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炽热
苏炽被他扯着手腕跑了很长一段路，直到掌心的温热在她纤细的腕上烫下微红的印迹，两人终于拐进了胡同里。
苏挚阳个子很高，甚至与他十五岁的年龄不太相符。
这会儿苏炽被他结结实实地挡在身后，轻轻转了几下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那人背影似乎僵了一下，却也没有回头。
一高一矮的身影隐在路灯照不见的黑暗之中，她感觉自己的呼吸正打在那人的背上。
因为奔跑而滚烫的气息在那人校服上囫囵转了一圈，又凉凉地重新扑到她的脸颊。
隐约有风掠起鬓角的碎发，带着秋夜里独有的凉意拂过耳畔，引起轻微的痒。
青春的疯狂与叛逆似乎正在这个夜晚里悄然滋长着。
她实在不适应跟男生这样近距离接触，忍不住皱眉，“你——”
“嘘。”
“？”
苏炽疑惑地从他身后探出个小脑瓜去看，只见刘季辰他们骑着自行车正骂骂咧咧地从胡同口过去。
不是说老杨来了，怎么这么快就把人放了？
凭老杨的性格，不揪着人批评教育一个小时绝对不会放人走。
难不成……
苏炽目光落在身前那人的背上，忽然见他站直身子，松了口气道：“安全了。”
“老杨没来。”她这话已经是笃定的语气了，不是询问，而是在向苏挚阳确认。
“不然我为什么拉着你……”他说着转身，却刚好对上苏炽复杂的目光。
那双眼睛实在太漂亮，此刻却带着莫名的攻击性，以至于他后面的话都噎在了喉咙。
苏挚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有点心虚地接着把话说完：“……跑了。”
他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反应过来拉着她跑开，就是因为那句“老杨来了”是他说的。
准确来说，是他编造的。
苏炽定定地望了他几秒，企图从他的表情上寻找某些答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她朝人点了下头，语气是一贯的冷淡：“谢谢你刚才帮我。”
苏挚阳刚刚还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像做错了事正被家长死亡凝视着的孩子，这会儿听到这句话，提到嗓子眼的心立马又安稳地回到了肚子里。
他压下自己下意识想要上扬的嘴角，以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看向她，“没什么。”
苏炽眨了眨眼，把目光从那张强行装深沉的脸上挪开。
她从黑暗中走到路灯下，昏黄的光照得她周身都像是镀了一圈金色，隐约泛着朦胧的光芒。
她回头看向苏挚阳，琥珀色的瞳仁里映出他略显落寞的身影。
“不回家吗？”她平静地问道。
那人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慌张地别开眼。
“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他隐在黑暗中，苏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声音像是有些不自在。
她也只当是这人尚没融入现在的生活，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那晚隔壁似乎没什么动静，苏炽三套卷子做下来无比顺畅，如果不是出房间去拿水喝，刚好撞见了正从卫生间出来的苏挚阳，她甚至都忘记了家里还多了这么一号人。
苏炽接了水准备回屋再订正一下英语卷子，就见那人白着一张脸回了房间。
他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
但这个时间沈薇跟苏学年都已经回房间准备休息了，她也不好去打扰，只多看了苏挚阳几眼。
目光最终也随着那人关门的动作收了回来。
虽然比她小三岁，却也算不得小孩子了，如果真的不舒服应该会说的吧。
苏炽这么想着，端着水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沈薇要求，苏炽就已经站在玄关主动等苏挚阳一起上学了，也勉强算是对他昨晚帮忙的报答。
只是看着迟迟都没动静的房间，她忽然想起昨晚见到某人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会是真的生病了吧？
苏炽捧着的小本子正试探地合上，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底气十足的惊呼：“我去！”
之后就是不出意外的，某人顶着鸡窝头冲进了卫生间。只不过今天速度快了不少，都快出重影了。
“……”
看来是健康得很。
苏炽低下头重新打开记满了知识点的小本子，努力地将每一个字都往心里印。
上学路上伴随着的依旧是某人碎嘴的唠叨。
“算上昨天我帮你摆脱那几个人的骚扰，你已经欠我两个人情了。”
“两个？”苏炽终于肯挪出一点点视线来“宠幸”旁边这位。
苏挚阳得意地挑了下眉毛，“还有我帮你保密的那件事。”
他说着还做了个抽烟弹灰的动作。
其动作流畅度以及对神态把握到位的程度，足以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也会抽烟。
苏炽敷衍的勾起唇角朝他笑了一下，又迅速别开目光不再看他。
