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炽热
被他这么一拉扯，苏炽的头发都乱了，有些甚至因为静电贴在了苏挚阳的校服上。
她肩膀抵着那人的胸口，隐约能够感受到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沉稳有力。
苏炽一脸错愕地看过去，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你发什么疯？”
她讨厌所有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偏偏这个人总能给她带来各种意外。
“我……”他正欲低头解释，目光却刚好撞上一对琥珀色眸子。
清澈，明亮，甚至带着点怒火，却依旧漂亮得让人找不到赞美的词汇来形容。
苏挚阳愣住了。
而怀里那人趁机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苏炽绷着脸色低下头去整理衣服和书包，忽然见一只大手伸过来，她下意识地瑟缩一下，却见那人缓慢地在刚刚被用力扯过的书包背带上拍了拍，力道很轻，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色。
他是在帮忙打理褶皱。
这画面实在有些诡异，尤其是放在平时拽得二五八万还十分欠揍的苏挚阳身上。
苏炽甚至有点害怕这人下一步又要发什么疯，赶忙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苏挚阳愣了一下，重复道：“我说你不能去住校。”
“为什么？”
“因为……”
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话，他一个男生都觉得犯恶心，更何况说给苏炽。
根本开不了口。
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苏挚阳几番欲言又止。
时间对于高三生来说比金钱更重要，被拦在家楼下已经耽误了很久，苏炽也没心思再听他支支吾吾地解释什么。
“算了。”她说着已经走在了前面。
彼时，路边的梧桐与银杏已全黄了，被天边的初阳映照得镀了一圈金色，泛着浅淡的光。
天蓝色的运动校服被笼罩在一片金黄之中，她纤瘦的背影安静且温柔。
苏挚阳怔住许久，还是追了上去。
那天，他一直在跟她重复着不能住校的话，却始终都说不出个合理的理由来。
苏炽也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是成心要跟她对着来。
她的叛逆向来是藏在骨子里的，需要别人激发出来。
而苏挚阳刚好就像根每次都能精准踩她雷点的导火索，让她频频失控。
这不是冤家是什么？
没有更贴切的了。
苏炽一下课就去找了班主任询问住校的事。
老王反复跟她强调这件事情需要父母的同意，学校才会给安排。
但苏炽言辞闪烁却又态度坚定，他也只说目前没有合适的宿舍空位能给她，让她回去问问父母的意见，再等等。
苏炽也猜到了没那么容易，打算接下来的几天再耐心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能跟沈薇再提一次这件事。
只是她才回到教室，就发现腕上的东西不见了。
方思愉见她从办公室回来就绷着张小脸十分不高兴，没过一会儿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
她凑过去：“怎么了炽炽，找什么呢？”
“我的发绳，上面有朵茉莉花的那个。”苏炽头都没抬，紧张地一本一本翻着桌兜里的书。
她急得语气里都带了哭腔。
那件东西对她有多重要，方思愉是知道的。她连忙一边安慰人，一边跟着一起找。
两人又沿着从办公室回来的路都找了一遍，可是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那是个死物，又不能长腿跑了，就一定是被人捡走了。
苏炽心都凉了半截。
发绳是爸爸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了，她一直绑在手腕上，只不过最近因为学习压力她又瘦了许多，发绳都有些松了，以至于被蹭掉的时候都没有察觉。
“你别急，有时候这东西越急着找越找不到，先别慌，说不定明天它就自己出现了！”
已经打了上课铃，方思愉只能拉着人先回了教室。
只是那一天的课，苏炽始终都有些心不在焉。
可接下来的几天发绳依旧没有找到，哪怕已经拜托了广播站的同学帮忙，也依旧连线索都没有。
苏挚阳看她一连几天都魂不守舍的，想劝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好赶上期中考试，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一打，他就第一个交卷跑出了教室，出门还差点撞到老师。
等到苏炽最后一个从学校出来，走了才没几步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高高的身影在她身前，影子投落下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她皱着眉头抬眼，就见苏挚阳正望着自己，他明明穿得不多，这会儿额头却挂着细密的汗珠，气息也不稳，却还强装着镇静。
