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炽热
秋末的暖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图书馆，映得一室温暖明亮。
苏炽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就见那人已经起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一旁的方思愉紧张地抱住她的胳膊，“我去我去，他怎么还过来了？我说话有那么大声吗，隔这么老远都能听到？”
“……”
当然不能。
苏炽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目光紧随着那人朝这边坚定而来的脚步，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果不其然，男生挺拔的身影在两人的桌前站定，没了平日里校服的“禁锢”，苏挚阳身上那股子扑面来的少年感反而更加明显了。
他目光带着笑意落在苏炽手边的那本书上，“学姐来看书？”
苏炽淡淡地移开目光，对于这种没话找话的开场白，她并不打算回答。
倒是旁边的方思愉，惊讶地望着这俩人，敏锐地嗅出了气氛中的一丝怪异。
“啊……对啊，你也来看书？”方思愉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苏炽的脸色。
这都是什么新式的废话文学。
苏炽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
苏挚阳却还没把废话说尽兴，他乐在其中，偏头看过去：“都说高三学习紧张，想不到学姐学习那么刻苦，也还有时间来看课外书啊。”
这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已经十分明显了。
只是他话音还没落，就见苏炽把书翻了过来。紫色封皮上赫然写着一行白色跟一行黄色的大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还是最新版。
苏炽总算撩起眼皮，微抬着下巴皮笑肉不笑地朝他望过去，漂亮的脸蛋上俨然写了四个大字：“你有事吗？”
“……”
他好像不太应该有事。
苏挚阳的笑容都僵在脸上，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
此刻的气氛已经尴尬到一种诡异的地步。
而这种尴尬最折磨的却是方思愉。
“嗐，你可能不知道，她就喜欢刷题，走到哪儿都是为了学习。”她连忙帮人找台阶下缓解气氛，又偷偷去捏苏炽的手，让她对帅学弟敌意别那么大。
但方思愉说的那点苏挚阳怎么可能不知道？
跟苏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就算他是个瞎子也该知道苏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在做题了。
就跟魔怔了一样。
所以在这里见到苏炽，他是真的挺意外的。
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儿也已经积压了将近两个月之久，这会儿想熄灭怕是没那么容易。
“那个……”
方思愉是第一次见苏炽这么不给人台阶下。以往对待那些追求者，她连拒绝都是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即便是遇到胡搅蛮缠的那种也只是选择无视。
可眼下她就差把“别来沾边”写在脸上了！
但这也证明苏炽对他没那个意思。那她是不是就能直接下手了？毕竟机会难得，她一个花痴怎么甘心就这么错过。
方思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手机调到微信二维码，“学弟，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
苏挚阳的目光扫过苏炽已经恢复冷漠的脸，笑着点头：“可以啊。”
他加了方思愉的微信，慢悠悠地说道：“正好苏炽学姐还欠我两个人情，学姐你帮我催促着她点。”
“嗯？？？”
方思愉瞳孔地震。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小方同学立刻挤眉弄眼地询问好姐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还没得到回答就听苏挚阳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
默默点了头算是回应，等到那人身影远了她才敢出声。
“好啊你，当初拉着你去看帅哥你不去，我还以为你清心寡欲那什么冷淡，没想到你都欠人家两个人情了！说，什么时候下的手？”
苏炽被摇晃得头都晕了，赶忙稳住她的肩膀解释，“我没有。就是碰巧遇上，他帮我摆脱了几个小混混。”
对于她跟苏挚阳，用这么一句话带过已经足够了。
方思愉却炸了：“你遇到小混混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她扳着苏炽的肩膀左看右看，紧张得小脸都皱起来，“他们把你怎么样了，你跟老王说了没，这种事情是要及时上报学校的呀！”
“没事，我没事。”苏炽耐心地重复着，只是目光不自觉地沿着方才苏挚阳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少年的身影早已看不见，她一直揣在心里的想法却越发坚定了。
“要不以后我跟赵叔先送你回去，或者你跟阿姨说搬来我家也行，反正平时我家也就我和保姆阿姨……本来以为你家离得近没什么，现在看起来还是太危险了……”
方思愉兀自说着，怎么都不放心，“你明晚放学等我一起，听到没有？”
那人却并没有答话。
“思愉，”苏炽叫了她一声，转过来认真地问道，“你说现在还能申请住校吗？”
“啊？”
-
关于苏炽要住校这件事情，沈薇是明确拒绝的。
她拉住女儿的手，有些急切地望过来：“为什么突然要住校？你知道妈妈不放心的。”
“没什么，就是住校更方便一点。”苏炽平静地解释着，“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都能多做套卷子了，我不想浪费而已。”
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放在她身上却意外得合理，但这也并不能打消沈薇的疑虑。
