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被牵着鼻子走
陆颖雇了辆马车，疯狂的在雪地里奔跑，她要以最快的速度从余杭门到涌金门，然后走丰乐楼的地库，绕到钱王祠，避开涌金门正门的衙役，再从钱王祠潜入临安府，一路上耳边回荡着慈渊的话：你一出这个门，就会有贾相的人盯上你，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在他们找到你之前，赶到临安府衙，把状纸贴上到鸣怨冤墙上。这件事情必须你自己来做，这样才能暂时拜托你的嫌疑。
陆颖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雪花，心里想着，何苦来哉。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能博一回。她本性是乐意享受生活的女孩子，小富即安，能顺手将事情做的出色，那是锦上添花，如果知道难度这么大，当初干脆把房子卖给慈渊，自己带着银子去浪迹天涯。
她用汤婆子暖了暖冰凉的脸庞，又想到，当初不过是仗着自己在设计毛笔方面有经验，就把陆家笔庄挑了下来，想着我一个生活在信息量爆炸时代的人，干不过一群闭塞的古人？没想到处处碰壁，但咬咬牙也坚持下来了。现在又处处受到牵制，心中颇难受。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慈渊出现在望书镇，是不是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甚至怀疑自己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不知不觉落入了一个巧妙的计划中，却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干什么。尽管陆颖也觉得，他三番五次帮自己解决麻烦，这么怀疑他有点不厚道。
陆颖到了钱王祠，在一个小沙弥的带领下，到了地库，小沙弥指着一条地下通道说：一直往前走，就能到府学。
陆颖谢过小沙弥，看着前面幽深的地下隧道，不知道该不该走。
小沙弥见他犹豫，又道：“师叔吩咐，小娘子要是怵的话，让我陪小娘子一起走。”
陆颖苦笑，他可真会安排，我一个人走，跟一个陌生人走，有什么不一样吗？
“行吧，谢谢啦。”陆颖道，“两个人说说话总比一个人强。”
“小娘子请。”小沙弥很有礼貌。
“你说慈渊是你师叔？”陆颖问。
“是的。”小沙弥道，“师叔是鸡足山住持慈济大师的师弟，自然是我们的师叔。”
“看他年纪不大，辈分挺高。”
“是的，师叔有功于我鸡足山，得全寺上下尊敬。”
“哦！”陆颖思忖道，“既然是鸡足山的和尚，为什么下山来呢？”
“小娘子，这是全寺上下的大事，具体所为何事，我一个小小的沙弥，并不清楚。”
两人沿着隧道往前走，这隧道是一条天然溶洞，里面温度适宜，处处有萤石亮着光，看起来倒像仙境。
到了府学，已是卯时，但天依旧灰暗。慈渊已在隧道出口等她：“跟我来。”
“你也在？”陆颖问道，越发觉得慈渊不是个好人，或者说这个人目的性太强，让她在风雪夜跑了大半个临安城。
“我是府学的外舍生，当然要回到这里。”慈渊边说边带她到了胡瑗祠。在北宋年间，这临安府学旧址就是安定书院临安分院，在教学上也与胡瑗先生一脉相承。
安顿好陆颖，慈渊就说要走了：“不能让教员发现我豁宿，不然很麻烦。”
陆颖点点头，挨墙坐着下，闭上眼睛小憩。
“这个点到你离开之前，不会有人来，你放心休息一会。”慈渊说完便踏雪而去。
陆颖没说话，隐约听见围墙外传来嘎吱嘎吱的踩雪声，还有衙役抱怨的声音：“这么大的雪，找了一晚上也没有找到，她能变戏法不成？”
过了辰时，天已大亮，风雪也停，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群群飞出来，停在柿子树上，啄那红红的果子。
临安府那边的声音渐渐喧闹起来，民众听闻赵知府的噩耗，纷纷前来吊唁。
陆颖估摸着府衙前的观众够多了，便像小麻雀一样，从胡瑗祠的后门冲出去，她提着裙子跑在雪地里，周围是一片竹林，不时有雪从枝叶上滑下来，有些落在头发上，有些钻进脖子里。边跑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可不想这么被动的活着。尽管慈渊再三强调，为了不给陆颖带来麻烦，他们俩最好不要在城内一起出现。
等她跑过府学的围墙，就能看到临安府。当然，她看到临安府的同时，卢多秀的爪牙也发现了她。
陆颖三步并两步跑到府衙门口，咚咚咚敲起鸣冤鼓。收到了众人清一色诧异的目光。
此时的临安府，已被民众的哀痛包围，有都头出来劝她：“这位小娘子，你看今日这般情况，你来鸣冤也不合适。改日再来吧。”
陆颖看看身后越来越近的爪牙，匆忙道：“就让我把我的冤屈贴在这鸣怨墙上就好。”
都头一看那些追兵都是卢多秀的人，也不敢呵斥，但此刻门前站满了百姓，又不好对一个鸣怨的女子动手，便默许了。
陆颖赶紧贴好状纸，一边哭喊道：“临安府青天大老爷不幸故去，没人帮我申冤了啊！”众人被她吸引，纷纷凑上来看她写了什么。
“什么，在我们临安府竟然有这败类，租售防火楼来骗钱。”
“这么冷的天，小娘子被骗得身无分文，真是太可怜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陆颖的事，人尽皆知。
“但那些爪牙是干什么的？要抓这小娘子吗？”
“那不是昨天晚上挨家挨户搜查贾府失物的爪牙吗！”
“昨天晚上就被折腾了一宿没睡，今天又来折腾！”
“就是，贾府那么多宝贝，但凡丢了点啥，就把我们当贼，全城搜捕，没个消停。”
“我看那小娘子处处可怜，怎么会是个贼！”
“就是，我听她说话还是外地口音，外地人怎么进得了贾府？”
“挡着他们！一不能让他们冤枉良民，二不能来赵知府的丧礼上闹事。”
“挡住他们！”
慈渊安排的几个人，混在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立刻将众人的情绪点燃，纷纷拿那几个爪牙出气。
那几人挨了拳脚之后，不敢滞留，灰溜溜逃了回去。
陆颖看着攒动的人头，有点恍惚，她忽然怀疑慈渊这样安排的目的，这解得了一时之困，后面怎么办？她能去哪儿？望书镇陆家怎么办？不知不觉跟着慈渊走，却得罪了南宋末年权势滔天的人物。陆颖觉得脊背发凉。
前路未卜，犹如白雪茫茫。
“小娘子，跟我来。”迷茫之中，陆颖被一只大手拉走了。