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炽热
僵在半空的手迅速收回。
苏挚阳慌乱中把手贴在脑后摩挲了两下，尴尬着别开眼。
“今天让你跟我一起挨骂，不好意思……这个算是补偿！”他说着把东西往前递了递。
他竟然是来做补偿的？
苏炽目光在他莫名泛红的脸颊上扫过去，又落在面前的水果拼盘上。
想起苏叔叔那一盘切得精细又漂亮的橙子，她忍不住瘪了瘪嘴。
苏挚阳真的和他爸爸很不像。
苏学年儒雅随和，苏挚阳臭屁又倔强。他们俩一个做事精细认真，一个堪称糊弄学大师，马马虎虎随遇而安。
如果不是长相上的七八分相似，苏炽真的很难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稍微寒酸了点儿。”她故意绷着脸色一副嫌弃的表情，却还是伸手拿了块橙子。
气氛总算是缓和不少，苏挚阳又恢复了往日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刚刚苏炽回屋后他已经换下了那件带有“血”的卫衣，这会儿笑的时候不小心牵扯到嘴角的伤，立马又皱起眉头，倒吸一口冷气。
“嘶……”
苏炽下意识地接过果盘，微微探出头去问他：“上药了没？”
他摇头，“还没，刚刚忙着给你准备水果赔罪，没来得及。”
“现在去。”苏炽说着就把人往他自己的房间推，却发现根本推不动。
苏挚阳就像被胶水黏在了她门口一样，半天也没动弹一丝半点。
他转回身朝着苏炽做出一副可怜样，“要不你帮我涂吧？”
苏炽：“你自己没有手吗？”
“可是我手也受伤了。”
“……”
所以刚刚这盘水果是用脚切的是吧？
苏炽懒得拆穿他，想着自己正好也欠人家一句道歉和一句谢谢，便勉勉强强地答应下来。
家里似乎有点安静得过头了，苏炽还是第一次觉得苏叔叔这套房子如此空旷。
青春期是情感最敏感的时候，单独相处就已经足够尴尬了，更何况帮忙涂药这种事情，不管是在谁的房间都有些怪异，于是两人默契地一起到了客厅。
“手。”苏炽简单明了地朝他说着，用棉签沾上消毒水。
苏挚阳才刚坐下，怔怔地把手伸过去，掌心朝上。
苏炽：“……”
怎么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苏挚阳抬眼看过去，只见某人正面无表情满眼“杀意”地望着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把手背翻出来，心虚地不敢看她。
消毒水涂在伤口上的刺激感让人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见他手臂都跟着颤了一下，苏炽还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赶忙抬眼去看，“很疼？”
那人立马坐直了身子，连连摇头：“没、没有。”
这浮夸的演技。
苏炽唇角不自觉漾起一抹笑来，又垂下眼继续帮忙消毒，“疼也得忍着。”
“不疼，真的——嘶！”
这回倒不是苏炽故意的，是他手上的伤口确实有点吓人。
那条口子从右手腕侧一直蔓延到小臂，足足有10厘米长，血肉外翻。之前被衣服袖子遮盖着根本看不到！
苏炽望着血淋淋的那一条，稍微结了点痂，可一碰到又开始往外渗血，眉头越锁越紧。
看来之前衣服上的血迹可能并不是某人所说的红笔油。
“这不像是擦伤，是不是有人动刀子了？”
苏挚阳也跟着瞧了眼，目光躲闪，“没吧，我没注意。”
苏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傻吗？有人动刀子这件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他这一下要是划在你眼睛上，你就瞎了！”
“这不是没划到眼睛上，我给挡住了。”
“？”
所以那一刀子确实是奔着眼睛去的，苏挚阳知道，但是他瞒下来了。
苏炽恨恨咬牙，二话不说就要拉人起来，“走，去医院。”
“去医院干嘛？”
“这个伤口这些东西根本处理不了，还有得破伤风的危险。必须去医院检查一下。”她说着回屋拿了自己的手机，利落地在通话界面按下110。
眼看着她就要拨通电话，苏挚阳赶忙把手机抢了过来，扬起手臂举过头顶。
“不至于不至于，没什么大事，不用去医院也不用报警。”他话说得急，语气却是温柔的，像是在哄着她。
苏炽伸手要去拿手机，可苏挚阳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手臂又长，她蹦起来都没那么高。
“苏挚阳，你把手机还给我！”
“你答应我不报警我就还给你。”
“……”
苏炽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他也只能把人拽到沙发前摁着坐下，好声好气：“是我先动的手，也没什么大事，没必要闹这么大。东西我已经拿到了，这件事就别再追究了吧。”
这会儿他倒显得十分豁达善解人意了。
“你可以不追究，我不行！”
她说着眼眶不自觉地泛酸，眼底微红，声音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你是为了帮我拿回发绳才跟他们动的手，万一你……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苏叔叔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跟他交代……”
