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冰川巨蚺
（一）
当光华逐渐散去，我和也遂睁开眼睛。再次环顾四周时，景色已经变了模样，绿树全部变为光秃秃的树枝，草地也进入枯萎期。仿佛一瞬间便进入了冬季。刚才战斗过的场面已经消失不见，被血祭的士兵仿佛被清理了，被我和巴努干掉的祭祀者们也没了踪影。脚下的斡难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出了厚厚的冰，我、也遂、巴努和血骆驼同时站在冰面上丝毫感觉不到危险。
“铁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咱们老是遇到这种季节和时空变换？难道是河神的力量？”也遂有些困惑。
“我猜，一定是河神将我们从不儿罕山外带到了山里，指引着我们来到血祭的地点，经过与这帮举行血祭仪式人的战斗，最终驱散了笼罩在这神山和圣水之间的邪恶力量，又委托血骆驼救了我们。接下来，有它带路，咱们找到海都墓葬的时间应该会越来越快了。”我指了指血骆驼。
“可河神这么厉害，怎么不亲自解决掉这帮人呢？”也遂牵着血骆驼，边走边问。
“这就要说起萨满教的厉害了。”我回答道，“这神秘的宗教不单单是举行一些祭祀仪式这么简单，一些掌握了通天入地之术的老萨满还可以与天地对话，甚至与其守护的神鬼交流。”
“一般情况下，这些萨满请鬼神的目的都是正义的，比如治病救人，求雨止旱。据说一些技艺高超的萨满被鸟神或鹰神附体之后会透过皮肉看到骨头，来进行摸骨治疗，这就是蒙古人说的“手上长眼睛”的谚语由来。”
“还有的老萨满会将嚼碎的檀香叶子和冰川水灌入刚死不久的士兵，再念动咒语使其起死回生。”
听到这里，也遂睁大了眼睛，看起来难以置信。
我接着说道：“在许多年龄较大的萨满中，他们会相信大自然的所有现象，比如风雨雷电、霜雪冰雹包括山川河流的背后，都有主宰它们的神秘力量，只要掌握了这一种或几种力量，就能够呼风唤雨、兴风作浪，连山神和河神都会受他们操纵。”
“比如在牛羊马等动物病死后，一些道行高深的巫师会透过皮肉看到动物尸体内病变的结石，将肚腹剖开后，能够准确地拿出结石，放入盛水的容器中，待慢慢溶解后一边念动咒语，一边晃动手中的水，便能引来狂风或暴雨。
传说在远古时代，许多部落间的战争都会用到萨满教的呼风唤雨术，法力高深的巫师常常能在烈日炎炎的夏日引来暴雪，也能在百里河面上冻结成路，可以直接左右战争的进程。所以那个时候的部落首领往往都是巫师担任的。”
“噢，我知道了，所以这斡难河神一定是被那几个恶魔萨满给操纵了，所以害死了咱们那么多士兵，还有那些可怜的村民。”也遂恍然大悟道。
巴努也接过主人的话：“还有那次咱们夜宿河边，河神本打算阻止咱们前进，见吓不倒咱们就留下他的玉佩，一路保护着咱。”
我表示肯定：“这样来看，应该不只是那几个人那么简单，能够几次三番控制河神和山神，制造这些迷雾和血案的绝不是一般的巫师。所以剩下的路程咱们一定要小心。”
话音未落，只听血骆驼一声鸣叫，前方竟出现了一道高耸的冰川。
这冰川座落在斡难河的一处巨大的河流回弯处，不绕过去根本看不到。所以冰川一映入眼帘，我们三人都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
（二）
这冰川和平日里见到的山体或河流结冰的景象完全不同，六千多米的海拔使其上部的积雪万年不化。普通河流里结的冰是水冷却后的固态，为白色或无色，而冰川的冰则不同，它的前身是固态的雪，也就是说极低气温下，山上下雨就是下雪，雪粒很难直接融化，便越积越厚，越积越实，经过千年万载，便成了纯净无瑕又坚硬无比的冰川，这也导致冰川的整体呈现出天空一般的湛蓝色。
所以，眼前这蓝色冰川的年代应该非常久远了。
再走近一些，可以清晰地看见冰川如同一把把巨大的利刃插入地面，底部有潺潺流水滋养的绿洲，这极低的气温下竟然还有一些通体透明的小鱼在河水中游。
