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炽热
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苏挚阳一脸苦涩地去看旁边还在挑挑拣拣的那人。
“我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是叫我来当苦力的吧？”
苏炽耸了下肩膀，仍旧仔细地研究着手里这包薯片：“才发现，反射弧绕地球得有七周了吧？”
“那是香飘飘奶茶。”苏挚阳翻了个白眼，推着车去另一边看巧克力。
今天是圣诞节，超市里到处都挂满了圣诞铃铛，货架旁还有好几棵用产品堆起来的圣诞树，处处都洋溢着节日欢快的氛围。
苏炽默默低头挑选着东西，等到挑好薯片的时候，回头却发现人不见了。
节假日的时候超市里人总是异常得多，这会儿人山人海，她站在原地根本看不到苏挚阳的身影。
她皱眉朝着远处望了望，印象里的那个挺拔身影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苏炽一时慌了神，拿出手机准备给苏挚阳打电话，却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手机跟薯片都掉在了地上——
她抬眼就看到一个年近五旬的大爷，那双浑浊泛黄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她，好似包含着一些猥琐的意味。
“你这小姑娘怎么不看路啊，这可是你自己掉的，跟我可没关系！”
那目光实在是让人恶心，一阵恶寒顺着脊梁爬上来。
苏炽默默攥紧了手，“我本来就站在这儿，是你撞了我。”
那大爷立马扬声：“哎，你这小丫头怎么还讹人呢？”
“我——”
“什么叫讹人，那边那么宽的路不走，专门找小姑娘撞，算不算讹人？”
某人怒不可遏的声音忽然响在身后，苏炽回头去看，就见苏挚阳扔下购物车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个子高，冷着脸的时候自带气场，这会儿又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起来十分有压迫力。
他在她跟前站定，几乎把她整个人挡在了后面。
“我说您这老眼昏花的还想偷看人家小姑娘，还想占便宜，也不臊得慌？这脸上长得怕不是皮，是城墙吧。”他冷笑着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人。
那大爷恼羞成怒，伸手指着苏挚阳的鼻子就要进行下一步动作，“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
他说一半忽然被吓得哽住了。
只见苏挚阳迎面上前一步，抬手指了指头顶，“我们也不怕什么，这儿都是监控，您要是觉得我冤枉了您，要不咱们去后面查查监控，看看到底是她撞你，还是你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撞？”
周围过来围观的人们低声议论着，大多矛头指向碰瓷的那个，什么话都有，难听的更不缺。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这么多人的指指点点。
眼看着大爷骂骂咧咧地走了，苏挚阳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薯片跟手机。
他转回身，就见苏炽正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
他一怔，刚刚周身那股子气场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这是什么表情？”
苏炽接过他递来的手机，摇摇头，“没什么，觉得你还挺厉害。”
“那是，跟我妈学的。”他说着又过去推已经半满的购物车，“我这几年跟着我妈学得东西可不止这么点儿，她吵架是真厉害，我学的这点都只是皮毛。”
“恩。”
苏炽听着他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也没插话，兀自带着人到处逛，顺便听他讲讲那位素未谋面的贺阿姨的名人事迹。
等到两人拎着几大袋子东西从超市出来，苏炽回头去看他：“你妈妈是个很有趣的人，你为什么不想跟她出国？”
苏挚阳两只手各拎着两个大袋子，“不是不想跟她一起，是不想出国。”
“哦。”苏炽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所以你说让我陪你去的地方是哪儿？”
“等晚上吧，晚上你就知道了。”
-
两人买完东西又在外面吃了午饭才回家。
回到家之后又恢复了一个在屋里做题，一个在屋里打游戏，谁也不理谁的日常场景。
原本以为隔壁又会十分吵闹，苏炽甚至都提前戴上了耳塞，可拿下来的时候屋里却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她正好准备去客厅拿包原味薯片，才出了门就听到隔壁屋里窸窸窣窣的。
那声音像是在摆弄纸跟塑料。
不打游戏又开始做手工了？
苏炽没多在意，拿了薯片又回到房间继续做题，中途似乎听到了几次家里大门开关的声音，等到真正从题海中抽出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烟霞染红了半边的天，连屋里都被窗外照进来的粉橘色染了一片。
苏挚阳来敲门，“该休息了，学霸。”
“什么事？”苏炽才刚对照了答案，这套卷子做得不是很理想，所以这会儿她人也兴致缺缺。
苏挚阳却是一副活力无限的样子，“你该休息了，走吧！”
