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死亡
几人一直在外面逛，转眼间，天空已然被黑色覆盖，漂亮的莹光自空中的星星中射出，姚晴仰着头看着，神情很向往。
“晏晏，你说，我会不会变成其中一颗？”。
顾晏纾唇瓣颤了颤，哑声道，“会的，你会变成其中最漂亮的一颗”。
姚晴狡黠的笑了笑，伸出手捏顾晏纾的脸蛋，“嘴真甜”
顾晏纾眨了眨眼睛，控制自己不去落泪。
姚晴靠在她怀里，很小声的道，“要是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顾晏纾听见了她这句话，眼睛浮现出晶莹的泪，她摸了摸姚晴的发，没说话。
“行了，今天逛的很久了，我想回去了，我有点累了”。
姚晴笑着说。
霍旋点点头，坐进车子的主驾驶位，一路上，姚晴很疲惫的模样，靠在顾晏纾怀里，昏昏欲睡。
顾晏纾看着窗外的景色，神情恍惚，平静的可怕。
霍旋从后视镜看着她，终究是没说什么。
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这些痛苦，他不能替她去承受。
想到这里，他无声无息的捏紧方向盘，他讨厌这种无力感。
由于几人都没说话，车子内很安静，顾晏纾听见，车后面有人惊呼。
她侧过头，却见后面人行道上的行人惊呼着避开一辆黑色的车子。
她盯着那辆黑色的车子，眉不经意的紧锁着，黑车犹如暗夜中的死神，发疯一般的冲了过来，几个行人不慎被绊倒，黑车像是失了神智，继续碾压了过去。
顾晏纾看的心惊胆战，“霍旋，能开快点么？”。
霍旋点点头，悄无声息的加快车速。
顾晏纾侧过头，目光警惕的落在身后那辆车上，黑车似乎意识到了他们的加速，也加速冲过来。
顾晏纾被黑车直射而来的刺目光线晃到眼睛，她眯起眼睛，待到黑车的灯光暗下去，她终于看清了那主驾驶上的人。
男人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像是地狱里攀爬而出的恶鬼般，含着狰狞的杀机与疯狂。
顾晏纾看着这人，莫名觉得熟悉，她思索片刻，才想起来，这人在多年前，曾经和容苼一起来到顾家。
她记得，这人叫徐桑。
徐桑面色苍白，眼底有恐惧与疯狂，他目光紧追着眼前顾晏纾的车子，不断加速。
“霍旋，去小道，这个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她变了脸色。
霍旋没多问，只是悄无声息的加速，冲进小道。
顾晏纾看着身后跟随的那人，手无声无息的握紧，徐桑是和容苼一起的，那也就证明，徐桑今天的行为，是容苼指示的。
徐桑一路上疯狂的追逐着，不断有人被撞倒，像个没有理智的狂徒。
周围不断有人惊叫出声，血液流出。
她脸色苍白，悄无声息的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霍旋也感觉到不对劲，加快速度开车，他车技很不错，徐桑一直没能追上，反而自己的车子因为多次撞击而已经出现了损坏的趋势。
顾晏纾盯着徐桑疯狂的眼睛，眼里浮现出憎恶，容苼，你又要毁掉我的生活吗？
她一直不断尝试着从过去的黑暗记忆中恢复过来，但恶魔从来没有放过她。
甚至，这次要她的性命。
她异常的举动引得怀里的姚晴的注意，姚晴抬起头，“怎么了？”。
顾晏纾整理了一下表情，“没什么”。
姚晴顺着她目光看去，“那是谁？”。
顾晏纾唇瓣颤抖，“是徐桑，他和容苼是一起的”。
姚晴脸色一瞬变得苍白下来，“容苼？！”。
顾晏纾抱住她，“没事的，我报了警，警察很快会来”。
姚晴任由她抱着，眼睛闪烁，浮现出奇异的色彩。
霍旋的车速渐渐降了下来，他咬紧牙，“油不够了”。
顾晏纾闻言，心里涌现出绝望，她深吸口气，“还能开多远？”。
“最多一千米”。
一千米，顾晏纾沉吟片刻。
“那就开到桥上”。
既然徐桑要杀她，那就把他撞下去。
她握紧了拳，她实在是无法忍受这些人所做的行为，今天，一定要让她们付出些代价。
霍旋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点点头。
顾晏纾侧过头，目光森冷的看着身后紧咬不放的车子。
显然，徐桑已经看出了他们的情况，愈加凶猛的冲了过来。
霍旋开到拱桥上，车子猛的一个旋转，车头立即转向徐桑的车子，“霍旋，打开安全气囊，然后，坐到副驾驶那里”。
顾晏纾轻声道，霍旋熄了火，然后照做。
顾晏纾见徐桑的车子冲过来，霍旋飞快得自副驾驶上跳了下来，就地一滚，然后看向顾晏纾，“晏晏，快下来！”。
