屁！我从来没有指使任何人，再说了这海都下葬以后我就被囚禁于此，哪来害人的机会？”
我冷笑一声：“哼，你是没有害人，可就因为你那该死的玉佩，它能够起死回生的力量足以令无数人垂涎。这些人不明所以，为了得到玉佩可以不择手段，为了获得长生更不惜制造一桩桩血案！其实这玉佩根本不需要血祭，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萨满瞬间来了兴趣：“你是怎么知道的？自从海都死后，这个秘密就被带进了棺材，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迷惑了海都，你究竟是什么人？”
也遂刚想告诉他我们在外面看到了木匣投射的影像时，被我一把拉住，我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多透露木匣的秘密，看来这萨满并不知道蒙古黄金家族传世的木匣所蕴含的奥妙。
我赶紧转移话题：“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如今你沦落到这副模样，可怪不得别人。”
萨满又陷入了回忆，慢慢说道：“那玉佩是我的四世祖，也就是我祖父的祖父传下来的。我的祖上出身于鲜卑山（大兴安岭）西麓的一个猎户家庭，祖上兄弟三人以打猎捕鱼为生，终日出没于白山黑水间。一日兄弟三人北上追逐一只白鹿，整整花了一天功夫，直到日落西山也没得手，却在不知不觉中骑马奔袭了数百里路，来到一处宽阔的大河之泮。”
我接过话问道：“斡难河？”
“没错，正是斡难河。”萨满继续说道：“这条河流在我的故乡传说中被认为是上古时由神山冰川融化而成，经历不知几千里远，容纳百川，汇成大河。远远望去，河面如同一面镜子蔚蓝深邃，尽管有渡船往来，穿梭其上也令人心惊胆颤。”
“见天色已晚，祖上兄弟三人觉得已不便赶回村子，不如就地寻找住处对付一宿，天亮以后再做打算。这河流回弯处，设有一处石头渡口，往渡口对岸看去，能看到一座古村寨。”
“看来这渡口便是平日里为对岸村民摆渡往来所用，当下兄弟三人决定过河，去那古村寨里过了夜再走。”
“这村落相传为斡难河神当年诞生之地，因处在河流宽阔地带，过去经常遭受河水泛滥之灾，直到河神降临，镇守河底，才让这河水重归平静。所以村子也因此得名平水村。”
（二）
“进入村里，兄弟三人便受到了村民的款待，因平日里小村并无来客，所以对他们也格外热情。兄弟三人见村民如此好客，也不是小家子气，尽管将身上所猎渔获尽数拿出，与村里人分享。”
“难得如此投缘，当晚村人便杀牛宰羊摆下盛宴，村里上上下下老小齐聚一堂，好似过节一般。席间，一老者来到兄弟三人跟前，自称平水村长老，面带神秘地说道：‘不知几位壮士自何方而来，老朽也无心打听，只是既然来到舍下便是与我们有缘，老朽有一事相求，不知壮士们能否答应？’我祖上本来就是豪爽耿直之人，又在此豪饮美酒，一时脑热便满口应允。又问所求何事？”
“那老者狡黠一笑，说道：‘明日一早，本村就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祭河仪式，老朽恳请三位为本村祭祀河神充当祭品！’三人听罢，脸色大变，本想当场拒绝，可无奈刚刚满口答应，现在翻脸必然被村民擒住，尽管三人身强体壮，但无奈寡不敌众，说不定当场就交待在此处了。如此以来，三人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老者，心里盘算着夜半人静之时再伺机逃走。”
“就这样，酒足饭饱之后，待众人歇息了，兄弟三人悄悄牵上马匹准备逃离，一路走的到非常顺利。刚要出村口时，突然听到村外人马嘶鸣，杀声震天，下一刻便看见一队马贼自黑暗中奔来，手握长刀马棒，个个凶神恶煞，火光所照之处尽数烧杀劫掠，村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鬼哭狼嚎。”
“这下，我祖上三兄弟方才明白，这平水村长老哪里是要将他们留作祭品，而是他们今日来的不是时候，早已得知马贼将至，故意在三人面前说谎企图将他们吓走，不必留在这里无辜枉死为刀下亡魂。”
“想到这里，明白过来的兄弟三人心中无比煎熬，本已受到村里人的恩惠，他们怎能如此见死不救？思前想后，三人达成一致，决定当即返回平水村，帮助村里人共同抗击马贼。当下便亮出武器，策马杀了回去。”
听到这里，也遂又犯了花痴，双手托腮眼中透出崇拜：“他们竟然真的回去了，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萨满接着说道：“这平水村由于贫穷落后，本来男丁就不多，所以经常受到附近的马贼山匪的欺负，早已习以为常，本已经不打算抵抗，都躲入自家地窖，只等着贼人劫掠够了再出来。长此以往，这些贼人便愈发胆大，来去自如。”
“此时，村民们忽然听到那逃走的三兄弟又杀了回来，正在村口与马贼血战正酣，纷纷受到鼓舞，便走出地窖操起铡刀锄头，英勇上阵保卫家园。”
“终归是人多心齐，很快就将这群马贼赶了回去，兄弟三人带着平水村第一次取得了抗击马贼的大胜，自然受到了全村上下的尊敬与爱戴。长老当场真诚发出邀请，请求他们留下做本村的新首领。”
