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前世

    陆染桐的家世不可谓不显赫。父亲魏国公陆显扬，乃手握重兵的世家勋贵。母亲魏国公夫人蒋氏，乃是当朝福宁大长公主的嫡长女。可惜，母亲生她时伤了根基，在她不满一岁时撒手去了。

    蒋氏去时，陆染桐实在年幼，若不是魏国公书房里那一幅他亲手为爱妻画下的画像，陆染桐甚至完全记不得母亲的样子。

    继母柳氏，是祖母魏国公老夫人的内侄女。

    柳氏未出阁时，时常被老夫人接过来小住，据说和年幼的陆染桐十分投缘。往往陆染桐哭闹不休的时候，丫鬟、婆子都束手无策，偏被柳氏抱起来哄一哄就能止了啼。

    其实当年，魏国公和发妻琴瑟和鸣，恩爱非常。蒋氏去后，魏国公本无意续弦。只是老夫人说，大姑娘年纪小，没有母亲贴身照顾着不妥，交给旁人也委实怕苛待了大姑娘，不如抬进个知根知底的，就做主在魏国公守完妻丧后迎娶了柳氏进门。魏国公为了发妻留下的这唯一一个女儿，也就顺从了老夫人的安排。

    其实，柳家门庭早已没落，柳氏即便是入魏国公府为继室，家世上也很是勉强。奈何柳氏会做人，照样坐稳了国公夫人的位子。

    柳氏进门后，真可谓是大齐朝上下交口称赞的继母典范，对夫君的原配发妻留下的女儿关怀有加、无微不至。

    渐渐的，魏国公也觉出了继室夫人的好来，虽再也找不到和蒋氏的情爱，但也给了柳氏正妻的体面和尊重。

    若不说柳氏命好呢。成婚第一年就生下了女儿陆染栀，陆染栀两岁时又生了魏国公的长子陆廷芾。

    在内，柳氏掌管魏国公府中馈，婆母还是自己的亲姑母，是实实在在、有名有实的当家主母。在外，陆廷芾作为魏国公陆显扬的嫡长子，日后继承魏国公府的爵位和财产顺理成章，若是柳氏寿数长久，必然是公府里颐养天年的老封君。

    可是，人心哪是那么容易满足的？柳氏在魏国公府顺风顺水惯了，自然就会看到那些自己得不到的，比如，陆显扬给了蒋氏却从未给过她的情爱。

    嫉妒会让一个女人疯狂。

    曾经，柳氏对陆染桐的好只不过是为了堆砌她慈祥后母的光环。虽然男子们怕是想不通，可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谁又能真的对自己夫君的原配留下来的子女视若己出呢？

    何况，毕竟是个女儿，出嫁时一副嫁妆也就打发了，根本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威胁。女儿嫁得好了，还能给儿子的前程铺路，她何乐而不为？

    但是，蒋氏就是柳氏心里一根拔不去的刺。蒋氏死了，她无法和一个死人计较，那这些嫉恨，就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蒋氏的女儿身上。

    公门侯府里磋磨人的方法可不是棍棒加身、缺衣少食，她只要养废她，让她日后说不上一门好亲事，那一个女子的一生也就算完了。最好能再摊上个恶婆婆，让她成天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受磋磨就更好了。

    同时，她还要把自己的女儿教养得知书达理、温婉贤良，让她处处踩蒋氏的女儿一头。她就看，蒋氏在地下如何安生。

    前世，陆染桐果然不负柳氏所望，幼时的性格及其嚣张跋扈。后来被大长公主发现，时常接她到大长公主府小住，悉心教导之下总算拧过来一些。魏国公老夫人也敲打了柳氏几回，还特地为陆染桐请了教养嬷嬷。这才让陆染桐没有成为全京城的笑话，只是性子颇失柔婉这一点，大概是改不了了。

    再之后，陆染桐的婚事更是让柳氏咬碎了一口银牙。

    因为父亲魏国公手握重兵，二皇子需要一门得力的岳家，便主动求娶魏国公府嫡长女陆染桐。彼时，陆染桐心思单纯，被祁承泽儒雅俊美的外表迷惑，也暗自许了芳心。赐婚圣旨一下，柳氏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打陆染桐婚事的主意了。

