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葬礼
霍旋穿过人流，没看见顾晏纾，他莫名的心慌起来，走出医院，却见到，女孩呆呆的坐在医院门口，看着对面。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女孩轻轻转过头。
她脸上有清晰的泪痕，泪水止不住的自脸颊轮廓滑下来，在她的肌肤上，像是划开了一道极淡的痕迹，她看着霍旋，眼睛泛红，却显得格外空洞，“霍旋，我只有你了”，她说。
霍旋心口一滞，像是被无形的钝器捣入体内，无尽的撕扯痛楚传来，他伸出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顾晏纾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伸出手，将他紧紧抱住。
到最后，陪在她身边的，只有霍旋了。
深夜，男人起身站在窗台前，窗台前种满了洁白的玫瑰，在暗夜中散发着惑人的芳香。
他低下头，细细嗅闻其中芳香。
忽而，电话铃声响起，他侧过头，拿起手机，电话另一边传来徐桑恐惧的声音，“容苼，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但是，我杀人了！”。
“谁死了？”，男人浅浅一笑，玫瑰色的唇瓣微扬。
“姚晴”。
“还有呢？”，容苼语气没变。
“没…没有了”。
容苼眉簇起，“霍旋没死？”。
“没有，他没死，容苼，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放过我”。
“这可不好说”，容苼笑了笑，“你杀错人了”。
“你！”。
“不过，既然你帮我做了事，我也不是什么无情无义的人，你贪污的证据，我已经发给你了”。
“之后，好好做人吧”，容苼柔声道。
“你我之间，两清了”。
徐桑沉默半晌，挂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手在颤抖，他杀了人，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容苼的本意是让他把霍旋撞成重伤，但他却失手杀了人。
就算他现在没有因为贪污被法律追究责任，他杀了人，也逃不掉了。
“妈的”，徐桑抱着头，无助的嘶吼，他就知道，留在这个疯子身边，不会有好事发生。
下一瞬，他一旁的手机响起，徐桑游魂一般的抬起头，手机上，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他犹豫片刻，接了过来。
“喂？你是谁？”。
“霍旋”，青年低哑嗓音响起。
徐桑惊的站起来，“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青年低低的笑了笑，嗓音低柔沙哑。
徐桑攥紧拳，“你想把我送进监狱，我会拉你一起下水”。
“我没这个意思呢”，霍旋轻声道。
“那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徐桑低吼。
“我想给你提个建议，把背后的那个人推出去”。
徐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推出去我他妈还得死”。
“你是受人指使的，杀人或许并不会被判死刑”。
徐桑一怔，“你什么意思？”。
“你和那个人之间应该有什么交易，法律规定，买凶杀人，情节严重，可直接判死刑，我的意思是，让他替你死”，青年的嗓音低柔魅惑，含着森冷的寒意。
“你有女儿，有妻子，你死了，那个人却不会死，你猜，那个人会怎么做，是会为了掩藏自己的恶行，杀了你的妻子女儿，还是在事情暴露的时候，拉他们下水？”。
“他敢！”，徐桑面色狰狞起来。
“以你对他的了解，你清楚他敢不敢”。
徐桑咬紧牙，面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蠕动着，拳无声无息的握紧，他一直没说话，对面亦没有挂断。
半晌，徐桑轻声道，“我有我们交易的录音，这个有用么？”。
“当然”，青年低低的笑了笑。
“但是容…那个人”，徐桑咬牙切齿，“他很狡猾，我怕到时候事情又会不受控制”。
“这个你不用担心”，霍旋摩挲着手指，声音极轻，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阴冷，“毕竟，我是霍旋”。
金牌律师，不是他买来的名头。
徐桑思索着，霍旋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良久，徐桑厉声道，“好，我就信你一次”。
“你不会后悔的”，青年弯起菲薄的唇瓣，轮廓深邃的面孔映在灯光下，一半隐没在黑暗中，一半暴露在灯光下，忽明忽暗，他神色淡淡，只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在暗夜中泛着野狼般的凶戾。
容苼，他低低的笑了，手指碾碎灼热的烟头。
下地狱吧。
一个月后，姚晴如期下葬。
姚晴生前说过，她不喜欢自己被埋在土里腐烂的样子，她选择火葬。
那是一个雨天，自高处看下去，黑漆漆的伞覆盖了一大片空地，顾晏纾没有什么表情，一袭黑裙，整个人几乎没有血色。
她将一束花放在姚晴的坟前，抬起头，便看见姚晴灰白的照片，女孩依旧笑着，骄傲又漂亮的模样。
姚茵茵看着照片上的姚晴，不住的掉眼泪，她已经六岁，已经明白，姚晴不会回来。
顾晏纾抬起头，雨滴落在她脸上，忽而，一只雪白的鸟儿飞过来，落在她肩上，她侧过头，那只漂亮的鸟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
像是某种契机，她想起来，姚晴以前最喜欢捏她的脸。