顾晏纾点点头，她拉着姚晴，打开车门，一条腿已经迈出车门来，而此刻徐桑的车子，距离他们车子的侧面，只有十米，并且，在顾晏纾的那个方向。
而车子已经被撞的悬挂在桥上，只要再一推，就能掉下去。
顾晏纾看着逼近的车子，车灯亮起，她清晰的看见徐桑狰狞的面孔，她深吸口气，毫不犹豫打开另一侧车门，将姚晴推了出去。
“晏晏！”，姚晴撕心裂肺的喊。
她伸出手去抓顾晏纾的手臂，顾晏纾看着霍旋，“霍旋，带她走”。
霍旋脸色白了下来，唇瓣颤抖着。
只有五米，姚晴泪落了下来，她抓着顾晏纾的手臂，用力向后一拽。
顾晏纾甚至不清楚，姚晴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被姚晴甩在身后，霍旋眼疾手快的接住她，两人向后趔趄几步。
霍旋低头查看她，见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顾晏纾抬起头，车子剧烈的撞击在一起，车门半开，姚晴坐在里面，她侧过头，与顾晏纾对视。
顾晏纾怔住，旋即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晴晴！别！”。
摇摇晃晃的车子被徐桑的车撞过来，两辆车子摇晃着，即将坠落。
姚晴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一颗泪落了下来，顾晏纾听见，她笑着开口，“反正都要死了，晏晏，我还能做最后一件事”。
“嘭！”，车子因为剧烈的撞击，爆发出冲天的火光，顾晏纾被那刺目的火光晃花了眼睛，只能隐约看见那团火花，犹如漂亮炫目的烟火，沉入漆黑的桥底，霍旋捂住她的眼睛，向后退。
他听见，怀里的女孩崩溃的哭声，她揪着他的袖子，“霍旋，放开我，她还在里面”。
霍旋眼底微微泛红，只是死死抱着她，飞裂的碎片划伤了他的衣服，割破血肉，漫天火光映射下，惊叫声，警笛声显得格外刺耳。
顾晏纾被他紧紧抱着，泪水顺着他的掌心滑落，她抓住他的手
她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只能听见警察们的声音，“快，快救这个女孩”。
她只觉得头痛的厉害，泪止不住的落，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宣景医院，手术室门口，霍旋垂着头，手无声无息的握紧，他抬起头，一旁的女孩呆呆的看着手术室的门，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光。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被打开的手术室门打断了，一旁安静等待的姚琛站起来，霍旋看见，男人乌黑的发间，竞有隐约的白发，“医生，她情况怎么样？”，姚琛哑声道。
方医生摘下口罩，目光怜悯的略过眼前几张面孔。
他看着已经展现出老态的姚霆与姜茹，又看了看眼睛红红的姚茵茵，他捂住眼睛，泪落了下来，“抱歉，我救不了她”。
他弯下腰，“对不起，对不起”。
身为医生，他救不了一个病人，他输给了死神。
姚琛脚步趔趄着，脸色苍白的向后倒退几步。
姚霆抹了把脸，侧过头去。
姜茹抱紧怀里的姚茵茵，泪止不住的落。
顾晏纾张了张嘴，她扶起方医生，轻声道，“她现在…”。
“她还是清醒的，你可以去看她，不过，她受伤太重了，今天晚上恐怕…”，方医生哑声道。
顾晏纾点了点头，“那…我能进去和她说说话么？”。
方医生低声道，“当然可以”。
顾晏纾看着姚晴被人推了出来，与之前不同，现在的姚晴，浑身染血，她深吸口气，努力不去看姚晴身上的伤，只是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姚晴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弯起唇瓣，浅浅一笑，“晏晏，我又救了你一次”。
顾晏纾握住她的手，支在额头上，声音嘶哑，“姚晴，别走”。
姚晴眼睫颤了颤，目光略过眼前的几人，“我也不想走，可是，我不得不走”。
姚茵茵扑到她身边，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妈妈，对不起，我不该和你生气的，别走，好不好？”。
姚晴摸了摸她的头，“茵茵，以后有顾姨照顾你，她以后就是你的妈妈了”。
姚茵茵哭成了个小花猫，“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