“小炽，是不是妈妈最近因为小阳冷落了你，所以你不开心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情绪忽然有些失控，拉着女儿的手不断地摩挲着，“你知道的，小阳的抚养权虽然在你苏叔叔前妻的手里，他也不跟你苏叔叔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可他毕竟是你苏叔叔唯一的儿子。我也只是想着对他好一点，将来也能……”
“妈，跟他没关系。”苏炽打断了她的话，关于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她并不想多听，这会儿只是柔声跟沈薇解释着，“跟您也没关系，我只是想更充分地利用时间去学习，我马上就要高考了。”
可没想到沈薇的反应却更激烈了，死死捏住她的肩膀：“去学习就要离开妈妈吗？你爸爸都已经狠心抛下我了，你也要跟他一样吗？”
“妈，我不是……”
“沈薇？”
门口忽然传来苏学年急切的声音，苏炽循声望过去，肩膀上的痛感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些无助地叫了一声：“苏叔叔……”
苏学年连忙过来把沈薇抱开，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去看正默默揉着肩膀的苏炽。
“小炽，你有没有伤到？”他说着将沈薇给往门外领，还不忘跟苏炽解释着，“你妈妈今天刚做了应激测试，可能情绪还没有恢复，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先带她回屋，你等我一下。”
“……好。”
等到安抚完沈薇，苏学年才过来敲了敲苏炽的房门。
他端了一盘切得十分整齐漂亮的橙子，手里还拿着一小瓶活血化瘀的药，“小炽，叔叔可以进来吗？”
苏炽正收拾着桌上堆了老高的卷子，朝门口点点头，“恩。”
“这是你妈妈给你准备的水果和药，她说刚刚不是故意的，让我帮忙道个歉。”
苏炽目光落在他递过来的水果上，嘴角的笑意却不由泛起苦涩，“叔叔，您不用帮她做这些。”
苏学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果然被你看出来了。”
他身上总是有着一股儒雅的气质，亲切随和，这也是苏炽同意沈薇跟他在一起的重要原因。
苏炽父亲车祸去世之后，沈薇就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应激障碍，那几年她们母女二人过得很辛苦。
当初沈薇就是苏学年医学研究报告的志愿者之一，一个是患者，一个是医学教授，没人比苏学年更了解沈薇，也没人比他更懂如何治愈沈薇。
“我妈她还好吗，做的测试结果怎么样？”苏炽小心翼翼地问他。
苏学年朝她温柔地笑了笑，“放心吧，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恩。”苏炽乖巧点头，心中却也明白苏叔叔这所谓的“往好的方向发展”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她默默拿起一块橙子，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的橙子买的不太好，又酸又涩，酸得她眼泪都快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刚刚我听到了你跟你妈妈的对话，你忽然想要住校，是不是因为小阳太闹腾了？”苏学年放缓语速询问道。
“我最近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以前他妈妈对他一直是开放式教育，平时也很少约束，很多行为习惯都不太好。如果真是因为他，叔叔先替他向你道歉。”
苏炽低着头没说话。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要再认真考虑一下住校的事，毕竟你妈妈的情况……她很需要你。”男人自责地叹了口气。
“我本来也准备着安排小阳去住校，毕竟他从小上的就是寄宿学校，跟我们一起生活对他来说很束缚，住校对他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种情况下人总是下意识地想要解释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苏炽却还是犹豫了。
让她有住校念头的原因确实与苏挚阳脱不了干系，但这件事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其实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利弊以及会牵扯到的问题，也因此犹豫着。
只不过昨天她被苏挚阳激了一下，没忍住。
“不能让小阳住校。”沈薇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到了门口，她手里还拿着苏学年给她的药，眼底泛红，“学年，你好歹也是个做爸爸的，孩子这么多年都没在你跟前，你怎么忍心让他去住校？”
“沈薇……”
眼看着妈妈情绪又要激动，苏炽忙让苏学年去哄沈薇，说这件事情自己会看着办。
她不是小孩子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做家长的也不能强行扼杀。尤其苏炽并不是他亲生女儿，平日里性子又冷淡，保持距离感就显得十分重要。
苏学年只得答应下来，又温柔地叮嘱过几句，而后好声好气地哄着沈薇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一切照旧。
苏炽才出了家门，就听到身后跟上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苏挚阳总是这样，慢她半拍出门。
苏炽不做理会，只低声背着昨天英语范文里用到的句子：“wherethereisawill,thereisaw——！”[1]
背在身后的书包冷不丁被人一把扯住，她整个人都被带得后退两步，惊慌失措间，她的肩膀猛地撞到了那人的胸口，痛得发麻。
苏炽甚至都来不及出声，就听到某人急切地问道：“为什么忽然要住校，是因为我吗？”
苏炽：“？”
“你不能住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