“三人并无心在此久留，更没有担任村子首领的打算，便以挂念家中父母为由推脱了。长老见状也不作勉强，只是请求他们多住几日。没想到就在几日之后，那群逃走的马贼受此一气，为了报复平水村，竟纠结了附近山上的数个山寨杀了回来。”
“这群山贼平日里已经欺负平水村惯了，这次被外来的几个莽汉带着教训了一顿，心里着实咽不下这口气。当夜便包围了整个村子，为首的山贼名唤老枭，心知就此灭了平水村不光耗费精力，还断了以后搜刮的财路，便将全村老小集中到村口，威逼恐吓村民交出那外来的三人便可饶恕众人。”
“村人一面死死咬住不肯松口，一面偷偷安排村里的一个小孩带着三兄弟前往靠近河边的一处水门出口。此出口是村里排水沟的出水口，雨季用来排水，平时闲置任由长草掩盖，洞口可以直接容纳三人通行。”
“此刻兄弟三人无瑕细想，当即牵马潜行，从那排水沟里逃了出去。正值月黑风高，方向难辨，三人不敢稍作停顿，快马加鞭急行半个多时辰，直到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草场，树木稀少，才停了下来。”
（三）
“又走了半个时辰，仍然在这草场中徘徊。兄弟三人这才发现，原来是迷路了，一直在这广袤的草场地里兜着圈子。就在众人彷徨无助之时，突然东方泛起了亮光，一声鸡鸣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远方，远远望去，旷野之中赫然耸立着一座神庙。尽管残垣断壁，一派破败景象，但见庙门正中镌刻着‘河神庙’三个字，庙中神像矗立，香火已冷。”
“兄弟三人进入庙堂，见此情景不禁感慨，这河神保佑身边生灵不受水患，却落得如此门前冷清的命运。伤感之余为神像清理了灰尘，将随身携带的干粮作为供品奉上供桌。”
“天色将明，兄弟三人告别了河神庙，加快步伐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一条宽阔的大河边，只见河面宽阔似海，水流湍急无比，可四面望去一处渡口也没有，河流两岸既无舟船，也无浮桥。此时早已不知东西的三人也搞不清这是哪条河了，只想着如何尽快渡过。”
“天边微光愈发明亮，身后的追兵渐渐抵达，三人已经能够听到喊杀声由远而至。这下如何是好？前方大河阻断，后有追兵迫近，祖上对自己的两个哥哥说，不如就此杀回去，与那些个山贼拼个鱼死网破！兄弟三人一拍即合，正准备上马返回。”
“就在此时，四面忽然大风吹起，原本平静如镜的河面忽然变得大雾弥漫，天色昏沉。三兄弟随互相近在咫尺，却五指难辨，根本看不见对方，更不用说远处的追兵了。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吆喝，一艘小船由远及近，飘然而至。”
“小船不大不小，刚好能容纳下这四人三马，兄弟三人不再迟疑，立即牵马上船，船上艄公一路不言，将三人连人带马摆渡到了河对岸，艄公又乘船返程，消失在茫茫大雾中。就这样，我祖上兄弟三人借着小船和漫天大雾摆脱了山贼追杀，顺利脱险。”
“我知道了，这艄公肯定是那河神变的吧？”也遂说道。
“没错”，萨满说道：“目送艄公离开，兄弟三人心中充满感激，上马准备离开。这时，我祖上突然感觉自己的口袋里有东西，伸手一摸，才发现是一块光滑无比的玉佩。”
“原来这才是河神的玉佩的来历”，我发出长长的感慨，心想如此心存正义，有情有义的祖先怎么把玉佩传到了这么一位子孙手里。
“我带着这玉佩走出深山，就是期望能凭借着它出人头地。心想着能够跟随一位明主有所成就，没想到最终竟落得个如此下场。”萨满长叹一声。
我不想再劝说他想开，只能默默走过去，望着他被锁链囚禁数百年的身躯，以及鲜血斑斑的手腕，说道：“所以，在海都下葬以后，他的儿子伯生豁儿便将你囚禁在此，为其父亲陪葬。只是他没有想到，你已经偷偷将玉佩藏在自己的身上带进了这里。”
“是的，我一生都在为这大汗卖命，为何没有追求自己享受的权力？我本想带着这玉佩获得永生，却不想他们将我锁在这屋子里，因这玉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白白受了这几百年的罪！”
“可是什么时候这玉佩被盗出来的呢？”我追问道。
萨满回答：“前几日，一伙黑衣人闯入这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们仿佛有备而来，没有动外面的金银财宝，只抢走了我身上的玉佩。”
我和也遂面面相觑，这伙人应该就是前几日在河边举行血祭的那帮人。看来错怪这眼前这位了，不是萨满指使的。可那又能是谁呢？
我从怀里掏出几块干粮，喂到他嘴边：“这回没了玉佩，不吃东西根本就撑不了几天，先垫垫肚子吧。”
这可是真真切切的饿死鬼转世了，这几百年没吃过一粒粮食的可怜人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干粮。片刻过后，竟从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