我环顾四周，原来我们已经到达了斡难河的源头。
这条长达数千里，流经大半个蒙古草原的“母亲河”，源头竟是这么小的涓涓细流。看着这发源于此的千里长河，我的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句诗：“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在高耸入云的冰川映衬下，更凸显了斡难河一片浩淼之势。
我正陶醉在这如画的风景里，突然，巴努的声音传来：“快来看，这是什么？”
我们循声望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河水流出的上方冰川内，竟冰封着一头巨大的白鹿，这鹿显然已经被冻住很久了，只能依稀看到它的眼窝干瘪，整个身体还是保存得比较完好的。巨大的鹿角如同两杆大旗，朝向河流延伸的方向。
“白鹿镇墓”，巴努喃喃说道。
“没错，这应该就是咱们要找的地方了”，我接过他的话。
看着也遂好奇的眼神，巴努殷勤地解释道：“咱们蒙古族的神话传说里一直离不开鹿，鹿是蒙古人信仰的众多图腾里的重要一员。尤其是一些地位很高的贵族、王公，他们会在死后以鹿殉葬，以鹿镇墓。”
巴努说的没错，不仅仅是蒙古人，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楚国墓葬中就曾发掘出数百件用来辟邪的镇墓兽，有的是木制，有的是石制，尽管古人对其形象进行了艺术加工，但每一只镇墓兽都长着一对巨型的鹿角、兽头、龙面，有的甚至长着四支鹿角。镇墓兽的作用就是庇佑死者亡魂的安宁。
巴努接着说道：“当然，一般的贵族只是将鹿杀死后埋入殉葬坑，以求带领自己的灵魂升天，与日月同在。”
“只有身份极其显贵的人才能用得上眼前这种规格。这头鹿应该是在某个贵族死后被活生生绑在冰柱上，日以继夜地浇泼冷水，最终被冻住，然后整个放入冰川之中。经历了无数个日夜以后，便与这冰川融为一体。”
看到这头鹿，便是离海都的墓葬不远了。三人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期望。
可是该怎么进去呢？这冰川光滑如壁，看上去就如同镜子一般，上是肯定上不去的。于是三人分头在冰川脚下的绿洲地带寻找入口。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听到了也遂的声音：“找到了，在这里！”
三人聚集而去，果然，在一处内凹的山体下，隐藏着一个扁平的洞口，若不仔细看很难找到。既然找到了墓穴的入口，三人决定进入洞中，当下将血骆驼拴在洞口的石柱上，便开始下洞。洞口有些狭小，巴努这庞大的身躯挤了半天，才勉强进去。
进入洞内，便是一个较大的冰洞空间。与外面不同，光线经过冰川的层层折射，进入洞中的色彩发生了变化，构成纯净的蓝紫色光线相互交融的神奇景象。而由于冰川的不同部位冰层厚度、角度的不同，也使得整个冰洞的顶部展现出各种形状的色块，比如鱼鳞状、水波状、云朵状等等。看上去令人心生震撼。
这巨大的冰洞看上去方圆大概有数里，足够我们跋涉一阵了。走到快到中间的位置时，也遂突然惊呼一声：“你们看，那里有人！”
（三）
巴努条件反射般地掏出马刀，我也快速挡在也遂面前。远远看去，有一个人形的东西站在冰洞壁旁，四肢下垂，脑袋略倾斜，好像在歪着头看我们。
由于走到深处的缘故，头顶的光线已经黯淡了不少，想要看清那东西到底是啥就得再走近一点。
也遂吓得紧紧贴在我身后拉住我的手，眼睛都不敢抬。巴努倒是艺高人胆大，走在最前面，很快就来到了那人面前。
“别吓唬自己了，只是一具死尸而已。也没腐烂，都成干尸了。”巴努用刀尖挑了挑那干尸的头颅，歪着的脑袋“骨碌碌”地滚了下来，好巧不巧滚到了也遂脚边。吓得也遂骂了他几句。
“这里怎么会有干尸呢？出口离这里又不远。”我有些疑惑。
巴努看了看尸体旁边，猜测道：“瞧这些冰笋，十有八九是被掉下来的冰笋砸死的。”