姚晴说过，自己会变成鸟儿，再次回来找她
顾晏纾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雪白的鸟，它在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睛像是琉璃珠，漂亮的很。
她伸出手，似是想碰碰它。
那只鸟见她伸出手，扑闪着翅膀飞起来，看了她一眼后，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顾晏纾一怔，手僵住，良久，她放下手，仰着头看着它渐渐飞远，无知无觉的看了很久。
霍旋见她神情异常，走过来牵住她的手，低声道，“怎么了？”。
顾晏纾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看见了一只很漂亮的鸟，有点像晴晴”。
霍旋沉默的看着她，眼里情绪翻涌，他低下头，唇瓣印在她的额头上，“那可能是她回来看你了”。
“嗯”，顾晏纾点了点头，“或许吧”。
两人正准备离开，忽而，顾晏纾的裙角被捏住，她低下头，看着拽着自己裙角的姚茵茵。
“茵茵，怎么了？”，她弯起唇瓣，柔声道。
小姑娘抬起头，眼眶红红，“顾姨，我不是故意在妈妈面前说不想要你当妈妈的事情的”。
顾晏纾心尖一颤，旋即蹲下来，将小姑娘搂在怀里，“我知道，我没有怪茵茵”。
姚茵茵仰着头看她，小姑娘漂亮的眼珠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孔，“那我还能和姨姨回家吗？”。
“只要你想”，顾晏纾弯起唇瓣，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
姚茵茵伸出手抱住顾晏纾脖子，“那姨姨带我回家，好不好？”。
她已经没有了妈妈，再也不想失去顾晏纾了。
顾晏纾鼻子一酸，将她抱起来，哑声道，“好”。
霍旋见她抱着姚茵茵，将伞微微倾斜，旋即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里。
姜茹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圈微微泛红，顾晏纾不是会亏待姚茵茵的人，既然姚茵茵这么喜欢顾晏纾，她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霍旋哑声道。
顾晏纾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没有力气去憎恨，去报仇，她只想，好好照顾姚茵茵，让姚晴的血脉继续流传下去。
青年盯着她眼底的红，心疼的厉害，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
“那之后的一切，就交给我，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好不好？”。
顾晏纾温顺的点了点头，“好”。
两人回到家，姚茵茵哭累了，趴在她肩膀上睡着了，顾晏纾安顿好姚茵茵，旋即目光落在床头的安眠药上。
霍旋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心尖一跳，旋即将那瓶安眠药丢进垃圾桶，“看这个干什么，睡不着？”。
顾晏纾摇摇头，“没有，就是发现，有你在我身边以后，我好像很久没吃过安眠药了”。
“这不是好事么？”，他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颌，低下头吻她。
顾晏纾仰着头任由他亲，眼睛依旧看着他，像是要将他铭刻在骨血里面，一吻结束，她唇瓣有些肿，哑声道，“霍旋，你会离开吗？”。
“不会”，他毫不犹豫。
“可是，我之前也以为她不会离开的”，顾晏纾轻声道。
“这个不用担心”，霍旋捉住她的手亲了亲，“除了疾病，没人能分开我们”。
“可万一我生病了呢？万一，我不得不离开呢”，她眼睛有些空洞。
青年弯起唇瓣，“那我就和你一起死”。
顾晏纾空洞的眼睛中浮现出一丝光芒，她摇摇头，“不，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
“我没有牵挂，顾晏纾，你就是我活着的意义，若你死了，我一定会陪你”，他轻声道。
她眨了眨眼睛，抬起头，青年亦在看着她，瞳孔幽邃，只是站在那里，就像发着光一样，吸引她不住的去看。
她怔怔的看着他，从前，她从来没有想过，陪在她身边的人，会是霍旋。
但是青年的温柔与爱护，让她去相信，这世上也有独属于她顾晏纾一份的温暖。
“为什么一定要陪我？”。
她轻声问。
“因为你是顾晏纾”，霍旋握住她的手，“而且，我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以前你就喜欢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现在不同了，你有我，你做什么，我都会陪你”，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
是她救了他，也是她给了他希望。
若她也不在了，他会毫不犹豫的随她一起去。
顾晏纾看着青年幽深漂亮的眼睛出了神，掌心下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他没骗她。
这样一个真诚温柔到骨子里面的人，却将一颗心都放在她身上了。
她踮起脚尖，勾住他脖子，柔声呢喃，“那就都不死，我们一起好好活着”。
她舍不得，霍旋陪她去死。
为了霍旋，不管多么痛苦，多么绝望，她都要活下去，学会适应，姚晴不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