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质问
一屋子的人都懵了。
陆显扬首先反应过来，拦到陆染桐身前，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夫人，“母亲，您这是作甚？”
陆显扬话语里的怒气，可不比老夫人少一分。若面前之人不是他的母亲，怕是他能直接将人撕碎了。
“逆子！你这是在为了你这不孝女，质问自己的亲娘？”老夫人也是气糊涂了，颇有些口不择言。
“儿子不敢质问母亲，只是不明白母亲为何无故责打桐姐儿。”
“无故责打？”老夫人指着刚被春露扶起来的陆染桐，气得手指上下指点，“她尚在襁褓时就没了亲娘，这些年是她母亲将她含辛茹苦地养大，对她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上心十倍。她却在她母亲有孕时，撺掇着你这个父亲休妻。如此狼心狗肺，难道不该打？
国公府锦衣玉食地将她养大，教导她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她便是这样学的？这是打量着自己要嫁进秦王府就抖起来了？全然不将一家子长辈放在眼里，还要谋害你未出世的子嗣，莫不是将人伦教养都学到了狗肚子里……”
“够了！”未免老夫人口不择言地说出更难听的话，陆显扬第一次粗鲁地打断了自己的母亲，“柳氏有孕，是胡太医刚诊出来的，桐姐儿怎会事先就知道？要休妻也是我的主意，桐姐儿非但没有撺掇我，反而还一直替柳氏求情，倒是柳氏在栖霞院里说了些什么污言秽语，母亲可自去问问她。
至于我女儿的教养，我只看到我女儿心地纯善、以德报怨。倒是柳氏的规矩、教养，呵……
柳氏与母亲本是同出一府的亲姑侄，儿子本不该质疑柳府的门风家教。可柳氏和她的女儿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母亲也该仔细查清楚了，再来问罪于该问罪之人。”
陆显扬对老夫人向来孝顺，如此疾言厉色地和老夫人说话还是头一回。
老夫人气得一口火气梗在心头，一手抚着胸口，另一只手颤抖着指点着陆显扬。
陆显扬却没有上前安抚老夫人，而是对下面道：“自今日起，夫人便在福瑞院安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踏出院子一步，也不许旁人进来。”
一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不应是。
“桐姐儿，咱们走吧。”
陆染桐依言跟到自己父亲身后，出门时，朝老夫人看了一眼，那一眼没有怨恨愤怒，也没有忐忑不安，却让老夫人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出了福瑞院，陆显扬转身看着陆染桐，神色颇有些欲言又止。这些天来，他已经对女儿说了太多歉疚的话了，眼下再说，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没等陆显扬开口，陆染桐先出了声，“爹爹不必内疚，这一切与爹爹又有什么干系？女儿绝不会怨怪爹爹，反而感激爹爹时时处处都护着我。”
“你祖母她……”陆显扬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的母亲开脱。
“爹爹，老夫人只是对我有些误会，也是素日里我性子不够柔顺闹的。您放心，我也不会怨怪老夫人的。”不会怨怪，但也不会再真心实意地拿她当亲祖母孝敬了。
陆显扬听明白了，毕竟，女儿连称呼都改了。
……
冬雪正在院子里指挥着小丫头们清理院子里的枯叶，远远瞧见自家姑娘回来了，赶忙迎了上去，“姑娘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问问福瑞院的情况，冬雪就眼尖地看到了姑娘脸颊上那触目惊心的巴掌印，顿时心疼得眼圈儿都红了，“姑娘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下手并未留情，加上陆染桐皮肤又细腻白嫩，这伤痕岂能不触目惊心？
听到冬雪带了哽咽的声音，其他几个丫头也都赶忙迎了上来。略不同于她们几个的惊怒疼惜，浮影和暗香的眼睛里，还明显多了一层惧怕。
她们俩来时，主子交待过什么，她们一时一刻都不敢忘。她们也得过林一的指点，知道主子曾说过，若是主母少了一根头发丝，便要拆了林三全身的骨头。
姑娘是主子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如今遭了这般罪，她们俩的下场，可想而知。
即便知道主子大约不会饶了她们俩性命，浮影交待过暗香之后，仍然往外传了信。
……
入夜，祁霄墨过来时，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模样，似是每一步都踏在尸山血海之上。
接到浮影的传信，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当真看到陆染桐面颊上那红肿的指痕时，他内心里的怒火还是足以将整个魏国公府焚毁。
看到小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祁霄墨在三步远的位置上调整了一下气息，然后走到她面前，撩起她颊边的发丝，凝视着那能燃起他滔天怒火的伤痕，强压着怒气，柔声问道：“疼吗？”
陆染桐嘟着嘴巴，委屈地点了点头，“可疼了。”
自己身上不知在战场上留下了多少伤，条件艰苦时，便是深可见骨、血流如注的伤口，也就是从衣裳上撕下块布条裹上。可小姑娘脸上的巴掌印，却让他连碰都不敢碰，怕自己手糙，会弄疼她。
祁霄墨目光如利刃般射向跪在地上的浮影和暗香，“你们自去吧。”
闻言，浮影和暗香朝两位主子叩首后便要起身离开。
陆染桐却焦急地攥紧了祁霄墨的衣袖，“你要让她们俩去哪？”
祁霄墨握住衣袖上那只柔弱无骨的柔夷，顺势在陆染桐身侧坐下，“自有她们该去的地方。”
“你说过，她们俩给了我便是我的人，我的人自该由我决定她们的去留，你不能越过我做决定。我觉得她们俩挺好的，我要留下来。”
“可她们护卫不力，让你受了伤。你身边该当都是最好的，她们俩去了，我自然会挑了更好的给你送来。”
陆染桐抽回自己的手，横着眉道：“我觉得她们就是最好的，你送了旁人来我也不要。
今天浮影传信给你时，我是知道的，但我并未阻止，我不想有事瞒着你。可你这般不顾我的意愿动我身边的人，让我以后还如何敢将身边的事都告诉你？”
其实陆染桐知道，便是浮影不传信，这事祁霄墨也会知道，可她就是打定主意要保这姐妹俩了。
“桐桐……”
“你只说应还是不应？”
祁霄墨沉默了片刻，“叩谢你们主母的救命之恩，便退下吧。”
浮影和暗香本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哪成想竟这般轻轻揭过了。二人实实在在地向陆染桐叩了首，便悄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