姚晴弯起唇瓣，笑容恬静而温柔，“乖，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
姚茵茵摇着头，泪水不住的落，“不要，我不要！”。
姚晴看着她，眼里有数不尽的不舍，眼眶渐渐泛红，“妈，带她出去吧，我想和晏晏聊聊”。
姜茹擦了擦泪，抱起姚茵茵，“茵茵，我们先走吧”。
“不要！我不要！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着，抱着姚晴的手不松手。
姚晴侧过头，狠了狠心，将手抽了出来。
“妈妈，妈妈，我错了，别不要我，妈妈，我会很乖，我会听话”，姚茵茵被姜茹抱起来，开始哀求。
姚晴没忍住，泪落了下来，姚琛转过身，将门关好。
病房内，只有姚晴和顾晏纾。
姚晴向她伸出手，“晏晏，再抱我一会儿吧”。
顾晏纾点点头，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
姚晴靠在顾晏纾怀里，声音极轻，“晏晏，这次我真的要和你说再见了”。
顾晏纾鼻子一酸，抚上姚晴的额头，“傻子，你干嘛要把我推出去？”。
“不推出去，你就会死，我反正马上也要死了，你还好好的，没理由让你一个健康的人替我去死，你不能死，顾晏纾”。
“我一点都不感激你”，顾晏纾硬着嘴巴道。
“嗯，我知道，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做一次英雄”。
“你是”，顾晏纾落了泪，“你永远都是我的英雄”。
姚晴低低的笑了笑，旋即剧烈的咳嗽着，顾晏纾用纸帕接着，她看见那一滩血，瞳孔止不住的颤栗。
“晏晏，以后，要和霍旋好好的，可惜，我看不到你们的婚礼了，真可惜啊，我连伴娘服都买好了”。
顾晏纾心像是被撕裂一般，寸寸凌迟般的疼。
“最后，再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她气息渐渐弱了下去。
“你说”。
“别因为我去为难程宣，如果他要结婚，就让他结婚好了，我不怪他的”。
顾晏纾只觉得喉咙滞塞，连说话都仿佛被撕开血肉一般，疼得厉害，“我不会怪他”，她哑声道。
“那就行，行了，你先出去吧，我还要和我妈说说话呢”。
顾晏纾僵硬的点了点头，她站起来，来到门口，她终究是没忍住，侧过头看着姚晴。
姚晴躺在床上，看着她微笑，一如从前。
她转过身，不再去看。
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她来到门外，看着姜茹，姚霆，姚琛，霍旋，程宣走进去。
程宣是最后一个，他进去后，久久没有出来，后来，医生走了进去。
姚晴，离开了。
一瞬间，哭声响彻医院走廊。
顾晏纾麻木的走过去，安慰每一个人，她觉得很奇怪，明明，姚晴还在时，她不住的落泪，在这时，却哭不出来，只觉得窒息，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游魂一般的坐在姜茹面前，告诉姜茹，姚晴是替自己死的。
出乎意料的，姜茹没有怪她，只是说，“晴晴说，不让我怪你，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怔住，“她很早以前就和我们说过，有一天，她会为了保护某个人而去死，至少，这样比被病痛折磨要来的更轰轰烈烈”。
“我们骂过她很多次，但她很固执，所以，晏晏，我们没有怪你，这是晴晴的选择”。
她想要为保护某个人而去死，最后，她选择了顾晏纾。
顾晏纾听到这番话，神情没变，姜茹离开后，她静静的来到医院门口。
她坐在医院门口，宣景医院斜对角是一所高中，此刻，正是放学时，她静静的看着那些高中模样的女孩子手挽着手，嘻笑打闹。
与医院的僻静悲戚的气氛相反，另一边温暖热闹，像是自天际落下一道分割线，将人间的喜与悲都分割开来。
她呆呆的看着另一边，不知不觉的，眼前的两个女生，都变成了她和姚晴的模样，两个女生手挽着手，嘻笑打闹，她看了好久，或许是阳光太过于耀眼，眼睛有些发酸。
刺目阳光落下来，笼罩在她身上，她抬起头，金色的阳光中，似乎浮现出一个人影，背后有漂亮的翅膀。
她抬起头，用目光将那人描绘成姚晴的模样。
那年，十九岁的少女穿过无数碎片与黑暗，来到狼狈的她面前，向她伸出手，她抬起头，见那个漂亮阳光的女孩浅浅一笑，说，“顾晏纾，以后的路，我来陪你走”。
刹那间，她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