我看了看头顶，这里的确悬挂着无数尖利的冰笋，还有一些已经与地面上的冰柱冻在了一起。也许是这倒霉蛋不小心被从天而降的巨大冰笋给穿了糖葫芦，所以当时并没有倒下，而随着洞内温度发生变化，冰笋慢慢融化消失不见，尸体还保持着当时的站姿。这冰洞就像一个大冰箱，常温干燥且无菌的环境让尸体没有腐坏，慢慢变成了干尸。只是难以想象这人是来干什么的？难不成跟我们一样？
“既然是意外，也没啥可怕的。”也遂舒了口气。刚走开没几步，又是“哇呀”一声。
“我说大小姐，您是上神了吗？”我一边揶揄，一边搂住她的肩膀。
只见距离上一具干尸不远处，又有两具尸体，不同的是这两具只剩下残骸了。除了两颗头颅还比较完好，尸身的其他部位不是缺了一节胳膊就是少了一节腿，双手和双脚的骨头都不翼而飞。
“今天是怎么了？净是遇见这些倒霉鬼！”巴努有些恼火。
我拉住他的衣服，压低声音说：“你好好看看，这两个人是刚才那人的死法吗？”
巴努仔细看了看，也发现了不对：“这两人好像是被什么野兽给吃了，所以才会剩下这七拼八凑一般的尸身。”
草原上的野兽极其常见，也不缺少野兽吃人的事情发生。但草原上再凶猛的野兽，也不会扑倒人之后就地干饭的，许多吃人的野兽如虎、熊等都是拖回自己的巢穴或山洞，最起码也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开餐。
这里同时出现了两具残骸，说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野兽非常巨大，可以一次吞食两人，而尸体缺失了手脚，则说明它根本不需要吐出来，也进一步证明了这东西的体型极为庞大。
想到这里，我们三个人已经不寒而栗。
正在犹豫着是要继续前行还是退出冰洞时，突然，洞穴深处传来一阵令人惊悚的“嘶嘶”的叫声，这叫声像极了蛇的声音。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一阵阴冷的风已经扑面而来。
“快躲开！”巴努紧急招呼众人，边说边往冰川的四周散开跑去。我和也遂也分开向两个方向跑开。可这冰洞四壁无比光滑，哪里有我们容身躲避的地方呢？
这时，那东西已经来到近前了。乖乖，竟然是一条体型硕大的巨蟒，光是脑袋就足足有一台小汽车那么大，双目猩红，吐着鲜红的信子，从洞穴深处钻了出来。
“妈的，蛇不都是冷血动物吗？怎么在这冰川下面还有这么大个的玩意儿？”巴努气急败坏道。“公主，待在那里别动，我来引开它！”
也遂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我仔细看了看这东西的长相，体表暗红，鳞片细小，尤其是头颈相接的地方并不明显，好像和草原上的沙蚺长得很像，只是这是超大号的版本。如此一来，基本可以判断这家伙是没有毒的，最致命的就是它那张血盆大口。
之所以这冰蚺能够在冰川当中生存，应该是适应了远古以来冰川底下的温度，因为看似冰洞覆盖，实则经年累月以后，热量无法散失，所以冰洞内还是气温不低的。这也是这家伙长这么大的原因。
突然，这冰蚺调转方向，直冲一旁角落里的也遂而来。鲜红的信子卷住也遂的一只脚就往嘴里拖！吓得她喊叫的声音都变了。
真是怕啥来啥，我迅速掏出马刀，朝着蛇口冲去。巴努见状也大喝一声，奋力跳上冰蚺的颈部牢牢地抱住。巨大的蛇身直接弓起来，将巴努带到了三米多高的空中。这蒙古汉子出于求生本能，抡起手中的马刀，猛地刺入蛇颈，“噗嗤”一声扎进去半尺。
冰蚺吃痛，惨嚎一声，口中的信子也打开了，也遂被扔了下来。
受到刀刺，冰蚺开始用力挣扎摇摆，企图将巴努从身上甩下来。巴努也不傻，只是牢牢把住刀柄，任凭这巨虫怎样挣扎他都死死不动。
没过多久，冰蚺的体力就耗的差不多了，动作开始慢了下来。
巴努瞅准时机，迅速抽出马刀，朝冰蚺的一侧眼睛猛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