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炽热
“……”
苏炽眉心跳了一下，依旧淡淡望着他。
果然……够幼稚。
“随你便。”她说着从他的座位旁边走过，简单扎在脑后的低马尾轻轻晃动，语气里带着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应该会比知道你要来的时候好一些。”
“啥？”
苏挚阳下意识地转回头去看她，却只见女生纤瘦的身影拐进了房间门口，留下的仅有她路过时带起的那阵淡淡的馨香。
比饭菜的香味儿要抓人太多。
他不由敛了笑容，陷入沉思。
到底是用了什么除味剂，竟然一点烟味儿都没残留……
苏炽回到房间，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前准备刷题。
虽说是开学第一天，但身为高三生，永远有无穷无尽的题目在这短短的几百天里等待着她。
而她正好也习惯沉浸在其中。
她自诩不是个多喜欢学习的人，但注意力高度集中会让她忘记很多事情。
比如爸爸躺在血泊中的模样，比如妈妈歇斯底里时的脸……
“小炽。”
沈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屋，她微微皱着眉头，目光扫过苏炽已经做了一半选择题的卷子，“妈妈知道你高三课业紧张，但也不至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吧？”
她语气里是满满的关心。
苏炽头也没抬，一门心思扑在那道函数题上，“我不饿，你们吃吧。”
笔尖在纸上划出轻微的“唰唰”声，一时间，屋里再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沈薇站了一会儿，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没一会儿又端来盘切好的水果，叮嘱她一定要吃。
苏炽点头答应，等人出去后眼珠才轻轻瞥了下盘子里的东西。
她嫌弃地拨开占了盘子将近三分之二的苹果，捏起最边上的那块橙子，慢吞吞地吃掉，然后继续做题。
苏挚阳的房间就在她隔壁。
才上初三的孩子感觉格外吵闹聒噪。
听着从隔壁传来刷视频跟打游戏的声音，苏炽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忍不住发出疑问——
现在初三的老师是不留作业吗？
她攥了攥手里的笔，从抽屉里拿出耳塞戴上，手动屏蔽一切噪音。
但苏挚阳给她带来的麻烦似乎远远不止这一件。
吃早饭的时候手边多了一份，虽然人还在屋里睡着，但苏炽还是觉得这张桌子变小了很多。
等到吃完饭准备出门，沈薇却把人叫住了：“你等等小阳一起吧，都在一个学校，一起走也方便。”
苏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见某人才顶了个鸡窝头进去。
她淡淡笑着收回视线：“可他看起来不是很方便。”
沈薇：“所以叫你等一会儿嘛。”
“……”
再次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脑海中倏地有张可怕的脸一晃而过——
跟面前妈妈那副央求的模样重合到了一起。
苏炽的瞳仁一颤，慌忙别开目光。
“好……”她故作镇定地点头答应，等到沈薇回了厨房，又站在玄关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好在苏挚阳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洗漱完发现她在等自己之后，动作似乎还利落了不少，拎起书包就跟家里人道了别。
初中部和高中部要求的到校时间一样，但两个三年级都面临着学习生涯中的大考，自然有着“提前二十分钟到校”的不成文规定。
“在学校我们就装作不认识吧，我也不希望这件事情对你有影响。”刚出了家门，就听到某人跟在后面语气十分中二地说道。
苏炽手里拿着单词本，并没空搭理“普信男”。
要不是沈薇的要求，以及今早苏叔叔特意找到她道歉，她其实根本都不会浪费时间在等人上。
苏挚阳却还在兀自说着：“至于你抽烟的事会不会被说出去，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看你的表现。”
救命，这种中二发言拜托不要在公开场合好吗！
“随你。”苏炽强忍下想骂人的冲动，合上单词本，又拿出了一沓政治知识点小卡，几乎是按照肌肉记忆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前停下。
苏挚阳有些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
毫无疑问，苏炽很漂亮，而且个子在女生中也不算矮，估摸着有一六五。
人很瘦，走路时虽然会垂眼看着手里的本子，仪态却丝毫不受影响，周身都有着一种连土旧宽大的校服都掩盖不住的清冷优雅。
但他还是更好奇，她是怎么做到如此精准地走走停停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对面的绿灯就亮了。
苏炽准时迈步走上人行道，也总算将视线从书本上挪开，紧张地注意着两侧的车辆。
苏挚阳跟在她身后，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而两人也像是有种默契一般，在学校前的最后一个路口分道扬镳，谁都没多看谁一眼。
-
等进了教室，苏炽便被方思愉用难以置信的眼神一路注视着坐到了位子上。
“你竟然在开学第二天比平时晚来了10分钟？！”方思愉的小纸条立刻扔了过来，上面的“10”还被特意描重。
苏炽回头朝着她无奈一笑，转手把小纸条收起来，迅速进入早读状态。
今早苏挚阳说的话她虽然没理，但也听到了。