细小的哽咽声在空旷的客厅里被放大，她垂着头，脸埋进双手，肩膀一下一下地颤抖着。
纤瘦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更加娇小了，苏炽几乎缩成一团，深深陷进沙发里。
苏挚阳望着她良久，缓慢地在她跟前蹲下来。
他声音很轻，说：“我又没说让你还。”
“而且，我这不是没事？伤口不深，刀子上也没有锈，应该不会得破伤风。”他说着干脆盘腿坐在了地板上，就在她的脚边。
“还有啊，”苏挚阳伸手扒拉她捂在脸上的手，“你答应了帮我涂药，这再不涂，我怕它都愈合了。”
“噗。”苏炽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抬起头的时候那双眼睛红红的，漂亮中有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凄美感。
苏挚阳愣了一下，目光快速从她脸颊上挪开，这才把棉签又递给她，佯装镇定：“帮帮忙吧，苏炽学姐。”
她没说话，只是接过棉签，重新沾了药，小心翼翼地帮他涂上。
屋里很安静，苏炽因为刚刚哭过，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鼻音：“谢谢你帮我把东西拿回来。”
“还有……对不起，我上次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话音一落，客厅里又是一阵寂静。
苏炽抬眼，刚好见到那人慌乱地转过头。
他心跳如擂鼓，面上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没事，沈阿姨对我那么好，帮你就是帮她。就当是我报答沈阿姨的！”
“可是我不想欠你——”
“哎等会儿，”苏挚阳冷不丁打断了她的话，“你住校的事跟老师说了吗？”
苏炽点头：“说了。”
某人立刻皱起眉，只是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听到她接着说道：“不过我不住校了，太麻烦。”
“真的？”苏挚阳高兴得连音调都提高了。
“是。”苏炽帮他涂完药，垂头收拾完桌面上的东西后才抬起眼来望向他，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淡的模样，“但你要是再大声外放视频打游戏，去住校的就会是你。”
他沉默了。
然后委屈巴巴地朝她眨了眨眼：“……那我小点声？”
“随你。”
-
那件事情以后，两人相处起来融洽了不少，连沈薇跟苏学年都察觉到了这个家里浓郁的“和谐氛围”。
两人没再因为抢一块排骨而大动干戈，也没因为排队上厕所而怨言满天，倒是互帮互助礼貌起来了。
甚至苏炽早晨起来会顺手敲两下苏挚阳的门叫他起床。
而后半个学期过得也很快，泽市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刚好距离考试还有一周的。
苏炽一早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站在门口等着苏挚阳洗漱完出来。
今天是周六，因为临近考试，初三学生也开始补课。
虽然两个人依旧是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分道扬镳，但苏炽每天早晨等人一起上学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而她也正好能站在玄关多背一道题或是几个单词。
苏挚阳今天看起来精力格外充沛，不像之前每天一样颓废懒惰。
他快速梳洗完毕，拿了袋牛奶就跑到玄关穿鞋，神秘兮兮地抬眼朝苏炽挑了下眉，“一会儿我跟你说个事。”
苏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先一步出门。
苏挚阳快步跟了上来，“明天周末，你应该没什么事吧？”
“还有一周就要考试了。”苏炽眼皮也没抬一下。
“所以你肯定是要在家继续刷题的，正好有空！”他兀自说着，快走两步和她并肩，“所以，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
又到了十字路口，苏炽站定脚步，抬眼去看对面亮起的红灯。
她有些紧张地把小本子塞进厚厚的棉服兜里，皱着眉头说：“我没空。”
“不，你有。”
“……”
“我是真的有事，想——”
苏炽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声音莫名有些发抖：“别跟我说话！”
苏挚阳被她吓得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对面的红灯似乎是出了问题，一下一下地闪着，晃得人眼睛疼。
他不由皱起眉头，收回目光时，就见身旁那被裹在厚厚棉服里的纤瘦女生这会儿脸色惨白，额头都冒了冷汗。
“你……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