果然跟这人说什么都像是在浪费时间。
“先走了，要迟到了。”
-
之后的日子在高三的忙碌中过得飞快，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朝着未来行进。
眼看着快要期中考试，周末苏炽约了方思愉一起到图书馆做题。
“我的宝贝炽炽，俗话说得好，心中有学习，哪里都是教室。你叫我去你家陪你都没问题，为什么非要大老远来这儿啊？”方思愉说着裹紧了自己的大衣。
眼看着已经到了秋末，风一吹冷飕飕的，要不是真爱，谁会陪人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来这么偏僻的图书馆？
苏炽仰头看向面前这座高大的建筑，还不忘问她：“这句俗话谁说的？”
“当然是温柔美丽且爱你的本姑娘——方思愉，说的。”
苏炽无奈地笑了声，挽起她的胳膊朝大门口走去。
“走吧，我听说里面有你一直没买到的那本小说。”
这简直就是精准拿捏。
小方同学眼睛立马亮了，精神百倍：“真的假的！”
还没等苏炽回答，方思愉就已经主动拉起她的手奔进了图书馆的大门。
不得不说图书馆这种地方有种奇怪的魔力，不管多么闹腾的人，进去之后也会被其安静的气氛所影响，就比如此刻正乖乖坐在苏炽对面连哭都不敢出声的方思愉。
“救命，这也太刀了，我就不该打开它，都怪你……”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一边拿出纸巾擦泪，一边小声哽咽着去拽苏炽的衣袖。
正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苏炽抬眼去看对面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好姐妹，不由一怔。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方思愉绝望地摇头，“没，不过是被捅了几刀而已，我还撑得住。”
她说着干脆整个人靠在椅子背上一瘫，整个一副虚脱模样。
苏炽哭笑不得，从包里掏出来另一本早就准备好的卷子递到她跟前，“考试前记得把这些都做了。”
“啊？”方思愉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那沓将近五厘米厚的卷子，尴尬地扯着嘴角把东西往回推了推。
“这种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就好，就不用分享给我了吧。你可以自私一点的，真的。”
谁知苏炽的笔盖一下抵住了卷子的边缘。
她笑得十分温柔，望着方思愉道：“这是我根据你之前问过我的题总结出来的，专属于你一个人的考前总结。”
专属两个字被刻意咬重，这很重要。
方思愉：“！！！”
这话让人怎么拒绝？怎么拒绝！
可恶，又被拿捏了。
方思愉恨恨咬着牙，痛恨自己当初被美色所“诱惑”死乞白赖地缠着苏炽跟人家交了朋友。
这可是自己历经千辛万苦追来的好姐妹，能怎么办？
宠着呗！
“好，我一定把它们都做完！”
抵着卷子的笔总算收了回去，苏炽认真地朝她点头：“加油哦。”
“加油……”方思愉嘴上打着哈哈，手却跟灌了铅一样，说什么都掀不开那上面写着“考前冲刺卷”五个大字的封皮。
趁着苏炽不注意，她眼神在偌大的图书馆里来回乱飘，企图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拖延时间——
目光扫过窗边位置的某个角落时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咦，那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她眯起眸子定睛看了看，伸手去拉苏炽的袖子，“原来咱们学校不只你一个人会不远万里来这个地方看书啊。”
“什么？”苏炽皱了下眉微微偏头，却是连眼皮都没抬起来。
这道题正做到关键时刻，她这会儿灵感如泉涌，连第三种解答方案都想好了，压根分不出神去看其他的东西。
“苏炽，我好像看到了个眼熟的帅哥……不，准确来说是帅弟。”
“是个帅的你都眼熟吧。”
“真的，我在学校里见过他几次，那张脸在我印象里可深刻了。”方思愉说着干脆起身坐到了苏炽旁边。
“你记不记得刚开学的时候初中部转来了个新生，我当时还叫你一起去看来着，结果你说什么都不去。”
“？”
落在卷子上的笔尖一顿，原本细小清脆的“唰唰”声戛然而止。
苏炽缓慢地抬起头，顺着方思愉指的方向看过去。
熟悉的少年穿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静静坐在角落里的位置。
他肤色白净，手指修长，此刻正低头翻看着桌上的书，身旁便是巨大的落地窗。
正是夕阳最漂亮的时候，橘红色的光洒落在他的发上，肩上，手上……勾勒出一副十分养眼的画面。
没了平时那副欠打的样子，这会儿的苏挚阳还真就跟学校传闻里所谓的“校草”有了那么点联系。
“救命，这真的是初三的男生能有的样子吗？”方思愉激动得紧紧抓住苏炽的胳膊，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苏炽正欲收回目光，却见那人抬眼朝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皆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