她确实有不公开这件事的打算，且不说她已经高三，没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就凭苏挚阳转来第一天就引起初中部的“腥风血雨”，他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事一旦传出去，指不定又要有什么麻烦找上门。
她这个人，最怕麻烦。
想起这些就忍不住一阵烦躁。
等一会儿跑完早操回来，一定要多做两套卷子冷静一下。
她这么想着，早操的铃声已经响彻了整个校园。
泽市一中和国内其他中学一样，都有着跑早操的传统，且风雨无阻，雾霾天或是雨天时会将场地改到室内的篮球场和教学楼的走廊。
美其名曰：唤醒沉睡的心灵，给学生们提神醒脑，磨炼意志。
这也是方思愉最讨厌的活动，每次只要能请假她都绝不会动。
“苏炽，你陪我一起请假吧？我今天早晨吃多了，跑步会胃下垂的！”
苏炽被她拽着胳膊摇晃，手里捏着的本子差点掉地上。
“从你家到学校再到跑操铃响，少说也有一个小时了，跟在后面慢些跑没问题的。”
她极耐心地说道。
方思愉却瘪起嘴，一双大眼睛朝她眨巴眨巴：“可是人家肠胃有拖延症，现在才开始消化嘛。”
“？”
苏炽差点被她气笑了，望着她半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直到站在路边的体育老师隔老远催促着快走，她才开口。
“好吧，正好我今天有几道题还没研究明白。”
都怪昨晚某人在隔壁又唱又跳，吵得她状态极差。如果能趁着早操的空在安静的教室里研究一番，也是不错。
“你竟然答应了！太好了！”方思愉高兴得差点把人抱起来，“快走走走，老王在那边！”
有了苏炽这个优等生陪着一起请假，她至少能少听班主任一半的唠叨，这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其实方思愉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问苏炽，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作为被好姐妹拒绝过一百万次的人，她早就麻了，甚至已经习惯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不过现在看来，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果然小炽炽还是爱她的。
-
晚自习的下课铃响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整个校园仅有高中部三年级那层的教室还亮着光，但这会儿也陆陆续续熄了灯，几百名学生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高三（1）班照旧是最晚关灯锁门的，苏炽下楼时还想着刚刚那道附加的几何题到底有几种解答方法。
才出了学校的大门不远，便听到斜后方有自行车的声音靠近。
跟昨天的不同，今天似乎不止一辆。
苏炽皱了下眉头，脚下步子不由加快。
倒不是有多害怕，只是觉得某些事情还不值得耽误她做题的时间。
夜色笼罩着这座城市，似乎连路灯都比昨晚要暗了一些。
跟在后面的自行车忽然加速，有两辆直接骑上人行道，拦在了苏炽跟前。
其中一人笑着朝她摆摆手，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学姐晚上好。”
是昨晚遇见的那个。
苏炽脚步顿住，不动声色地朝后面看了一眼。
前面两个后面两个，一共四个人，都是高二生。
“我看今天晚上路灯有点暗，不如我们送学姐回家吧？”
她目光落在那人校服上的铭牌，在昏黄的光线中辨别着上面的字——高二（5）班刘季辰
苏炽一改冷漠的态度，唇角勾起淡淡的笑，“辛苦你们了，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
那人还真就有点飘飘然，“这有什么，如果学姐愿意，我们每天在这儿等你都成。”
“是啊！”
后面两个跟着起哄，紧接着，不怀好意的笑声将苏炽包围在其中，震得耳膜发疼。
她有些不耐烦地压下嘴角，揣在兜里的手缓慢地摩挲着那只新买的打火机。
“啧，你们小点声，别吓着学姐。”刘季辰佯装正经地朝自己的兄弟们摆摆手，又凑过来跟苏炽说话。
“学姐，你别多想，我们就是单纯想跟你认识一下。”
苏炽目光冷冷扫过他的铭牌，“高二（5）班刘季辰，认识了。”
“学姐，这有点太敷衍了吧。不如我们交个朋友？”他说着已经伸过手来——
“交朋友？”
不知是谁扬声问了这么一句，语气里带着冷笑，挑衅的意味十足，“这大言不惭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们一个个什么德行？”
苏炽准备拿打火机的手一顿，跟着刘季辰他们一块看过去，只见男生挺拔的身影站在路灯底下，棕褐色的短发微卷，被路灯照得泛黄。
他的校服上没有铭牌。
她疑惑地对上苏挚阳的视线，就听到刘季辰他们挑衅的声音：“你又是哪位，赶来英雄救美啊？”
又是一阵哄笑。
苏挚阳却已经走到他们中间，站在了苏炽旁边。
只见他咧嘴一笑，“漂亮学姐谁不想认识一下？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好兄弟带我一个。”
苏炽：“？？？”
“你谁啊，有病吧！”
这年头谁还吃这一套，那几个说着就要过来动手扒拉人，却不知道谁忽然喊了一声：“卧槽，老杨来了！”
老杨是高中部主任，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整天板着张老脸，骂人很脏却又能不吐脏字，叫家长给处分也都毫不含糊，没几个学生不怕他。
这点小事惊动主任等同于作死，刘季辰他们慌张地朝后面看去，下意识地就要骑上自行车逃跑。
没人注意到夜幕中忽然多了颗明亮的星星。
苏炽还皱眉思索着什么，就感觉手腕被一股温热的力量抓住。
苏挚阳压低了的声音响在耳边——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