    可陆染桐不知道的是，这只不过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柳氏是消停了，可柳氏还有一个心思更加歹毒、手段更加卑劣的女儿。

    陆染桐未出阁时，柳氏为了把她养废，处处都给她最好的，两姊妹相处，也时时提醒陆染栀让着姐姐。

    陆染栀虽然知道母亲的打算，可姑娘们相处哪有不磕不碰的？一次两次陆染栀能忍，久而久之，也难免心生怨恨。

    她恨自己衣食住行处处都要矮陆染桐一头，她恨陆染桐飞扬跋扈、随心所欲的性子，她更恨在陆染桐面前做小伏低，可她最恨的还是她们两人的名字。

    据说陆染桐的生母蒋氏，最爱梧桐。陆染桐出生时，蒋氏院子里的梧桐满树金黄。当时父亲喜得长女，看着眼前的梧桐都满目慈爱，喃喃道：“秋意染梧桐，安详又热闹，就叫染桐吧。”

    结果到了自己这儿，接生嬷嬷抱她出来说是个千金时，父亲就难免有些失望，随意扫了眼窗下的栀子花道：“随她姐姐的辈分，叫陆染栀吧。”可是父亲不知道，她的母亲并不爱栀子花。后来的她，更不爱。

    她忍了那么久，就是期盼着一切能如母亲所愿，让陆染桐摊上门不体面的亲事和一个恶毒的婆婆。可谁能想到，陆染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二皇子正妃呢？

    二皇子祁承泽与大皇子祁承川都是庶子，唯有三皇子祁承业是中宫皇后嫡子。可三皇子有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打小就是个药罐子。储君之位何其重要？皇上不敢赌，朝臣们也不敢让皇上赌。皇上曾命太医令直言三皇子的身体情况，太医令不敢隐瞒，只说怕是能不能活到弱冠都得看天命。而后面的皇子都年纪尚幼。彼时看来，大皇子和二皇子就是皇位的最有利竞争者了。

    况且，二皇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素有贤名。陆染桐嫁给了二皇子，这让陆染栀如何不恨？

    前世，陆染桐出嫁时，真是十里红妆、风光无两。婚后和二皇子也和和美美、恩爱非常。婚后才一年，陆染桐就有了身孕。

    皇子成婚后，都是单独立府的。虽说陆染桐一嫁进二皇子府就是当家主母，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和妯娌相处，委实快活。但一样，她刚有身孕时怀相不好，也不敢出门，二皇子婚后又在户部领了差事，每天早出晚归，平时陆染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加上害喜严重，那段时间，好好的一个人眼看着日渐消瘦，整日里都蔫蔫儿的。

    后来柳氏带着陆染栀来探望她，看到她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就把陆染栀留下来给她做伴儿了。

    那时，陆染桐一心觉得继母慈爱、妹妹贴心，哪能想到，这都是这对母女的算计呢？

    直到有一天清晨，陆染栀衣冠凌乱地哭着跑进陆染桐的屋子，跪到陆染桐脚边，陆染桐的美梦才终于碎了。

    陆染栀说，前一天晚上，她到厨房去看陆染桐的安胎药，正巧遇上在二皇子书房里伺候的丫鬟，说是二皇子在外边吃了酒头痛，要去给二皇子送醒酒汤，可因为天黑没看清，刚才在路上时一不小心扭了脚，想劳烦陆染栀身边的翡翠替自己跑一趟。陆染栀想，反正自己也顺路，就领着翡翠往二皇子的书房去了。

    谁知，二皇子酒醉，竟把自己当成了陆染桐，收用了……

    听到这里，陆染桐简直晴天霹雳。陆染栀拼命祈求陆染桐的原谅，说到激动时，还差点儿去撞了柱子。

    照陆染桐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这种趁着姐姐有孕和姐夫勾搭到一起的女子就该沉塘，最不济也得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可是，家丑不能外扬。

    陆染栀是自作孽，可自己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庶妹，两个叔叔家里也有未出阁的女儿，不能因为陆染栀一人，累了陆家满门姑娘的名声。

    况且，祖母苦劝、继母哭求、夫君悔恨……

    最后，陆染桐还是忍痛点头让二皇子抬了陆染栀进门做侧妃。

    那时，愚蠢如她，满心想的都是家族、继母、妹妹和夫君……

    直到生产那日，陆染桐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