苏炽想起自己毕竟答应了人家，便慢吞吞地开始穿外套，可才套上就被他拉着出了房间，“到底要去哪儿——”
她话音还没落就看到那人手里捧着一个包裹得极漂亮的平安果。
“好像应该昨天送的，但是昨天出了点小意外，今天补上。”
苏炽皱眉，望着他右手手腕处。
他伸手的时候会露出一小节手臂，刚好露出之前的哪条疤。
“既然都过了，就不要了。我不怎么过这种节日。”
她讨厌苹果，所以每年圣诞都不会收平安果这种东西，学校里的那些追求者们也知道她不喜欢收，所以都是直接把东西给方思愉。
可眼下那人二话不说就把东西塞进了她手里，“拿着吧！里面绝对不是你讨厌的苹果。”
“？”
苏炽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讨厌苹果，试探地摸索了几下里面被包裹着的水果。
“是橙子？”
苏挚阳不置可否，“我看你每次吃水果都把苹果推得远远的，然后去拿橙子，就猜到你应该是喜欢橙子，所以刚刚从你买的那兜里偷了一个。”
苏炽不由失笑。
哪有人拿着别人买的东西当礼物送回去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其实她喜欢吃橙子这件事连沈薇都不知道，每次妈妈给她准备的果盘都是以苹果为主，哪怕她把苹果全剩下，沈薇似乎也意识不到这一点，下次依旧是苹果果盘。
而同样的事，苏叔叔却注意到了。
苏挚阳也注意到了。
一时间心里的滋味她形容不上来，这会儿只能拿着怀里迟到的平安果笑了笑。
“谢谢。”
见她总算是没了刚刚那副疲惫的模样，苏挚阳心情也跟着变得明朗起来：“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炽被他拉着出了门，坐上车，全程她都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带自己去哪儿。
直到车停在了一排有些旧了的平房前，位置临近郊区。
下车的时候她有些迟疑，但是看着苏挚阳笃定的模样，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彼时天边最后一抹阳光沉下了地平线，夜幕降临，天空中的月与星一点一点显现在眼前。
今晚的星星好像格外明亮。
苏炽被他带着进了一户平房里。
“这是我外公留给我的，我妈不知道。”他说着打开了门，带着苏炽直接绕到了后院。
刚好院子里摆了两张椅子，上面还铺着厚厚的坐垫。
苏挚阳把人按到椅子上，转身又朝着院子中间走过去，“你等我一下。”
苏炽目光落在院子中央的那桶烟花上，忽然猜到了什么。
“捂住耳朵！”
“咻——”绚丽的烟花在天空绽开，苏炽慌忙捂住耳朵，仰头看着彩色的光一次又一次地照亮夜空的黑暗。
光芒落在她的侧脸，原本就十分漂亮的脸蛋儿此刻更有种让人着迷的魔力。
苏挚阳默默跑到她身边坐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跟着一起仰头去看天空的烟火，心里的那块空缺仿佛再被慢慢地填满。
“苏炽，谢谢你。”
“恩？”她转过头来，眉眼间的欣喜是他从前没见过的。
他印象中的苏炽总是板着一张脸，拒绝着他的所有帮助。
她明明对其他人看起来那么温柔，却又总是显得那么孤独。
她很爱笑，但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快乐过。
苏挚阳弯了弯眉眼，笑得像个小孩子：“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烟花的声音明明盖过了一切声音，她却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苏挚阳的话。
苏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她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天空的烟花还在不断地点亮才被雪色淹没过得黑夜。
一朵烟花，两朵烟花，三多烟花……
她忽然笑了：“生日快乐。”
苏挚阳不由怔住。
望着她的目光却难以收回。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苏炽发自内心的笑，而且笑得这么开心。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今晚天空的月牙，比她平日里的温柔更添了几分可爱。
苏炽真的很漂亮，漂亮到光是看到她的面容都会让人止不住地心动，漂亮到让人怀疑自己是沉溺到了一个只有她的世界，漂亮到让一个少年的心跳不住地加快，脸颊都染上了绯红。
最后一朵烟花在天空中坠落，苏挚阳慌张地别开眼。
“恩，快乐。”
苏炽似乎还是意犹未尽，她始终仰头望着天空，“今天是你生日，苏叔叔不记得么？”
“他记得。”苏挚阳低头摆弄着手指，总算是有了一刻属于15岁男孩才会有的情绪，“是我不让他给我过。”
“爸妈离婚后的每一个生日我都没有过过。”他平静地说着，“小时候我是觉得，只要我这样，只要他们想要为我过生日，就一定会和好，会重新在一起。可是后来我才明白，即便我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他们仍旧不可能回到过去了。他们是我的爸爸，我的妈妈，却永远不再会是我的爸爸妈妈……”
“其实我在出国前逃跑还有一个原因。”
苏炽转头看他：“因为我妈妈？”
“没错，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我爸愿意再次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