苏炽低头绕开他，“别挡路。”
她现在没心情听他那无聊的玩笑话。
那人却又追了上来，再次把她拦住。
他从兜里拿出东西递到她跟前，似乎因为紧张，话说得都有些结巴，“那个，这是我……我路过你们教学楼时看到的，你看看是不是你丢的那个。”
那双极漂亮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光亮，她惊喜地看向他掌心的发绳，眸色却又迅速黯淡下来。
“不是我的。”苏炽声音颓废。
苏挚阳却紧张了起来，又把东西往前递了递，“不、不是吗？你要不再看看？”
“不是。”
她说得十分笃定且没有耐心。
那是爸爸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长年累月地戴着，每一处细节都再清楚不过。
而苏挚阳手里那根是新的，一点磨损都没有，甚至还带着标签……
苏炽想起背包里还有半盒烟，正想要再次绕开他，却被他拽起胳膊将那根发绳塞到了手里。
苏挚阳的语气生硬：“你拿着吧。反正都是用来绑头发的，你就当它是之前那条又能怎么样？”
“不一样！”
那一刻，苏炽压在心底情绪如洪水冲破堤坝一般，冲倒了所有她为克制情绪而建立起来的高墙。
“那是我爸的遗物，当初如果不是我吵着让他去买，他根本就不会出车祸！那是他就给我最后的念想，这些东西怎么可能跟它一样！”
有关爸爸的一切都是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这么多年来都不能触碰，她也不敢触碰。
可偏偏有个人一直在挑战她的底线！
“我……不是……”
苏挚阳被她如此大的反应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会儿也只能望着她泛红的眼底，心里不断地泛起一阵阵涟漪，带着难捱的酸楚，让他说不出话来。
空荡的街道上，苏炽歇斯底里的声音渐渐落下，她垂着头缓慢地深吸一口气，颤抖着的肩膀逐渐平稳下来。
“对不起。”
没等苏挚阳再开口，她便匆匆撂下一句话从他的身旁走过。
这次他没再追上来。
-
那晚之后，接连两天苏炽都没见到苏挚阳的身影。
听苏叔叔说他最近起的很早，说是跟同学打了赌，每天要第一个到教室。
苏炽没多在意，毕竟这种无聊的赌约，确实只有苏挚阳想得出来。
只是在这种情况维持的第三天，苏炽被老王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苏炽，老师了解过了，你跟初三（8）班的苏挚阳是姐弟对吧？”
苏炽眉心跳了一下，没说话。
老王只当作她是默认，便接着说道：“是这样的，你弟弟那边发生了一点事情。”
听到“你弟弟”三个字的时候，苏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在她的意识里，苏挚阳就只是暂时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到了老师口中却变成了十分亲密的姐弟关系，这种感觉实在有些怪异。
而接下来的话，也足以证明老王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们是一个极具特殊性的重组家庭。
“我们跟你们爸妈通过话了，他们两人这几天出差都不在家，但是他们班主任陈老师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必须落实。所以她希望你一会儿放学能代替父母过去一趟。”
“我？”
“对，你是他姐姐，又是咱们高中部乃至整个学校的模范生，老师们也希望你们爸妈不在家的时候，你也能给弟弟起一个好的带头作用。”
“……”
这一口一个“弟弟”说得苏炽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但老王的意思很明确，并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苏炽只能答应下来，等到初三放学的时候，在这边的晚自习请假到初中部去了一趟。
她特意等到初中部学生都走得差不多时才上楼，只是还没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了陈老师的扬声质问。
“所以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吗，苏挚阳？”
少年的声音却意外平静：“是我先动的手，您怎么罚我都认。”
苏炽脚步顿了一下。
“当然要罚你，还要进行批评教育！但鉴于你父母都没空，我已经联系了你姐姐，她一会儿也该来了。”
“姐姐？我哪有——”
“咚咚咚。”
冷不丁的敲门声打断了苏挚阳的话。
屋里的两人都循着声音看过去。
办公室的门打开着，苏炽就站在门口，她穿着天蓝色的校服外套，长发扎成低马尾垂在身后，耳畔散落着几缕碎发，漂亮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她没去看苏挚阳震惊的表情，只淡淡地朝着屋里的老师开口：“老师，我是苏挚阳的姐姐，苏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